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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拾忆:难离南黎 ...

  •   当江延锦从光怪陆离又漫长的梦中转醒时,她并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山野丛林。

      “醒了?”

      一个声音在她的身旁响起,听起来很是熟悉。

      江延锦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那人制止:“锦娘不要心急,慢慢来。”

      那人小心扶着她抬起头来,又给她脑后塞了垫高的隐囊。

      江延锦眨了眨眼,适应着有些模糊的视线,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南让垂眸看着脸上还包扎着的外甥女,眸中的心疼与怒色藏也藏不住。

      “舅舅。”江延锦的声音有些哑,“我这是到长南郡了吗?”

      南让坐在离她不远处,一向儒雅的人语气中也暗含怒意:“是啊,锦娘还知道长南郡是你舅家。南家的人分明已经告诉锦娘,很快就能打通最后的关隘把你接出来,锦娘为何要这么做?”

      江延锦转头,她跳崖那天穿的衣服,匕首和毒药都整齐地摆放在床头。

      她看着那把匕首,突然想起母亲之前与自己说过的话。

      江延锦看向南让,她斟酌着询问道:“南家家主……真的是我的舅舅么?”

      南让眸中闪过诧异之色。

      他直起身子,眉头微皱:“锦娘知道些什么?”

      江延锦并未回话。她缓缓拿起那把匕首,将它抽了出来。

      她抬眸再次望向南让:“娘亲说,这把匕首的锻造工艺亭韶并没有,但是平兰长于冶炼兵器。我想知道,娘亲到底是谁?”

      南让叹了口气,他替江延锦拉了拉被子:“锦娘方才的那个问题,我当然是你的舅舅,南家永远是你和淳儿的舅家。”

      江延锦放下匕首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没有人皮面具的触感了。

      南让看着外甥女的动作,缓缓解释道:“锦娘的运气很好,并没有直接跳下悬崖,反倒是落在了距离较近的大石上,那大石落了下去,锦娘便停留在大石原来的位置上。”

      他也后怕极了:“若非锦娘落点好,舅舅现在就已经看不见锦娘了。”

      江延锦尝试小幅度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并没有感觉到不适,微微放下心来。

      她安慰身旁的人道:“舅舅,我是提前看过山崖旁的情况的,心中有数,舅舅不要太担心了。”

      “说到这个,”南让突然抓住了其中关窍,“锦娘若是想瞒过舅舅前去平兰,又为何要选择跳崖这种极端的方式?南家的人找到你时,你浑身是血,险些把舅舅吓死!”

      江延锦本要出口的安慰哽在了喉头。

      她小心窥着南让心疼又无奈的神色,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跳崖之前的事。

      江延锦只好生硬地转了话题:“左右我已经跳完了,舅舅就不要再想这些事了。”

      “我记得我离开山寨时,朝廷剿匪的人手已经到了,”她像是突然想起这一茬似的,“不知山匪情况如何?”

      南让果真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我没怎么细听,但是情况貌似还行。”

      他垂下眸子,视线微微向左偏转:“康王年岁尚轻,又出去游历了几年,怎么说也过得去。”

      江延锦彻底放下心来。

      她继续谈论着方才的问题:“匕首是娘亲给我的。娘亲说,锻造的方法是平兰皇族的秘密,我便想着,怎么也要去平兰一趟,为娘亲寻到亲人。”

      “不然,”江延锦的眼眸黯淡了些,“娘亲为我和淳儿做了这么多,我却连娘亲的来处都不知晓,若是不能完成娘亲的遗愿,就算是死了也汗颜相见。”

      “不要说这种话,”南让声音放了柔,“锦娘要相信舅舅。这些日子锦娘现在南家养伤,待养好了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江延锦确实感觉自己的身体还有些发虚,她不过和舅舅说了这么一会话,就常常眼前发黑。

      她阖眸应了声:“嗯,我都听舅舅的。”

      长南郡南家曾是一方豪族,虽然世代经商,但听闻这一辈的南家家主与海桐城大官关系斐然,少主南正华也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眼看着南家就要更上一层楼,关注南家的人便多了起来。

