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最深的恐惧》Z鹿

15、第 15 章

　　叶枝的手僵在空中。

　　花悬离叶枝的手机有一定距离，再加上街道喧闹嘈杂，她听不见林潮生说的任何话，但她从叶枝的表情看出了事态的变化。

　　叶枝看一眼花悬，重复确认了一遍：“周天麟的头找到了？”

　　“今天早上我同事又去了一趟现场，发现他的头就立在玄关口。”

　　似曾相识的流程。
　　第一起案件中，女大学生慕容肖肖的尸体也是先没了鼻子，三天后，鼻子又莫名其妙返回了警方的视野。

　　这很可能是凶手的蓄意误导，同时也是委托的关键信息，亦或者是委托在提示她们。

　　“是谁送回来的，有人看见吗？”叶枝问。

　　林潮生终于不再喘气了，声音稳了许多。
　　“据附近居民说，头天晚上有个男的鬼鬼祟祟进了楼，整个头包着灰色头巾，提个大垃圾袋。”
　　“什么模样？”
　　“整个头被包起来了嘛，不过身高大概一米七出头。”

　　一米七。
　　叶枝捕捉到了关键词，那个诡异的家伙总能跟自己平视，这不对上了。

　　“那别人怎么知道是个男的？”
　　“从穿着打扮和整体感觉看，或者骨盆结构，都能有一个判断。”
　　“穿着什么？”
　　“长袖条纹衫和牛仔裤。”

　　叶枝立刻警觉，同时重复了一遍：“包着灰色头巾，身高约一米七，长袖条纹衫和牛仔裤。”
　　这是重复给身边的花悬听的。

　　她们都清楚记得，药师白大褂下的衣服，正是直筒牛仔裤和条纹衫。
　　赵建国是个矮小的小老头，肯定不到一米七，但药师确实和描述相符，正好一米七。

　　花悬踮起脚，耳朵向叶枝手机贴近。

　　“很瘦？”叶枝问。

　　“很瘦很瘦，非正常的那种瘦，”林潮生答，“我撤了，局长叫我。”

　　电话挂断。
　　叶枝和花悬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意外之喜，这下不几乎百分百确定了。

　　不过，只有一件事情需要确认。

　　如果幕后真凶是“鬼”，“鬼”又神通广大的话，刚才那段话反而排除了药师的嫌疑，毕竟“鬼”不应该让别人看见。

　　“鬼可以分身或瞬移吗？”叶枝也是忽然想到这个问题的，蒙面抛尸听起来不够“鬼”，反而像个活生生的人。

　　“不可以。”花悬的语气很确定。

　　叶枝并不怀疑。
　　预感告诉她，只要是关于血字委托的事情，可以百分百信任花悬的话，那肯定是基于丰富经验后给出的准确判断。

　　有些，但很奇怪，她自发地无条件信任着这个古怪的女人。

　　只是叶枝仍困惑着：“那还是‘鬼’吗？”

　　“它有其它的能力，之前我们遇到过能吞声的、能把人石化的、能催眠的，只不过‘瞬移’不在它能力范围内。”

　　这些鬼倒挺“物理化”，叶枝好笑地想，这和她以前在恐怖小说里读到的可截然不同。

　　花悬猜出了她的心思：“应该是‘委托’施加的限制，不然根本没人能活得了。”

　　也是这个理。
　　越来越像游戏副本了。

　　花悬想了想，补充道：“瞬间杀人倒可以，据说鬼杀人的方式很变态很可怕。”

　　“据说？”叶枝总能灵敏捕捉到言语之中的关键词，大约是职业影响。

　　“因为见过鬼杀人的都已经死翘翘了，没人能或者见证一次，充其量只能看见尸体的惨状；当然，鬼从未在大庭广众下杀过人，通常相对收敛。”

　　叶枝也心情复杂。
　　哭吧，她们两人一起行动倒挺安全；笑吧，貌似对死去的人又太地狱了。

　　聊着聊着，她们走到了第九人民医院的大门。

　　花悬并不缺钱，但还是特意选择了地铁这类公共交通，应该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就是这里。
　　今天是周日，离医院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她们加快脚步赶到了整形科大楼的挂号区。

　　隔着玻璃窗，叶枝递去医保卡：“我想挂赵建国赵医生的号。”

　　工作人员露出抱歉的眼神：“不好意思，赵主任出差去了，伍敏华副主任医师的可以吗？”

　　“出差去了？”叶枝不可思议。
　　“嗯。”
　　“多久？”
　　“没有确定的时间呢，抱歉。”
　　“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

　　叶枝抽回医保卡，塞回钱包，和花悬短暂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难道也被灭口了？

　　但这不重要。王军克已经用他的生命，帮他们排除了错误答案。

　　唯有一个人。
　　藏匿“软化液”窝点之一，也就是那家川菜馆，它的王老板至今素未谋面。

　　离开医院后，她们再次尝试拨打电话，终于联系上了老板王大治。

　　王大治说，明天上午有时间见面。

　　血字委托没有容错率。
　　如果写错了答案，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这个从始至终就没出现过的人物，从某种程度上讲，比那药师还要可疑。

