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夜莺》葵也

14、坏夜莺

　　温憬彧心里有隐约的猜测，但那个人同样是他心中不可言说的一份美好。温憬彧不想把人想的那么糟糕。

　　在温憬彧思考的这段时间，叶颂莺已经恢复了平静。温憬彧起身给她换衣服，然后又拿来干净的热毛巾给她擦身子，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她。

　　这一觉，叶颂莺睡了很久，久到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她的父母重新组织了家庭，没有一个人愿意要她。她像一个游魂一样在他们的新家晃荡，没有人愿意理她，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

　　把叶颂莺从噩梦中叫醒的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她揉了揉额头，伸手捞过手机，接通，“喂？”

　　“颂莺，我们这周末举行同学聚会。你要来吗？考完试你直接走了，也没回班里。”

　　打电话的是叶颂莺的高中班长。

　　“去，在哪？你把时间地点发到我手机上。”

　　叶颂莺的爽快在班长的意料之外，这种活动，他每次都会问叶颂莺，但得到的大多数回答都是拒绝。

　　挂掉电话后，叶颂莺掀开被子下床。她去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叶颂莺忽然勾唇笑了笑，她突然感叹道：人做事为什么要有原因呢。就像她讨厌温憬彧，没什么原因，只是单纯地想让他难受。

　　洗漱好后，叶颂莺下楼，温憬彧正站在灶台前做饭。看着温憬彧可靠的背影，叶颂莺眨了眨眼睛，抛开一些因素，温憬彧很适合做男朋友甚至是结婚对象。做得一手好饭，脾气又好，还能赚钱。但是，有些因素，叶颂莺抛不开。

　　叶颂莺走到温憬彧身边，伸了个懒腰，“这么快就要做午饭了吗？”

　　温憬彧专心低头洗着菜，“已经不快了，你看看墙上的钟表。”

　　“都快十一点了啊。我竟然睡了这么久，都新的一天了。”叶颂莺拿了个温憬彧洗好的番茄，“那你做吧，做好叫我。”番茄又被叶颂莺放回去。

　　等叶颂莺离开厨房，温憬彧才停下动作转身去看她。叶颂莺去到客厅，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吃饭时，叶颂莺主动和温憬彧说：“周末，我们班上要举行聚会。高中聚会。你和我一起去。”

　　不是通知，是命令。

　　即便是询问，温憬彧也不会拒绝。

　　“好。”

　　叶颂莺不是每时每秒都像个刺猬，她也有很多时刻表现出她这个年纪特有的可爱。就好比现在，叶颂莺主动请缨，吃完饭收拾餐桌。温憬彧不会让她做这些事情，但是叶颂莺要求温憬彧在椅子上老实坐着，今天她来收拾。

　　叶颂莺做事比温憬彧想象中的利落，她很快就把餐桌变得焕然一新。

　　“怎么样？不要小瞧我，我可比你想象中的厉害多了。”叶颂莺语气和表情都颇为自豪。

　　的确比温憬彧想象中的厉害，看着不像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家务活。于是，温憬彧试探着问道：“你之前……”

　　温憬彧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颂莺打断，她直白道：“你想问我，之前是不是做过？对吗？”

　　“对，”叶颂莺点点头，“因为我没有保姆，没有人给我做饭。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保姆吗？”

　　温憬彧愣怔着没说话。

　　“算了，不说了。还是不破坏我妈在你心里的美好形象了。”叶颂莺勾起唇，笑容灿烂明媚。

　　温憬彧继续沉默着。

　　见状，叶颂莺走到他跟前，抬腿坐到他身上，双手揽住他的脖颈，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怎么？被我吓到了？还是说，你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无所谓啦，反正我从不说假话。”

　　“如果你说假话呢？”保持了很久沉默的温憬彧终于开口。

　　叶颂莺对他的反问有些生气，她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你生气了吗？是因为我说的话，有点破坏我妈在你心中的形象吗？”