      也是这时人们才知道,南家的小辈竟然不止南正华一人,他下面还有一位幼妹,名唤南黎,这位小小姐常年缠绵病榻,故而鲜少出门,自然不为人所知。

      江延锦顶着“南黎”的名头生活了不到一旬,看着便比现在才山寨时精神好了许多。

      毕竟她在山匪的这两年多时时刻刻不警惕着旁人,但在南家,无论是舅舅还是表哥都是她熟知并信任的人,她享受着安全富足的环境,也享受着放空大脑的自由。

      南让知道外甥女这三年过的辛苦,衣食住行绝不亏待她半分,南正华虽然非是南让亲子,但他也把南让的品质随了十成十,自然对表妹颇为照顾,就连先前江家覆灭时与她失散的千叶,她也偷偷投奔了南家,在此处与旧主重逢。

      江延锦一边养伤一边想着北上平兰的计划,直至南家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她将手中笔搁置在旁,披衣起身听着院中侍从匆匆来往的声音。

      江延锦缓缓走到门槛旁,她靠在门边轻声问着千叶:“府中有什么大事么?”

      千叶给她寻了椅子坐下,这才去院中打听了一番。

      她回来时眉头紧锁:“听说是位大人物,被人追杀伤了腿,想在南家休养一阵。”

      倒是和她的现状一样,江延锦不合时宜地想着。

      千叶的话还在继续:“我倒是听婆子说,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郎,看着未及弱冠,却不知究竟是何等富贵人家,才能劳烦家主亲自迎接。”

      江延锦闻言也蹙了眉。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南家先前在长南郡犹如土皇帝一般,就算现在稍有式微,但竟然有一位年岁不大的少年需要舅舅亲自去接……

      她心中渐渐有了个不可置信的猜想。

      江延锦招呼着千叶搀扶着她去寻南家少主,想要验证自己脑中浮现的那个人影。

      南正华听到妹妹的来意,自然对她和盘托出:“我了解的也不多,但听闻那人应该是一位亲王。”

      他也有些疑惑:“一位年轻的亲王,竟然是因为被人追杀而到南家暂住,倒是颇为奇怪。妹妹要小心些。”

      江延锦的脸色愈发不好,她让千叶为舅舅递了消息,耐着性子在屋里等到星月初上,这才等来了南让。

      南让知道康王剿匪之事与自己这个外甥女有关,也不说别的:“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康王殿下的剿匪行动很成功,但殿下只清除了表面上的山匪,他在返程路上遇到了山匪背后的势力与余党的刺杀,只好北上到长南郡暂避风头。”

      “这样一来,南家刚好是长南郡的豪族,合情合理,”江延锦摩挲着自己的下颌,“就是不知……康王殿下,他、他情况如何?”

      南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外甥女的问题。

      他暗中用审视的目光观察了江延锦一会,斟酌着道:“该不会,锦娘与康王在剿匪时有牵扯吧?”

      江延锦微微睁大双眸,她拒绝的话下意识就要出口,直至视线触及舅舅了然的目光时才转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隐瞒了大部分内容,含糊应付道:“之前在海桐城与康王有过来往。”

      南让的手撑上下颌,外甥女此时眸光中的闪躲之意,他也曾在那人眸中窥见过。

      他并不勉强对方,只揉了揉她的脑袋:“康王殿下先前同我说,要一个偏僻些的地方就好。”

      “既然锦娘与康王殿下有旧,那舅舅把康王安排在锦娘院子旁,可以吗?”

      江延锦记得自己离开山寨前似乎不慎划伤了对方的手,刚想应下借机看看情况。但她突然想到,自己此时是南黎,而非阿宁。

      她的脑子有些乱,阖眸几息后才理顺了思路:“舅舅没有同他透露过我的身份吧?”

