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司青子

9、落水

　　烧烤店偶遇并没有让叶莛霜和林暮的关系缓和。叶莛霜依旧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林暮也识趣得没有再打扰。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

　　这天轮到叶莛霜这组留下来打扫卫生。
　　卫生小组是按照座位位置分的。
　　一共六个人。
　　她和林暮一组。

　　这几个都是做事很利索的人，很快就打扫完了。
　　就剩下倒垃圾了。

　　他们组内，是按照顺序，两人一组，轮流倒垃圾。这天就轮到了叶莛霜和林暮。
　　没有别的事，其他人已经先走了。

　　叶莛霜和林暮两人没说话，各自沉默着，一人一边，提着垃圾桶去倒垃圾。
　　去倒垃圾的路上又碰到了陈逸轩他们。

　　叶莛霜有时候都觉得他们真是不可理喻，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就想着法子折磨别人，乐此不疲。好像欺负人能让他们高人一等似的。

　　“哟，倒垃圾呢。”陈逸轩吊儿郎当的，走到林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林暮甩开了。

　　“脾气还挺大。”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垃圾，陈逸轩说，“我觉得这个垃圾桶里面的东西放错了，难道不应该把你放进去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边的人非常夸张地笑了起来。

　　“我们先走了。”叶莛霜试图拉着林暮赶紧离开。
　　“叶莛霜，你干吗呢？现在做什么好人！来来，你过来，我跟你说，一会让你看看林暮怎么被欺负的哈哈哈。”

　　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暮抬头看了叶莛霜一眼。
　　叶莛霜没有动。
　　“过来呀你！”李婷直接把叶莛霜拉了过去。

　　叶莛霜被拉的一踉跄，提着垃圾桶的手松开了。
　　垃圾桶倾斜，一些垃圾洒了出来。

　　林暮看到叶莛霜被他们拉过去，心里一紧:“你们有什么事冲我来就行，跟她没关系。”
　　陈逸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起来说:“你又装什么好人，当然是冲你来的呀，我们就是让你的小同桌过来看看戏。”

　　叶莛霜看着他，不知道要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你更适合放在垃圾桶里。”陈逸轩给其他人一个眼色。
　　旁边几个人收到指示一把抢过林暮手里的垃圾桶，笑嘻嘻地说:“好戏来喽～”

　　桶里的垃圾被尽数倒在林暮身上。然后他们把垃圾桶套在林暮身上。
　　垃圾桶卡在林暮肩膀下面的位置。
　　一股难闻的味道从林暮身上传来。
　　有几个人已经捂住了鼻子。

　　“咦，太臭了吧。”
　　“这么难闻，也不知道是垃圾的味道还是林暮自己身上的味道。”
　　“无所谓啊，反正他和垃圾也没什么区别。”
　　“哈哈哈哈哈哈。”

　　这些人脸上的笑容，灿烂又丑陋，带着少年无知的恶毒。
　　“你们太过分了吧，有必要这样吗？”叶莛霜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垃圾桶拿下来。

　　“怎么，你也想感受一下吗。”李婷重重地拍了叶莛霜后背一巴掌。
　　叶莛霜又想起了那天的经历，张了张口没说话。

　　林暮倒是没什么反应，表情麻木，神态自若，在这种长期日复一日的欺压中，他早已习惯了。
　　虽然身上沾染污秽，但他站在那，眼里的情绪淡淡的，一点看不出刚被欺辱过的模样。

　　“我们玩点刺激的怎么样。”陈逸轩一脸阴恻恻地说。
　　其他人附和。
　　“行啊。”
　　“逸轩，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学校里有一个湖，美名其曰为静心湖，寓意让学生们摆脱浮躁，静心学习。
　　经常有学生在这里背书。
　　他们一群人拽着林暮和叶莛霜来到了这里。

　　又是水。
　　叶莛霜心里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次不会要把人直接推下水吧。

　　“这么冷的天，你说…这冷水要是弄到人身上，得有多爽呀。你说是不是？”陈逸轩对林暮说，“你的小同桌应该挺有经验，上次可是尝到了被泼冷水的滋味。”