　　为确保万无一失，还需要和王大治见面；案件总会在出乎意料的地方不断反转——王军克就是这么死的。

　　**

　　叶枝走进家中，疲惫的步伐拖垮了身子。

　　那种感觉越发强烈，随着唐丰和王军克的相继死亡，她总有一种时间不多了的预感。

　　不光是离委托的截止日期越来越近，死神的手仿佛离脖子也越来越近。

　　夜越来越深。
　　再过两个小时，就是10月20日了。

　　呜呜，手机震动。
　　打开，是一条微信消息。
　　【林潮生：穆源源的鼻子也回来了】

　　叶枝将手提包放到茶几上，脱下沉重的大衣，今天骤然降温，她的手指已冻到不灵活。

　　牛皮单肩包不偏不倚，正好躺在茶几中央。

　　……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叶枝环顾四周许久，像那日在地下通道找不同一样，观察起日夜生活的家。

　　突然，她反应了过来，茶几上少了一样东西。

　　装有“美丽刀”的黑盒子！

　　叶枝冲到上锁的电视柜，匆忙打开，各类证件和银行卡存着一件没少。

　　不光是财物没少，哪里都没有搜寻的痕迹，甚至家中压根就没有进过贼的迹象。

　　她有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是的，她确定除了那个盒子什么东西都没少。

　　深不见底的恐惧冲出海面。
　　前几次案发现场中，被害人死亡之后，作为证据的“美丽刀”都离奇消失了。

　　难道……
　　这一次，该轮到我了？

　　对了，监控。
　　叶枝打开手机App，发现两个小时前，监控探测到了人物活动。
　　是谁？

　　以下是监控中的画面：
　　黑暗中，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走进客厅，左右顾盼片刻后，径直拿走了放在茶几上的黑盒子，揣进怀中。

　　而定睛一看，那张脸陌生又熟悉，正是用整容刀整得面目全非的胡一瑾！

　　胡一瑾？
　　她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而监控中的最后，胡一瑾发现了镜头，直勾勾看了过来，并且越走越近。

　　和屏幕中的胡一瑾对视那一刻，叶枝不禁毛骨悚然，全身力量都被夺走了一般。

　　胡一瑾将脸探到镜头前，咧出一个夸张的微笑，缺乏骨头支撑的高鼻子随展开的笑容而扁平。

　　然后，监控黑了。

　　叶枝反复加载了两遍，在那之后监控都一直黑了下去，明明有红外探测功能。

　　她走了吗？

　　叶枝关上监控，针织衫被冷汗浸湿。
　　她想起了花悬的话，“鬼”是无法瞬间移动的，这是委托的限制——除非“它”已经在家里了。

　　叶枝从打开的卧室门中，看到了卧室里的实木大衣柜，那里足够藏匿一个成年人了。

　　此刻的她进退维谷。
　　留在家里有危险，走出去也有危险。

　　她根本无法知道，“鬼”会在哪里狩猎。
　　或许作为胡一瑾“鬼”就藏在衣柜里；又或许这只是个诱饵，目的就是逼自己主动出家门。

　　叶枝这才意识到，活至今日，这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恐惧。

　　花悬的话回荡在天边。
　　而如果她成功活了下去，以后会经历更多诸如此类的恐惧。

　　叶枝大脑飞速旋转，尝试从监控画面中揪出有助于判断的细节。

　　“叮铃铃……”
　　手机的默认铃声倏然响起，打破了家中的寂静。

　　这个铃声在梦中从未出现过，一旦出现，就意味着现实中的真实梦魇。

　　来电显示为“胡一瑾”三个大字。

　　叶枝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想接这通电话，又不得不接。

　　电话接通。
　　线路那头传来病态又冷静的声音。
　　“你发现我了。”

　　叶枝不敢呼吸，也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沉寂许久后，电话那头的人仿佛明白了，再等下去是等不到任何回应的。

　　胡一瑾古怪地笑了两声。
　　“叶老师，我会比你还漂亮，漂亮一千倍，一万倍。”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和四天前那个血腥的夜晚别无二致。预感告诉她，另一件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只是想像您一样美，有什么错！
　　——老师，我真的好想要您的鼻子。

　　叶枝隐隐明白了什么。
　　胡一瑾偷走了茶几上的“美丽刀”，不是因为下一个死的是自己；而是作为幕后真凶的药师禁止她再使用“美丽刀”，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偷走别人的。

　　走火入魔。
　　副作用。
　　灭口。
　　众多关键词聚在一起，过往一桩桩死亡倏然清晰，叶枝终于形成了完整的猜测。

　　是的，难怪死者的五官都是乱掉的，因为用了太多次软化液，已经拯救不了了。
　　胡一瑾相貌变成那副截然不同的鬼样子，也因为整张脸都被泼了过多的软化液，没办法还原五官了。

　　为不暴露“美丽刀”的存在，这些人不得不被灭口。

　　“我会有你的鼻子！我会有你的鼻子！哈哈哈哈哈哈！”胡一瑾癫狂了。

　　叶枝放下了手机。
　　那么接下来死的就是……

　　砰！
　　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到了窗子上。

　　紧接着，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