      江延锦看着南让探究的目光,补充道:“嗯……毕竟我现在还是亭韶的逃犯嘛。”

      南让突然笑了:“南家又没有外人,南黎永远都是南家的小女儿。”

      江延锦心下放松了些许,便也同意了让舅舅把康王安置在自己院子旁。

      顾登楼就如此在南家住了两天。

      他先前只知道南家家主收养了一位族中子弟,南府只有这两位居住。直到他被迫来南府暂居时,这才知晓南府中还有一位深居简出的小小姐。

      可惜,现在的顾登楼并没有精力去关心这些事情。

      少年亲王在剿匪之前有着一腔热血,可在剿匪大获成功后,他却再没开心起来。

      周遭的亲卫都不知主子为何神情凝重,就连一直陪在主子身旁的承熙都不知道,顾登楼那日去寻阿宁后,在下山途中又收到了父皇心腹大臣的密信。

      顾登楼看完信后,独自挑灯坐了整整一晚。

      几日之后,他便在剿匪成功“乐极生悲”之际漏了破绽,被匪帮潜藏的势力追杀至此。

      待到顾登楼终于在南家寻到落脚之处后,依然是郁郁寡欢的模样。

      江延锦放下幕篱,收回偷偷看着对方的目光,不知道前几天还意气风发的少年为何会变成这样。

      千叶陪在主子身旁,她没有经历过剿匪的那一遭,故而对这事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轻声问着江延锦的意见:“小姐,康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江延锦咬着下唇,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分明我先前与他分别时……他还不是这般模样。”

      她想要再往顾登楼处靠近些,好看清对方的神色,却被风中卷起的尘沙掀起了幕篱,惹得她一阵咳嗽。

      院子中的顾登楼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回眸望过来,询问的声音淡淡:“是哪位?”

      他只见一位被白纱遮掩着半身的人在彼处停留,像是个女子。

      顾登楼沉吟两息:“可是南小姐?”

      江延锦见已经被他发现,也大大方方行了出来:“正是民女。贸然打扰贵客休憩,是民女的不是。”

      “无妨,”顾登楼瞬息间转回眸去,“风沙大,南小姐注意身体。”

      南黎对他来说不过是南家的小姐,并没有什么值得他留心的。“南黎”与顾登楼的初遇,便如此草草落下帷幕。

      江延锦的身体自醒来后就有些虚弱,不知是跳崖的缘故还是在匪帮两年紧绷神经的后遗症。

      她匆匆离去,但是顾登楼强颜欢笑的模样依然停留在她脑海中。

      再之后,同样在南家养伤的二人因为院子距离相近,逐渐还是有了交集。

      顾登楼伤的是腿,行动不便,但他还是愿意每天撑着拐杖移过来,同院子里的另一个人说说话。

      他的直觉告诉他,若是他再将自己关在院子里自怨自艾下去,或许就再也出不来了。

      南黎对他的到来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南小姐院中的侍从们给二人中间搬来一扇屏风,顾登楼撑起上半身看着屏风上的花纹,透过屏风也只能看到一位女子的身影。

      他如往日一般同对方闲聊着:“我昨日在院子中瞧见了一只金色的蜥蜴,倒是少见得很。”

      “是么,”南黎的声音一如往日平静沙哑,“民女在南府中住了许久,却也未曾专门留心过。由此一观,殿下心思还颇为细腻呢。”

      顾登楼被她突如其来的夸赞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只能挠挠头偏过头去,尽管屏风之外的那人并不能看到他的动作。

      他轻咳了两声:“……南小姐这么说,我有些不太好意思。本就是些微末小事罢了。”

      “微小亦系国。”南黎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坚定,“殿下是天潢贵胄,这般对微末的观察才更珍贵。”

      “若是殿下自己都不愿见到自己的长处,又如何在海桐城中立足呢?”

      江延锦不知道顾登楼的消沉是否有自己的因素,她只觉得那日为了摆脱他而说的那些话有些太伤人了些。

      于是她安抚着对方,既是对顾登楼的宽慰,又像是在自欺欺人地提振自己的精气神。

      顾登楼轻轻呢喃着南黎方才的话,他的眸中亮了些:“南小姐说得对。是我着相了,多谢。”

      南黎与康王隔着一扇屏风,她转眸望去,也只能看到丝幕遮掩下那隐隐约约的人影。

      可不知怎的,江延锦的目光就像是能透过屏风,能清晰地望见了顾登楼微微上扬的嘴角一般。

      她不禁心情也随着对方上扬的尾音上扬起来,江延锦抬起手,她的指尖轻轻点上屏风,轻勾描摹着此时自己也说不清的心绪。

      顾登楼并未注意到江延锦的小动作,他只是放纵自己感受着这几日都未曾有过的欣喜心情,连带着周身都轻快起来。

      他注意到屏风那一边的久久沉寂,不禁温声问道:“南小姐?”