　　温憬彧没吭声，气氛又陷入了寂静。

　　叶颂莺对温憬彧的再次沉默，没说什么。她只是低头亲了下温憬彧的脸颊，“如果我说假话，你就替我去死。放心啦，我不会让你去死的。我还没玩够呢。”

　　温憬彧表情阴沉沉的，他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主动抚住坐在他身上的叶颂莺的腰，“你想让我死，又不让我去死。你到底想干嘛？”

　　“我怎么知道我想干嘛。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叶颂莺对温憬彧的追问，感到不耐，语气也开始烦躁，“你要是不想被我玩，那你就离开啊。”

　　“你舍得吗？从没见过你这么黏人的男人，每天都抱着我睡。”叶颂莺语气恶狠狠的，“说不定，我现在肚子里已经有你的崽了。小心我去告你强.奸。”

　　叶颂莺说的后两个字深深刺痛了温憬彧，他猛地吻住叶颂莺的嘴巴，妄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她不要再说出他不喜欢的话。

　　年轻男女住在一起，总是饱含热情与刺激的。两人不是第一次发生关系，对彼此的敏感点也在同居的这段时间摸得一清二楚。

　　温憬彧已经记不得自己给叶颂莺洗过多少次澡，每次两人亲热结束，都是由他来清理战场。叶颂莺只是乖乖地被他抱着。

　　给叶颂莺吹干头发，温憬彧把她抱上床，然后准备去清理自己，结果他刚转身就被叶颂莺拉住小拇指。

　　他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她软糯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分量重如泰山，“温憬彧，其实你人挺好的。但是，你好倒霉，被我盯上。”

　　温憬彧半蹲在叶颂莺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一句话也没说。

　　等叶颂莺呼吸平缓，陷入熟睡，温憬彧才起身返回浴室。

　　温憬彧一夜没睡，他揽着叶颂莺，叶颂莺躺在他的臂弯，两人就这种姿势度过了平和的一夜。

　　因为周末温憬彧要陪叶颂莺参加聚会，所以那天纹身店不营业。张晨知道后，周末那天一大早就过来质问温憬彧，问他是不是不打算工作了，不要江山只要美人了？

　　温憬彧彼时正在给叶颂莺做早餐，张晨看了更是一肚子气。

　　“温憬彧啊，温憬彧。我真没想到，你会被一个小女孩搞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你自己？我感觉你已经被叶颂莺绕晕了。完全在跟着她的生活走，你还有自己的生活吗？”

　　张晨说了一堆，温憬彧只懒懒地回了句：“她想要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去！你他妈疯了啊！”张晨抱住脑袋，似乎是不想再听到温憬彧的话。

　　“没疯，只是想陪她做一些事情，她开心就好。”

　　张晨很快离开，他不想再和沉迷于恋爱的男人说话。

　　叶颂莺一大早就一个人出去了，现在只有温憬彧自己在家里。

　　温憬彧做好早餐放进保温箱，然后便去了附近的公园。

　　得益于今天的好天气，公园里的人不少，大多数都是附近的住户，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围在他们身边的小朋友。

　　人老了就想颐享天年。温憬彧看着距离他不远的一位老人和他抱着的婴儿，唇角缓缓勾起，大概是祖孙关系，这样美好的家庭生活，怎么会不羡慕呢？

　　温憬彧继续漫无目地往前走，脑海里忽然回现那天叶颂莺问他的话，她问他渴望家庭吗？他说渴望。是真的渴望。温憬彧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一出生就被遗弃在福利院。后来，他幸运地遇到了求琳，但后面事情的发展让他措手不及。

　　温憬彧低头揉了揉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世事难料，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与叶颂莺发展到今天这个境地。他不爱后悔，但每每想起叶颂莺，他总会反复问自己，自己这样做对吗？即便每一次的答案他都心知肚明，即便再来一次，他也依旧会抓住叶颂莺。是她给了机会，是他抓住了机会。

