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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刹那,一尘不染的雪白锦衫染上了她的鞋印。

      黑乎乎的一团与耀目的白大相径庭,殷姝心尖发着心颤,她释放了所有的力道,可眼前的身形仍持守得俊拔清正。

      他敛眸低咳几声,看向她时,淡漠冷然的眸里漾起一丝涟漪,似乎他也未想到她会如此。

      可明是如此平静的眼,却令她脊梁骨升起一阵寒意。

      晌久,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殷督主的弟弟……倒是和他本人如出一辙的胆略兼人。”

      殷姝不明所以,但也知此刻该轮到自己哭了,浓长的蝶翼一眨,晶透的珍珠便是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在玉颊上留下清透的痕迹。

      “你,你住手!”

      殷姝往后躲开男子手中的绣帕,急道:“你这样,我哥哥真的会杀了你的……”

      世上无后悔药,他会不会因那一脚一怒之下杀了她?

      然那只修长如玉的大掌却只落到了她的肩上,替她拭了拭其上还未渗透的雨渍。

      “你哥哥叫我来接你入宫。”

      清磁的嗓音若珠落玉盘般悦耳透彻,殷姝愣神间,闻见外头低啼的鸣叫再度清扬荡开,随之车外传来一声响动,接着,是若山海袭来的马蹄急踏声。

      殷姝瞳孔紧缩,西厂还未死心,竟穷追不舍又来了!

      细软指尖无意识攥住了面前人的衣角。

      “保护殿下!”

      外面惊喝之声已近在咫尺,直震得马车都晃了晃。

      寒风顿起,马车被掀开门帘。

      遂即果真看见方才野蛮闯进院子里那些熟悉的狰狞面孔。

      忽地,殷姝的视线已被一抹雪白遮挡。

      面前极高的男子仍是那副神情,润和安静,丝毫未被刺杀扰乱了心神。

      旗鼓静默已久的幽林荒野,又激起了惊天骇浪。只见马车外立侍良久的白面老宦官拔出藏于拂尘中的宝剑,挡在了步步紧逼的西厂刺客面前。

      “殿下小心,切莫出来!”

      言罢,便是刺耳的刀剑激鸣声。

      危险如此之近,西厂刺客武艺高强,下定了决心要进入车厢。殷姝吓得愣神,死死攥住姜宴卿衣袍的手不知何时竟已抱住了人的大腿。

      “呜我们会不会死?”

      少女全身发着细颤,纤薄的身子似幼猫儿般蜷在男子腿侧,紧紧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姜宴卿冷眸瞧着攀附在脚侧的人,眼底悄无声息聚起一抹暗色。

      可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

      渗透而入的血腥气愈来愈重,刀剑声渐渐弱了。

      “殿下,逃了一个,”马车外老太监禀道。

      “其余,尽已伏诛。”

      殷姝浅浅松了口气,思绪纷乱中止不住猜测逃的那个定是青面獠牙的面具男人。

      鼻息间萦绕的尽是男子身上好闻的淡香和着中药的味道,殷姝终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竟还牢牢攥着人家的衣裳。

      还弄皱了……

      “抱……抱歉。”

      殷姝唇瓣微张,乖乖松开了已泛白的指,又用手背擦了擦面上的泪痕。

      车厢里满是静谧,沉吟一瞬见男子不打算说话,殷姝有些底气不足的问:“我、我哥哥他不接我进东厂了吗?”

      姜宴卿唇角微勾,声线温润:“督主得陛下密令,暂且离不开身。”

      “待过个几日,他会来接你。”

      “那,你是谁?”

      殷姝抬起眼来,看着男子那双极美极美的眼睛,无端心脏咯噔了一下。

      “我是你哥哥的……”

      姜宴卿幽眸恣睢,似想了一个合理的说辞,“朋友。”

      耳旁忽闻鸟儿惊耳啼叫嘶鸣声,殷姝止不住一哆嗦。

      脑中囫囵思考着哥哥是否曾提过他有这样一位友人。

      “那老嬷嬷已无忧,然此地不宜久留。”

      顷刻间,姜宴卿朝“他”伸出手来,手里握着的是一枚琉璃玉佩。

      其上青凤腾空而鸣,活灵活现,而琉璃亦是光华流转。

      一凰一凰,她和哥哥各自执一。

      看来,他当真与哥哥熟识,殷姝微吐了口气,眼下嬷嬷已无事应是被哥哥安排在院子的暗卫救走了。

      若自己倔强着不走,西厂若再卷土重来……

      殷姝接过男子大掌中的玉佩,道:“那我们,走罢。”

      见此,姜宴卿长睫微敛,提步正要出去,却又被小小的一团勾住衣袍。

      “你要去哪儿?”殷姝看着他,细弱哀求,“你别走。”

      俊美无涛的男子总算回过头来,白衣氲着的冷香漾浮,眼底骤起的阴戾在那一瞬间隐匿殆尽。

      他温雅道:“这马车,不足以容纳你我二人。”

      男子声线清磁,不急不缓,殷姝稍愣,视线随着他的大掌移动。

      食指间的白玉扳指随着其主人的动作,在日光下映出透润的薄光。

      殷姝不明所以,却能察觉自己意识渐失……

      寒风骤起,在外侯着的白面老宦官见自家主子弯身出来,连迎了上来。

      “殿下。”

      内里躺得“不省人事”的小太监映入眼帘,刘德全吃惊之余连移开视线,兢兢上前为自家主子披上雪白狐毛大氅。

      “殿下,方才追上来的西厂阉贼都处理干净了。这小阉人……”

      主子亲手将其弄晕了,是带回去还是就地……

      姜宴卿面上含着笑,可那双眸子却如寒潭阴郁。

      “殷不雪费尽心思的藏人,藏的竟是自己至亲兄弟。”

      刘德全被自家主子这话惊得眼皮直跳,怪不得东厂提督遮遮掩掩多年,任谁也窥不得一点儿风声,没想到,藏的竟是,竟是自己的——

      垂首慌措间,却是不经瞧见那雪白锦衫下摆着一道黑印,纵使历经多年风雨,也不能端得气定神闲了。

      “殿下这!这!”