      江延锦被他的话惊醒,她的指尖像是被自己与屏风紧贴的距离烫到,匆匆收回了手。

      她佯装镇定接话道:“……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事,”顾登楼只是叹道,“等我回到海桐城后,一定问问御医是否能治好南小姐的病。”

      江延锦被他这话逗笑,可没待她多笑两声,又被涌上来的咳意冲散了喜色。

      出于谨慎起见,江延锦在顾登楼时并没有带上千叶,而是带了一个南家的侍女在外面候着。

      顾登楼听到南黎压抑着的咳嗽声,他有些担心对方的情况,却不敢贸然与未出阁的小姐接触。

      他碍于受伤的腿,只能扶着桌椅用力这才行至桌案旁,为南黎倒了一杯水。

      顾登楼隔着屏风远远伸手将这杯水送到屏风另一侧,等待着对方的动作。

      江延锦咳嗽得将自己几欲窝成一个球,她熬过令身躯都不由发抖着的这一阵后才喘着气直起了身子,而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手。

      一双右手虎口有着狰狞疤痕、正端着一杯水的手。

      她的眸子立马睁大,忆起自己逃离山寨时不小心划伤了顾登楼的手。

      江延锦接过他手中的杯盏,她垂眸遮掩眼底纷乱的思绪,低声道了句:“……谢谢,对不住。”

      南黎的声音很轻,轻到不像是从屏风之隔的一隅中传来,倒像是从窗外递进来一般。

      顾登楼以为是她身体虚弱,并未多想:“南小姐何至于道歉呢?你我本都是养病之人,帮助南小姐自然是我分内之事。”

      江延锦看着自己手中的一杯茶水,茶色的水面上倒映着她此时狼狈至极的模样。

      南黎阖眸饮下茶水中定格的这一瞬慌乱,陡然转了话音:“康王殿下,今日民女身体不适,请回吧。”

      直至顾登楼扶着墙替她掩上了门,江延锦才堪堪收回自己放空着的视线。

      而多日后,她亲自敲开了舅舅的房门。

      南让第一时间把她迎了进来,他把自己身上披着的披风裹到外甥女身上,关切地问道:“何事需要劳烦锦娘亲自来寻我?”

      江延锦偏过头咳嗽了几声,这才正视着对方的双眸:“舅舅。我刚来南家时舅舅未曾回答我的那个问题,答案究竟是什么?”

      南让斟茶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继而他垂下眸子,面色如常道:“你的娘亲么。”

      “嗯,”江延锦又凑近了些,“舅舅,我决定去平兰了。”

      南让并没有表露出半分惊讶,像是早就知道外甥女会做出这种选择。

      他叹了口气:“既然锦娘已经下定了决心,舅舅也不拦你。”

      在江延锦恳切的注视中,南让终于抬眸与她对视:“你娘亲她,的确是平兰皇室的人,后来因为平兰内乱与家人失散,这才来到亭韶。”

      “更具体的身份的话……她本来是旁支宗室的县主,与平兰皇帝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了。”

      江延锦抓住了他话中的迟疑:“舅舅说娘亲‘本来’是旁□□现在呢?”

      南让给她添上新茶:“现在,她是平兰皇帝的亲姐姐,被追封的安成长公主。”

      江延锦被这个身份吓了一跳。

      她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只觉得不可置信:“娘亲是平兰公主?可是她先前在海桐城当官家夫人……”

      江延锦的话蓦然止住了,她似乎也明白母亲为什么不愿意一并逃出海桐城。

      南让定定地看着外甥女苍白的面色逐渐走向缓和,接着他听到了对方冷静下来的声音。

      “我还是要去平兰。母亲她当时,神情明显是想回去看看的。”

      南让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锦娘现在情绪不稳,一切决定都不要做。锦娘先思索几天,再给舅舅答复。”

      江延锦知晓自己现在心绪很乱,她也不托大:“好,我先回去仔细想想,再作出决定。”

      她把手中茶一饮而尽,立马起身离开:“麻烦舅舅了,对不住。”

      “锦娘永远不需要跟舅舅说这句话,”南让不急不慢地收拾着桌子,“锦娘身体还没好,且回去歇息吧。若是在府中觉得无聊,过几日让府里的人带你出去转转也可。”