　　走到一个没人坐的长椅旁，温憬彧顺势坐下，他双手交叉环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玩闹的孩子。他何止渴望家庭，也渴望愿意和他一起组建家庭的人。他知道，叶颂莺不是那个人，她自由漂亮，绝不会轻易降落在某人肩头。

　　即便深知最后可能只不过徒劳一场，即便猜到叶颂莺对他没多少喜欢甚至只有恨，但温憬彧内心还是义无反顾地陪她玩陪她闹，陪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

　　“同学你好？”

　　陌生的女声拉回了温憬彧的思绪，温憬彧抬头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赵萌见真的是温憬彧，脸上笑容更加明媚，她热情地向温憬彧介绍自己，“你好，在市一中门口，高考第一天的中午，我借过你的手机。”

　　温憬彧对眼前的女孩印象不深，但听完她的解释，逐渐把那段记忆找了回来。“你好。”温憬彧礼貌回应。

　　赵萌见温憬彧态度平淡，也开始收敛情绪，语气转而平稳，“你好，再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赵萌，赵本山的赵，萌萌哒的萌。”说完，赵萌便朝温憬彧伸出了手。

　　温憬彧没有握手，只是站起身朝赵萌点了点头，“你好，温憬彧。我还有事，谢谢。”

　　“谢谢？”赵萌看着温憬彧远去的背影，再次勾起唇角，怎么会有人给在和他搭讪的人说谢谢啊。赵萌回想刚才瞟见的温憬彧手腕处的纹身，对他愈加好奇。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留着寸头身上带着纹身，但讲起话来却温柔的不要命的人？赵萌之前没见过，但今天她见到了。

　　赵萌打开手机翻到自己保存的温憬彧手机号码，在通讯录备注了“my crush”

　　离开公园后的温憬彧没再闲逛，直接回了公寓。

　　今天早上一大早就出门的叶颂莺已经躺在了沙发上。温憬彧走到她身边，半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衣服给她抚平，“今天阿姨还没来，所以沙发套还没有换新的。”

　　说完，温憬彧就微笑着朝叶颂莺张开双臂，“我抱你上楼。”

　　叶颂莺乖乖揽住温憬彧脖颈。两人走到楼梯时，她咬了下他的耳朵，“你去哪了？”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告诉我吗？”温憬彧轻轻拍了下叶颂莺的屁股，“我也很想知道，我的女朋友今天一大早就出门是为了什么？”

　　“回了一趟家而已。”叶颂莺一手继续揽着温憬彧，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举起食指和中指。“我发誓啊，我没有欺骗我的男朋友。”

　　“上午去附近公园逛了一圈。”温憬彧单手打开门，等把叶颂莺带进浴室，他才继续说道：“今天天气不错，你下午要出去逛逛吗？”

　　叶颂莺站在矮凳上，双手搭在温憬彧的肩膀，“不要，没兴趣。我想躺床上睡一会儿。”

　　“洗个澡再睡。”温憬彧开始解叶颂莺的衣服。

　　叶颂莺拍开温憬彧伸到她胸前的手，“我要自己洗。我好饿，想吃泡面，想吃关东煮，想吃萝卜条。”

　　“不要拒绝我，我也不是每天都吃。偶尔一次，没关系的。”

　　叶颂莺堵住了温憬彧想要说出口的话，他只能听她的安排去买泡面买关东煮还有甜辣的萝卜条。

　　买完东西回来，温憬彧和来打扫卫生的阿姨碰了个面。

　　“怎么还在吃泡面？你小子还年轻，还在长身体，要好好吃饭。”

　　温憬彧点了点头，并未与阿姨多说什么。

　　他已经二十四岁了，年轻吗？按数字来说，应该还是年轻的。但温憬彧回顾自己已走过的人生路，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年轻。