　　旁边的叶莛霜表情一僵。
　　林暮毫无波澜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猛的抬起眼:“被泼冷水？”

　　看他这个反应，陈逸轩贱兮兮地笑，说:“怎么，你不知道啊。前几天……”
　　“别说了。”叶莛霜出声打断。

　　“前几天，她不是非要跟你交好吗。我们呢，就小小地给她了个教训。果然你看，人总要吃点苦头才肯听话，现在她不就乖乖听我们的了吗。哈哈哈……”陈逸轩笑的得意。
　　李婷在旁边冷哼一声:“当时还不老实，被我打了一巴掌才消停。”

　　林暮手攥得紧紧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叶莛霜发烧了……又是被打又是被泼冷水。
　　这群混蛋。

　　陈逸轩这时正想再过去嘲讽几句。等他靠近，还没说话，林暮突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没有防备，陈逸轩直接摔进了湖里。
　　叶莛霜和旁边的人都被吓一跳。

　　“我艹，你TM想死吧！”陈逸轩破口大骂，在水里扑腾着，旁边的人反应过来，伸手把他拉了上去。
　　这个湖水并不深，不会出人命。不过这个季节，掉下去可不好受。

　　陈逸轩整个脸都冻紫了，身体哆哆嗦嗦的。一从水里出来就朝林暮扑去，“真是个贱人！”
　　“林暮！”叶莛霜急忙喊道，想提醒他小心。

　　不过还是晚了。
　　林暮也被暴怒的陈逸轩一把推下水。

　　“轩哥，没事吧。”一个男生试探着问。
　　“TM的，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阿嚏——”陈逸轩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真是晦气！”

　　说完还朝水里的林暮吐了一口唾沫。
　　“冻死老子了，走走走，赶紧回去换衣服。”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叶莛霜看到林暮落水就赶紧跑到边上去拉他。
　　林暮穿的更单薄，这会更是被冻的不像样子，身上还残留着一些垃圾的污秽。

　　“林暮，你……还好吗？”叶莛霜不忍心，声音都有些颤。
　　“我带你回去，快回去换衣服，你这样容易着凉。”叶莛霜扶着林暮往学校门口走，偶尔碰到他的手，冰冷冷的，没有一丝体温。

　　“你不是，不想理我了吗。”林暮忽然开口问，声音有气无力的。
　　都这会了，还有心情问这个呢。
　　叶莛霜扭头看他，林暮也正低头看着她。

　　水从碎发上流下来，整个脸都湿漉漉的，眼睛里像是蕴着一层雾，看不清情绪。
　　叶莛霜心猛地被触动一下，慌忙别开头。
　　“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林暮身上的体温越来越低，身上湿着又这么吹着风，叶莛霜感受得到林暮状态越来越不好了。
　　急急忙忙地走到校门口，想着打个车。

　　“喂，林暮，你家在哪里？”叶莛霜问。
　　还没听到林暮回答，叶莛霜竟然听到了自己哥哥的声音。

　　“叶莛霜，这里这里！”叶莛寒站在路对面向她招手，旁边是一辆白色轿车，叶莛霜认识这辆车，这是自己妈妈安秀雅的车。
　　正意外着，叶莛寒和安秀雅已经朝她们这边走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叶莛寒看着叶莛霜和林暮，问。
　　他伸手碰了一下林暮，冻得他赶紧缩回手，“这身上也太凉了吧！”

　　叶莛霜:“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妈怎么突然回来了？”
　　叶莛寒摸摸鼻子，心虚:“我昨天晚上不小心和妈说了你最近情绪不对，刚好妈那边的事情也差不多结束了，今天就回来了。”
　　“你……！”叶莛霜瞪着他。

　　“好了好了，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这个同学怎么回事，弄成这样，先赶紧上车吧。”安秀雅打断他们的话。
　　林暮状态确实不好，叶莛霜顾不得别的，和叶莛寒两个人扶着林暮去了车上。

