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楼下那只猫又开始叫了。
今天天气闷热，从上午开始就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果不其然，积攒了半天的雨在一道雷鸣后倾泄而下。
雨珠串成线，布在玻璃窗上成了雨帘。
乐知夏收拾好了行李，下楼放在了门边。
乐妈妈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看了一眼外面，劝道：“这雨太大了，等停了再走也行啊！”
“机票时间是三点，怕来不及。”乐知夏看了下手表，解释说。
“机票可以改时间嘛。”乐妈妈继续说：“再说了，乐乐你一个人出国可以吗？要不叫小述跟你一起？”
乐知夏一听，语气带了些别扭，果断否决：“不用！我自己可以。”
“哟，以前去哪儿玩都要拉上小述一起的是谁啊？”乐妈妈斜了他一眼：“你自己做决定吧，想清楚就行。”
乐知夏想得很清楚，他必须得远离程述。
任谁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在高考后突然跟自己表白，都会接受不了。
而且是在明知自己恐同的前提下。
乐知夏不觉得自己在逃避，他反而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绝顶妙计。
他骗程述自己要出国旅游，实际是偷偷去那边看学校。
目光扫了眼看剧看得起劲的乐妈妈，心里祈祷，他妈妈应该不会去给程述通风报信。
乐妈妈确实没有给程述通风报信，但程述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从乐妈妈的好友——自家程妈妈口中。
乐知夏打开门，外面的雨倾斜着吹了进来。
雨势确实有些太大了，他几乎连门都出不了。
乐知夏忍不住朝隔壁房子看了一眼，视线忽然凝固。
隔壁房子里走出一个人，那人打着伞，身高肉眼可见超过了一米八。走路时微低着头，用手作拳，抵到嘴前咳嗽了几声。
乐知夏就这么看着程述，一步步走到他家门口。
“夏夏，”程述的声音沙哑感很重，显然生着病：“我来送你。”
他戴着白色口罩，大概是不慎感冒，露出的眉眼深邃，白T恤外面还套了件薄外套。
现在是六月的盛夏，哪怕是下雨天，也是一股闷热，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弄感冒的。
乐知夏视线飘忽，就是不去看他。低头瞟了眼行李，像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面前的人听：“就一个行李箱，应该不难拿。”
程述沉默上前，越过他提起身后的行李箱。
见他这样，乐知夏明白他是铁了心要送自己，无奈放弃了劝说。
他推门对客厅的人说：“妈妈，我先走了。”
“诶！”乐妈妈伸长脖子看了眼门外，见程述在外面，也就没起身：“好好好，记得随时给妈妈发消息啊！”
乐知夏一声“知道了”拖得有些长，他回头强装镇定地看向程述：“我、我们走吧，那个，你怎么又感冒了？”
程述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打着伞，语气平淡：“昨晚突然发烧，已经吃过药了。”
乐知夏下意识皱起眉：“外面下着雨呢，要不你还是别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反正，”他舔了舔嘴唇，语气有些心虚：“我就是放松一下心情，过几天就回来了。”
程述又不说话了，他乌黑的碎发垂在眉骨，落下的阴影在雨天更深，衬得他眼神更加晦涩。
“过几天回来吗？”他突然问。
乐知夏差点以为自己的谎言被看穿了，连忙点头：“对啊，不、不然呢？”
打的车很快到了，乐知夏原本想坐副驾驶，但又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还是选择了后座。
程述放好行李，收了伞进来。
乐知夏看他周身湿了一圈，吓了一跳：“怎么打湿了？”
程述不在意地看了看：“可能是放行李时，伞歪了吧。”
乐知夏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嘴里嘟囔：“谁叫你不要我帮忙的。”
说完，他听见一声轻笑，抬起头见程述双眼微弯，眼底笑意未散。
“我自愿的。”他说。
乐知夏一听，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慌乱地移开目光，僵着身子看向窗外。
他身上就穿了件纯色短袖T恤，才理过的短发下，通红的耳尖格外显眼。
程述看着那一抹绯红，眼神微深。
到达机场时，雨还没停。
乐知夏有些犹豫：“要不你就坐这车回去吧，我自己也行。”
程述摇了摇头，示意他下车。
时间还很富裕，两人进去后选了个位置坐下。
程述的脸色比来时苍白许多，乐知夏看得心急。
“要不要紧啊？我去给你买瓶矿泉水吧。”
看着跑远的少年，程述勾了勾唇，对自己此行目的成功的把握更大了。
乐知夏很快拿着矿泉水返回，他拧开瓶盖后才递给程述：“喝口水吧。”
程述接过水，取下口罩，露出带着几分病气却格外俊美的脸。
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五官轮廓分明，如雕刻般精致，却并不显女气。
他喝了一口水，没有血色的薄唇被水润过后泛着光泽。
乐知夏忽然盯着程述端详起来：“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啊？”
“怎么了？”程述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去看他，也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有些大。
