《别惹那个F级的家伙》喻兰

10、第十章

　　夜色如墨，星辰黯淡。豆大的雨点淅沥落下，把整个城市浇透。

　　这是江州市开春以来最大的一场雨，温度骤降回冬日时分。萧瑟冰冷的暴雨混合着寒意不减的风，城市温度降到零点，宛如陷入冰窖之中。

　　这场突然的倒寒潮带来的连续几天的冻雨，导致冰霜凝结，半座城市的电网都陷入瘫痪。

　　江州市郊外的盘山公路上，一辆黑色的跑车正在高速奔驰着。宛如山间飘荡的幽灵，在山道之间诡异出没，空旷的山间回响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细密的雨点打在流线型的车身上，砸出一朵朵硬币大小的玻璃水花。敢在这种天气下在山路飙车的人，都是不要命的疯子。被雨水浸湿的山路和松动的山石随时都有可能使这辆奔驰的轿车坠毁悬崖。

　　跑车驾驶室坐着个头发黑灰的男人，衬衣领口微敞，银灰西装被丢在一旁的副驾驶座上。

　　男子的左手手肘搭在窗棂上，食指与中指指间夹着一根正冒火星的雪茄；右手搭在方向盘中间，不时点动的中指上带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戒指外围是一圈藤蔓花纹，中心是一个长剑图章。雪茄的轻烟缭绕在手指四周，看似颓然却依旧深不可测。

　　透过车窗，可以依稀看见不远处有灯光在闪烁，那是江州市近郊的傍山别墅区。这片小山脉坐落在江州市西南侧，从山上可以看见江州市灯火通明的夜景。

　　车子一路驶到山顶别墅区域，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划破这片夜空的静谧。

　　这片区域属于别墅区的外围，只有零散的几座楼房遥遥对立。兰博基尼停靠的这座别墅被黑暗笼罩着，似乎无人在家。但跑车内的男子没有做出任何动静，仍旧在安静的等待着什么。他坐在车里悠悠的点燃了一根雪茄，袅袅烟圈朝窗外飘去。

　　过了一会，雕刻着蔷薇的铁栅栏院门打开，跑车缓缓驶了进去。

　　刚刚还是一片漆黑的门厅突然亮起了一盏昏暗的壁灯，一个白衣女子从屋内走出，撑着伞朝他走来。

　　男子猛吸了一口雪茄，把手中的火光在烟灰缸里掐灭，起身出了车门。

　　“您好。”女子声音不卑不亢，右手递过来一把长柄黑伞。

　　“好久不见，紫筠，你还是那般美丽。”男子接过黑伞，又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由衷称赞道。

　　“您过奖了。”女人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有任何感情，“还是里面说话吧，翟宁已在等您了。”说着，女子便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男子倒也不恼，但也只是摇摇头无奈笑笑：“看来你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怨我，时至今日仍旧不愿再称我一声老师。”

　　这话果然让女子脚下步伐一顿，她依旧背对着男子，淡淡开口：“紫筠不敢。当年的事情任谁也料不到，我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恨自己不够强大。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那也请您别再提起它了。”

　　“的确是一段很不愉快的回忆，可当我们都想用时间来遗忘的时候，偏有人要我们不好过啊，”男子却是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想过平凡的生活，但这样并不能让所有人解脱。就算选择沉默，也逃不脱宿命。”

　　“您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宿命这一说了。当初，可是您教导我们，要学会反抗。可为了那个结局，我们失去的太多了。”紫筠的语气渗出忧伤，情绪的波动使得气息有些紊乱，“我只想我们一家人可以平平安安度过此生。”

　　“所以你还是要逃避？”男子加重了语气。

　　“老师，我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再失去了。”紫筠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她。

　　“可那些人已经找上门来了，这次是唐墨璎，下次……”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女子后背果然一僵，男子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任希然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又做了下午的那个噩梦，梦境也变得更清晰。

　　那是一片和棱镜里出落一致的山谷，一片火海中，她正赤着脚沿着幽长蜿蜒的青石板小径，拼命朝山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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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浪呼啸而来，几乎烤得她窒息。

　　“嘶——”

　　脚下猛地传来一阵刺痛，脚底钻心的疼了起来，她猝不及防，脚踝一崴重重摔在地上。

　　身后便是倾斜的山坡，紧接着，身体便不住朝山下滑去，幸好她指尖及时勾住崖壁边缘的一块石头，才暂得化险为夷。

　　好不容易从坡下爬了上来，她忍着剧痛咬牙拔掉那块砾石，顾不上处理伤口，继续朝前狂奔。

　　山谷里到处都回荡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她身后，山崖下的村落已是一片火海。

　　暮色的天空仿佛被捅了个口子，群山环绕的盆地上空，源源不断的岩浆像瀑布般从天上飞溅下来。

　　一只巨大黑色畸形怪物浑身被粗壮的锁链缠满，犹如一个巨大的铁球，被高高悬于铅灰色天穹之下。它张着大嘴，岩浆就从它口中落下。

　　铁球外，数十条写满神秘文字的亮红色法环正在飞快旋转。巨怪每挣扎一次，就有一圈法环在一瞬间猛地爆发出比刚才亮百倍的红色光芒。

　　锁链末端被拴在盆地四周山脊上的十二根参天黑柱上，这些黑柱以村庄为圆心围成一个圆，犹如一根根通天柱，直插天际。

　　巨怪赤面獠牙，躯干魁梧，覆盖着一身黑色的毛发。

　　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这庞大如野兽般的身躯上却长着人头和腿臂，粗壮的腿臂惨白如蜡，甚至还能清晰的看见肌肉里爆起的青筋。