　　“要不你先穿我的外套吧。”叶莛寒说着便要脱自己的衣服。
　　“不用了。”林暮连忙拒绝，“我里面也是湿的，都一样。”

　　几个人上了车。
　　“你这同学家在哪里啊？我先送他回家吧，这么冷的天，赶紧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安秀雅说。

　　叶莛霜用手戳了戳林暮，她也不知道。
　　林暮看她一眼又挪开目光，报了自己家的住址。
　　安秀雅发动车子驶去。

　　“妈，你和哥怎么突然来我们学校了。”叶莛霜问。
　　“这不是想着回来了，接你去逛逛，放松一下心情。你哥说你这几天怪怪的。”

　　叶莛霜眼神扫射向叶莛寒，不是说好不告诉妈的吗。
　　叶莛寒赶紧低头看手机，这不是不小心说露嘴了吗。

　　“所以你这几天怎么了吗？”安秀雅关心地问。
　　叶莛霜没说话。

　　“那你这个同学是发生什么了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见叶莛霜不回答，安秀雅换了一个问题。
　　叶莛霜看了看林暮，还是没说话。

　　安秀雅从后视镜看向林暮，林暮刚好和她的眼神对上，看来是在问自己。
　　“不小心掉进学校的湖里了。”林暮轻声开口解释。
　　“这样啊。”安秀雅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过了会，到了林暮说的地方。
　　这是一片很破旧的居民区，外面有很多小商店、杂货铺、小摊贩什么的，门口堆着许多东西，让本就狭窄的道路变得更加拥挤。
　　车子过着很不容易。

　　“就停这里吧。”安秀雅看了看街道说。
　　林暮点点头，开车下门。

　　安秀雅看着林暮冻得青紫的样子说:“我们送你回去吧。”
　　林暮觉得有点太麻烦人:“没事，到这里就可以了，也没多远。”

　　“不麻烦，走吧。你这个样子让你单独回去我们也不放心啊。”叶莛寒说完，看向叶莛霜，“是吧？你还是莛霜的同学，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是的。”叶莛霜无奈点点头。

　　林暮没法拒绝，就这样带着他们朝自己家走去。穿过这条街道，拐个弯就到了。
　　林暮打开门请他们进去。

　　一进去，看到这个环境，三个人都有点吃惊。
　　阴暗狭窄的房间，脏兮兮的墙壁，有些墙皮甚至有些裂痕。

　　就连知道林暮家庭状况的叶莛霜，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暮看他们这个反应，知道自己家的情况太糟糕，有些窘迫地站在那。

　　叶莛霜定了定神，看向林暮:“你妈妈没在家吗？”她记得林暮是和妈妈一起生活的。
　　“她今天要加班。会晚点回来。”

　　“这样啊。”叶莛霜点点头，“那你赶紧去洗澡吧，别冻感冒了。”
　　安秀雅也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对对，你先去洗澡吧，你家厨房在哪，我们给你煮点姜茶，你一会出来喝。”

　　林暮抿了抿唇，没说话。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在那里。”然后自己也朝那边走去。
　　叶莛寒以为他要自己去煮茶，连忙拦住他:“诶，不是说了我们帮你煮吗。”

　　林暮摇摇头:“不是，我是去烧洗澡水。”
　　“啊？”

　　“之前的热水器坏了，洗澡都是自己烧水洗澡的。”林暮解释。
　　“那怎么不重新买个呢？”

　　“太贵了。”
　　“……”沉默了。
　　“最近用到钱的地方多。等过段时间就会买。”林暮又解释了一句。

　　安秀雅看着这孩子，感到不忍心，“走，去我们家，你这里没暖气没热水的，一会冻出问题怎么办。”
　　“妈？”叶莛霜没想到自己妈妈打算直接把人带到家里。

　　林暮也感到难为情:“阿姨，不用麻烦了。”
　　“麻烦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走吧走吧。你这样我实在不放心。”

　　林暮最终还是一人难敌三口，妥协了。
　　跟着他们去了叶莛霜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