　　在楼下给叶颂莺泡好面，温憬彧才上楼。

　　叶颂莺还在吹头发，温憬彧走过去主动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晚上……”

　　“晚上你要和我一起去，男人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叶颂莺抢在温憬彧之前说道。

　　“我会去，我的意思是，需要穿正式衣服吗？”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和温憬彧平缓的呼吸一起紧紧地贴向叶颂莺，“不用，就是普通同学聚会。”

　　吹完头发，两人下楼吃饭。

　　叶颂莺小口小口吃着关东煮，余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吃泡面的温憬彧，忽然抬头开口道：“我发现，你声音很好听哎。”

　　温憬彧拿筷子的手一顿，他没抬头，但停下了吃面的动作。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除了名字比较斯文，其他和斯文都沾不上边。但其实，你挺温柔的。”

　　“有时候，我也觉得，你挺倒霉的。”

　　当温憬彧抬起头时，叶颂莺低下了头。两人错过了四目相对的机会。

　　不知为何，这一顿饭吃的温憬彧心里五味杂陈。

　　吃完饭，叶颂莺主动留下帮温憬彧，“温憬彧，我不想住在纹身店，那里没有厨房。”

　　“我打算重新装修一下。”

　　“不要，我们在这个公寓住。”叶颂莺把厨余垃圾扔进温憬彧拿过来的垃圾桶。

　　温憬彧沉默了会，过了几分钟后才说：“好。那周一搬。”

　　叶颂莺想，温憬彧在那安静的几分钟里是在心里骂自己，但碍于自己是他恩人的女儿，再加上他喜欢自己的身体，所以一直极力忍耐着。

　　剩下的时间，两人除了聚会都没什么其他安排。叶颂莺和温憬彧盖着被子吹着空调躺在床上纯聊天。

　　都是温憬彧问什么，叶颂莺答什么。他可能是知道自己的底线，所以问的问题都很简单，那些问题甚至不用叶颂莺本人说就可以猜到答案。

　　温憬彧问她出生年月？问她小时候一直寄宿吗？读书时有上过补习班吗？问她……叶颂莺回答过后都会反问他同样的问题。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直聊到叶颂莺犯困。

　　叶颂莺睡着没多久，温憬彧也跟着睡着了。

　　下午四点左右，两人一起醒来。叶颂莺去浴室洗澡，温憬彧开车回纹身店给她拿衣服和化妆品。

　　叶颂莺让温憬彧给她拿了一件到脚踝的水墨色系长裙，外面搭了件黑色休闲风的西装外套。她个子高身材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温憬彧本人也走了休闲风，依旧是他习惯的黑色轻薄的冲锋衣。

　　“你好爱黑色。”叶颂莺化好妆看着温憬彧说道：“不过，我也很喜欢黑色。”

　　云城的天气，一年四季变化不大，夏天没有太热，冬天没有太冷，适合常居。每年来这里旅行的游客络绎不绝。

　　所以，原定七点的聚会。因为堵车，八点人才到齐。

　　在场的都是熟人，都是和叶颂莺同窗三年的同学。

　　虽然有好几个同学都带了自己对象来，但温憬彧形象出挑，任谁看都不像是个普通学生。

　　不过，碍于叶颂莺，也没人主动问。叶颂莺也没多说什么，只介绍了温憬彧的名字，说了他是自己男朋友。

　　饭吃到一半时，忽然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班长去找工具，留下的众人也没了吃饭的兴致，开始聊天。

　　赵萌自温憬彧进来就看到了他，但是一直没机会打招呼。虽然惊讶他已经有了女朋友，但女朋友又不是老婆，赵萌并不在意。

　　“憬彧哥，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世界真的好小，你竟然是颂莺的男朋友。”

　　赵萌长的也丝毫不逊色，班上很多人把她和叶颂莺一起当做班花。

　　“你们认识？”看着赵萌笑得很开心的脸，叶颂莺没由来地生气，她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沉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