　　人与兽的组合让巨怪的身体看上去格外不协调，加之周遭烈火的映衬，远远望去，一切显得更加诡异。

　　漫天的红光刺痛了少女的双眼，视线所及之处，皆已成为废墟。

　　“小姑娘，别分心啊，不然我就要抓到你了——”

　　混乱的思绪忽然被打断，任希然身后传来一道尖细嘶哑的戏谑声，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桀桀桀”、“咯咯咯”的坏笑，这声音难听得仿佛被火烧过般，干涩嘶哑，阴魂不散，让人头皮发麻。

　　她身后不过五米的地方，一个看不清轮廓的黑影正如影随形的紧跟着她。黑影浑身上下只看得清一双黄褐色的瞳孔，眼神里淬着恶毒，盯得她不寒而栗。

　　黑影的轮廓很模糊，有时几乎纯黑，与夜色融为一体；有时又是透明的，甚至能透过他身体清晰看见背后着火的房屋。

　　任希然几乎是下意识加快奔跑速度，但黑影就像一只变色龙，巧妙把自己和周遭融为一体，而她只能通过那双黄褐色的眼睛，来推测他们之间的距离。

　　虽然看不清后面那东西究竟是人是鬼，但直觉告诉她，这家伙很危险。

　　被束缚的巨怪依旧在半空中奋力挣扎，而这一次，它似乎是撼动到法阵的关键，十二根锁链忽然嗡嗡震响，紧接着，一股热浪顿时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迅速从村子上空朝四周席卷开来。

　　风浪所到之处树木瞬间枯萎，枝头炸出一朵朵璀璨地火花。

　　就连原本黑黝黝的山头，也在顷刻间被点燃，黑烟白雾在空中绞成一团，整片山坡很快蔓延成了一个火海包围圈。

　　任希然猛地感到背后的风向在一瞬间变得滚烫，她迅速回头，只见黑红交织的夜空中，一团明亮的火球正呼啸着朝她的方向袭来！

　　还没跑出去两步，火球就已贴着她的后背砸了下来，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掀翻出去。

　　“咳咳咳……”

　　地面尘土飞扬，任希然趴在泥地上，艰难爬起身。

　　虽然逃过一场死劫，但她目前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去，浑身上下肌肉酸痛热涨，如蒸锅里的熟肉，人都快散架了。

　　烟雾在山风的带领下消散得很快，任希然强忍着疼痛再次站起身，一边飞快地往后扫了眼，心里倒是怀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火球能把黑影炸没了。

　　但事实终究还是不尽人意，即便中间隔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和黑烟，她还是看见黑影那双黄褐色的眼睛，正在巨坑后幽幽地盯着自己。

　　任希然想都没想，转身拔腿就跑。

　　可才跨出一步，一股浓烈的甜腥味就涌上喉头，她紧抿住唇，舌尖所触之处也是浓郁的血腥味，更糟糕的是，就连视野也有渐渐模糊的迹象。

　　前方的山路愈发崎岖，任希然早已分不清到底是她自己的意识在跑，还是身体完全出于本能的行动，她仅凭着脑海里最后一丝想要活下去的信念，浑浑噩噩地跑过一段又一段山路。

　　而此时，黑影也终于失去耐心，直接伸手朝她后背抓来，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阵热浪忽然再次朝两人的方位袭来——

　　几颗火球在空中如流星雨般接连砸下，而且它们的时速似乎比上次更快！

　　任希然此时连呼吸都滞住了，她余光紧紧盯着那几颗越来越近的火球，额上的汗水不断滑落，几乎将她的视线糊成一团……

　　“轰！”

　　简陋的山路塌方，附近的小树林顷刻间全被点着，一簇簇新的浓烟冉冉升起。

　　这场爆炸的威力是上次的几倍，整段山路被炸的得面目全非，浓烟散去，原本山路的位置只剩一个个凹凸不平的大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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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坡下的一片小树林里，任希然趴在落叶上不停咳嗽着，她呼吸道里火辣辣疼，感觉肺都要炸了。

　　距她头顶不到两米的地方，就是新的大火坑。

　　几秒前，她看着即将落下的火球，竟心一横直接往路旁的斜坡下滚去，虽然也摔了个狗吃屎，但总比炸死好。

　　任希然在地上艰难地翻了个身，蹭着身后的树干勉强支起上半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虽然这次也侥幸逃脱，但就没有之前那么幸运了，她滚下山坡时，身体撞到了好几根树干，现在双腿完全动弹不得，她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爆炸声依旧在山谷里接连不断的响起，任希然仰头，视线越过焦枯的树枝望向天空，目光竟渐渐涣散起来。

　　她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但现在那些疼痛竟开始有减轻的迹象。

　　微风从她头顶轻轻拂过，这风不同于周边的热浪，竟然带着少许凉意，甚至有些惬意的凉爽。

　　忽然，一阵劲风从头顶的枯枝上极速俯冲下来，在距她鼻尖还有不到两指时突然定住。

　　任希然的瞳孔猛地一缩，距她双眼不到十厘米的地方，一双黄褐色的眼珠正悬在半空中静静地盯着她。

　　她现在能将那双黄色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能看清楚他眸光中的狠戾，看清他眼里亮着黄褐色光芒的血管，甚至能看清他浑浊眼珠里倒映出的自己。

　　黄褐色的眼珠就那样一瞬不瞬直勾勾地盯着她，与此同时，一双冰冷的手也紧紧扼住了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