乐知夏感到不对劲，也顾不上再躲他，直接把手背放在他额头上。
“程述，你发烧了？”乐知夏的手刚握过冰凉的矿泉水，乍一触碰程述，就像在摸一个火炉。
程述闭了闭眼，头微微向前去碰乐知夏的手。
“走，去买药。”乐知夏收回了手，语气认真：“再烧下去，你就烧傻了。”
“我回去吃。”程述微垂着头，目光随着他手晃动而移动。
“那你现在就回去。”乐知夏轻轻推了下他：“程述，听见没？”
程述听见了，但他不说话，还有些固执地扭过头。
乐知夏有些着急，不得不搬出程述的妈妈：“你再这样，我就打电话告诉薛阿姨了。”
程述摇了摇头，后脑勺立即传来沉甸甸的痛意，像坠了块铁似的。
他重新戴上口罩，闭眼靠在了座椅上。眉头始终皱着，似乎很不舒服。
乐知夏没办法，只能拿出电话，打给了程妈妈。
电话通了，乐知夏赶紧道：“薛阿姨。”
“知夏呀，你找阿姨有什么事吗？诶诶诶！该出我出了，该我了！”
“那个，薛阿姨，程述他来送我了。”乐知夏听着那边的麻将声，回头看了一眼程述，小声告着状：“结果淋了雨现在发烧了，死活不回去呢。”
“什么？小述发烧啦？哎呀这孩子，我叫他好好休息的嘛。知夏啊，你把电话给他，我来说。”
乐知夏一喜，赶紧把手机放到程述耳边：“好好听着。”
程述没接，直接偏头压在乐知夏拿手机的那只手上。
“妈。”他喊了声，声音比之前更哑了些。
不知道薛阿姨说了什么，程述总算妥协：“嗯，马上回来。”
说完，他撩起眼皮看了乐知夏一眼，示意他挂电话。
“好了好了。”乐知夏把矿泉水瓶塞进他手里：“你快回去吧，不用陪我等，很快我就登机了。”
程述眯了眯眼，吐字缓慢：“头痛。”
“都说了不用送我！”乐知夏看得心疼，恨不得给这人一拳：“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伸手，在程述太阳穴附近轻轻按摩起来。
“就给你按五分钟，五分钟一到，你必须回去，听见没有？”
程述听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并且一咳就是好几分钟。
乐知夏生怕他咳出个什么毛病，赶紧喂他喝了几口水。
看着程述这种情况，他都担心他一个人能不能回得去了。
“夏夏，”程述哑着嗓子问他：“你要去玩几天？”
乐知夏没看他，敷衍道：“随便玩个一周吧。”
“好。”似乎是确定了乐知夏的行程，程述轻声道：“那我等你回来。”
乐知夏神情一顿，忍不住怼回去：“你等我做什么？你忙你的呗，之前不是还说要去兼职吗？”
程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怕你不回来了。”
计划被程述猜中，乐知夏几乎是瞬间炸毛，想掩饰自己：“你瞎想什么呢！我土生土长在华市，家里人都在这儿，怎么可能不回来？”
“嗯。”程述点头，语气有些落寞：“是我太害怕了，我怕，那天说的话吓到你了。”
听到程述提起那天，乐知夏刻意遗忘的记忆被迫唤醒。
“夏夏，我喜欢你。”
“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想跟你谈恋爱，在一起的喜欢。”
他的胸膛开始起伏，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你别说了！”
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乐知夏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压低音量：“那件事，我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以后你也不许再提，这样我们还能做朋友。”
程述眼神微黯，但看向乐知夏时，眼里仍有细碎的光芒，连同熟悉的宠溺一闪而过：“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说着，再次戴好口罩，捏紧了矿泉水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夏夏，”擦身而过的那刻，程述隔着口罩，有些沉闷的声音在乐知夏耳边响起：“一路平安。”
乐知夏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到了真正离别的时刻，他才发现，其实他有些不舍。
不对，不是一些，是很多。
他跟程述几乎是从出生就认识，家里现在都还有他俩婴儿时拍的照片。
当了十多年的邻居，做了十多年的竹马，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克制生疏过。
程述拖着步子走出机场，外面仍然在下雨，似乎要淹没这座城市。
路面上的积水没过鞋面，程述感受到湿意，低头看的一瞬间，感觉头痛欲裂。
眼睛又酸又涩，他胳膊夹着雨伞翻看手机，开始打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述的食指一下又一下，缓慢地在雨伞杆上打着拍子。
打的车就快要来了，程述打拍子的速度不由得开始变快。
身后隐隐传来行李箱车轮滚动的声音，伴随着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两者如同一首优美的交响曲，以噼里啪啦的雨声做背景，在程述心里演奏起来。
“程述！”
是主唱的声音。
程述低着头，藏在口罩后的唇勾起弧度，他慢慢回头，看向朝他跑来的乐知夏。
他的知了，在他的夏天，呼唤了他的名字。
他怎么能不沉溺。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