      江延锦颔首记下了南让的话,她后面的一旬也的确如舅舅希望的那样,养伤的同时仔细思索着自己是否要前去平兰,甚至是要直面陌生的平兰皇室。

      顾登楼的腿渐好,他已经能撑着拐杖连走半个时辰了,再等几天便能乘着马车离开南家启程返回海桐城。

      许是因为他在南府举目无亲,或许也是因为他感谢南黎的开解,少年亲王这几日常常在南黎的院子周围徘徊,可惜他始终未曾看到南黎的真容,也没有掌握南家的这位小姐究竟患了什么病。

      江延锦终于逮住了在她院子周围乱转的顾登楼:“康王殿下。”

      二人此时依旧隔着一扇屏风,她看着不甚清晰的人影,心下稍安。

      “殿下这几日怎一直在民女院子周围停留?”

      顾登楼不知自己的问题是否会冒犯到对方,只能犹豫着道:“我……害怕唐突拜访耽搁了南小姐的病情,所以才在外面徘徊。”

      南黎笑了几声,又因为避免带出咳意而堪堪止住。

      她的声音依旧虚弱而沙哑:“劳烦康王殿下为民女担心了。”

      “南小姐,”顾登楼最终下定了决心,“我真的很感激南小姐这些日子宽慰我的那些话,我想报答南小姐。”

      “我在外巡游的这几年也遇到了不少游医,不知南小姐可愿意见见?”

      南黎的声音迟疑了:“这……”

      顾登楼以为是她不愿见民间鱼龙混杂的那些人,连忙补充道:“我回到海桐城后,也可以询问宫中御医,届时我与南小姐通信说明情况,可好?”

      江延锦收回望向屏风的目光,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分明是为了避开所有人才选择了南家幺女的身份,但现在看来,她似乎与顾登楼的牵扯也有些太多了。

      更别忘了,康王正是因为被山匪余孽追杀才在南家暂避的。

      她感觉有些危险,她害怕自己无法脱身。

      南黎咳嗽了两声,这才回答道:“多谢殿下好心。不过民女的病并非是一日之寒,何必要劳烦殿下为民女求医呢。无论是游医还是御医,殿下想要请到他们,想必都需要付出些什么。”

      顾登楼有些不甘心:“以后,我以后总会请到的。”

      “好呀。”南黎轻轻笑了,“民女若是今后有机会,也会去海桐城一游的,到那时再劳烦殿下吧。”

      顾登楼点了点头,他也笑了起来:“好,一言为定。”

      二人今天就如此互相道了别,江延锦在卸了友善的微笑后,又有些怅然若失地碰了碰自己翘起的嘴角。

      她垂眸想要稳定思绪,却发现自己心里已然是一团乱麻。

      再给自己一些思考的时间吧,江延锦暗暗想着,先等到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吧。

      可惜留给她的平静时间已然告罄,几日后,长南郡中流言乍起,道是追杀康王殿下的那些人已经悄悄进到长南郡了。

      康王所暂住的南家自然成为大家关注的对象,与此同时,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位南家幺女的关注也平白上了一个层次。

      江延锦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她趁着流言还只停留在她的身份上时,又一次敲开了南让的门。

      再之后,南家幺女因为山匪余孽而担惊受怕忧思过重,在府中陡然离世。

      南家为小小姐下棺的那日,长南郡中下了很大的雨。

      南家家主与少主无言站在南黎的坟前,二人就这样在此处站了许久,久到许多长南郡中的人都瞧见了他们脸上的水痕。

      顾登楼突闻噩耗,他不顾倾盆大雨撑着拐杖也要来到南黎的坟前,却终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长南郡中的传闻都言,那日,南家少主与康王在南家小姐的坟前大吵了一架,最后是南家家主强忍着悲伤,语气生硬地让康王离开,他说南家今后不再欢迎康王。

      可是南让与南正华知晓,下的棺木中是空的,二人作出这般表现,也是为了让江延锦尽快脱身离开。

      但那日的南让依然在坟前站了许久,他只是觉得,自己终究猜不透外甥女到底在想什么,就像自己同样猜不透多年前那位少女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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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拾忆:难离南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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