      刘德全心中苦涩,不知该如何是好,咚的一声直跪了下去,掏出洁布急慌忙地擦拭着。

      “行了。”

      姜宴卿睨了一眼伏在身侧颤颤巍巍的老宦官,“起来吧。”

      刘德全如蒙大赦,连扑哧爬了起来。

      抬眼怯怯一看,却见自家主子眸里藏着少有的愉悦。

      愉悦?

      正思绪游离,便闻一道极低沉的嗓音,“将人带回去。”

      “是。不过殿下……”

      刘德全嗫喏着,又极为妥当道,“此人虽为殷不雪的兄弟,但如此胆大包天冒犯了您,可需老奴惩戒……”

      “恶虎毒獠难拔,你可知如何攫执?”

      姜宴卿唇角戏谑,长指捻着云白袖袍,又慢条斯理掸了掸其间看不见的痕迹。

      刘德全反应了片刻,幡然大悟:“老奴恭贺殿下!”

      而今人已在手里,便是以蚓投鱼!

      “此外,”

      聚拢的雨珠自车檐无声滴落,男子薄唇微勾,吩咐道:“再添把火,他对孤的信任还差了三分。”

      “……是。”

      *

      春寒料峭,淅沥的雨自檐上落连成一串的滴答声。

      屋内明灯辉映,殷姝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马车一路劳顿,又被颠簸着抬进了屋内。

      方止在温软的世界里,又恍觉被扭曲嘶哑的火光包围,而火光外尽是今日西厂的刺客。

      他们面目狰狞恶狠狠得盯着她,似要将她挖出一个洞来。

      跳动的火光愈来愈高。

      “救我……”

      少女粉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张牙舞爪的火化作鬼厉腾起扑来,拉扯着胸前衣襟。

      不可以……

      若是被见了裹藏春色的束带,她便完了!

      “不。”

      殷姝总算从燃烧的灼烈中醒来,睁开眼,瞧见了围在面前正欲脱自己外衫的小侍女。

      “不、不要。你、你停手……”

      殷姝还未回过神来,只下意识自侍女手中夺回自己的衣襟。

      她垂首一看,松了口气,好在什么都窥见不得。

      “殿下让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机械又冰冷的嗓音自头顶落下,只见身着绿色衣装的侍女正噙着一双凉眸看着她。

      其生得水灵婉约,那双带着丝缕魅惑的狐狸眼竟无悲无喜,也无一丝波澜。

      殷姝无端有些怕,明明这侍女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大的。

      “不、不用了……”

      殷姝攥紧自己的衣裳往里侧缩,警惕看着眼前的侍女,生怕她有下一步动作。

      此人应是不宜对付,她绝不能让其靠近身来,她不能被人发现秘密的。

      然出乎意料,这侍女竟真的不再过多纠缠,退后一步行了个礼便噤声布置沐浴的器具。

      屋内静得可怕,外头也无一丝多余声响传出。

      殷姝软唇阖了阖,问:“此地是何处?可是已入了宫?”

      她方做了个噩梦,脑子甚是混沌,她不知自己为何昏睡过去了,也不知姜宴卿何时离开的。

      利落的碎响还在继续,可侍女竟是未再回答她,随后,其越过屏风,走了进来。

      “那姜殿下……姜宴卿呢?”

      殷姝阖了阖软唇,没忍住又问。

      此话落下,总算激起一丝波澜,侍女顿时抬眼看她。

      清透的眸其中闪过疑虑、震惊,甚至还有些她读不懂的情绪。

      遂即,她垂首行了个礼,屏声退却,踩在地板的脚步竟一丝不苟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室内已归于死寂,铜盆里散泛的气雾袅袅,而置在矮几托盘上的崭新衣裳亦是流光溢彩。

      她现在是进了宫了,那姜宴卿呢?

      殷姝抬眸掠了一圈,见这阔畅的大殿清雅,看似简单的构设却低奢华贵。

      自己被安排在这儿,是得了他之令。

      蜷在塌上捋了捋纷乱的思绪,殷姝又犯起困来,犹豫踌躇了半晌,终钻进被褥里沉沉睡去。

      一连两日,殷姝都宿在这神秘的殿里头,那面冷的宫女每日皆会出现,可却说不上几句话。

      殷姝试探性抬眼看着面前利索收着餐盒的宫女,不由心生疑窦,她已经在此处好几日里,可哥哥还没有消息,就连那日自西厂手底下救下自己的姜宴卿也再未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捏了捏手心,软唇终是嗫喏着溢出,“姜殿下在哪儿啊?”

      话音落下,那小宫女动作微一顿,却也只是摇了摇头,随即又是一如既往的行礼退下。

      殷姝眨了眨眼,眸色流转再往上了一些,竟见那翠绿裙摆之上缀着的纹样飘曳生姿。

      少女莹润粉腻的面骤然煞白,连心尖都在发抖。

      那纹样——

      枝叶藤蔓与莲花死死相缠,分明是今日那西厂刺客衣物上勾勒之物。

      这宫女莫非和西厂有什么联系?

      殷姝捏紧了手心,自己不能在这儿,他得去找姜宴卿!

      她视线落在了那正渗进夜风的窗牗上。

      旋即,在心跳如鼔擂间,提步往前,扑哧扑哧踩着矮凳翻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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