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凶手打码了吗》旁药

3、第三章

　　第三章
　　“小胖？”郁斯声音有些发飘。

　　她缓缓眨了一下眼，瞳孔聚焦，这才看清眼前的场景——

　　不是竹林，她还在王家村村口的树荫下。

　　死亡噩梦结束了！

　　小胖正一脸惊讶地站在旁边，队里的其他刑警和姜法医、痕检的同事们也在，而刚才蹲在她跟前被她踹了一脚的人，不是开膛剖心的变态杀人狂，是重案大队队长，她的检讨书“债主”，应卫。

　　想起自己是看到了那三个被抬下山的裹尸袋，然后突然头疼欲裂，郁斯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被同事们抬着的裹尸袋。

　　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两秒，这回什么都没发生。

　　先前的头痛和心底那股不明来由的戾气，也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郁斯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她清清嗓子，眼神躲闪，有些心虚地喊了一声：“师兄。”

　　应卫今天上身穿的是一件黑色的T恤，左边肩膀的位置上一个鞋印清晰可见，这还是他用手挡了一下，错位、卸力后的结果。

　　刚才那一脚是直接冲着他心口去的。

　　要是踢到实处，即使威武雄壮如重案大队刑警大队长，也得吃个大亏。

　　应卫一张脸黑得像锅底：“力气不小，看来你没事，自己站起来。还有，工作时间叫我应队。”

　　说完，转身离开。

　　“知道了，应队。”

　　没说检讨书加倍，郁斯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半坐在地上，身后靠着一棵树，赶紧起身，拍拍制服上蹭到的尘土。

　　小胖挪到她旁边：“吓我一跳，还没真正到夏天呢，也不可能中暑啊，你可是铁娘子，怎么突然像林妹妹似的，说倒就倒，这也没发烧啊。”

　　一边调侃，一边伸手探了探郁斯的额头。

　　“去你的，我就是中午没吃饭，有点低血糖，等会儿吃点东西就没事了。”郁斯下意识向后躲，拍开小胖的手。

　　那场莫名其妙的梦后劲儿太大，她出了一身冷汗，制服衬衫的后背已经湿透，现在不想和任何人有肢体接触。

　　“嗐，早说啊，我这儿有块巧克力，给你。”小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郁斯。

　　郁斯撕开包装，往嘴里塞了一口巧克力。

　　“真没事儿？”小胖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以前也没低血糖这毛病啊，你可是我们那一届的体能第一，我们一堆男的都比不过你，怎么今天一顿饭不吃就这样了？你是没照镜子，是不知道自己刚才脸色有多难看，煞白煞白的，还笔直向后倒，还好我反应快，托了一把，让你靠树坐下来了。给队长也吓到了，还离着老大一截路呢，从那边像阵风似的‘飞’到这里来。”

　　他指着远处，比划距离。

　　“他一过来就蹲下看你，你却突然踹了他一脚，那一脚，真狠啊！肩膀估计得淤青一两个星期。”

　　郁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梦的时间非常短暂，黄粱一梦的极限缩短版本。

　　她摇摇头：“真没事，主要刚才还有点头疼，一下子没撑住，眼前发黑，没看清是应队，以为是什么坏人，可能最近检讨书写太多了吧。”

　　小胖闻言，偷瞄了一眼正在招呼姜法医他们上车回刑侦队的应卫，又转回来看了一眼郁斯。

　　沉思一秒后他瞪大双眼，压低声线，震惊地用气声说道：“你该不会是……故意打击报复应队吧？！报复他每天不通过你的检讨书？应队刚才的脸色那可是难看到家了，今儿除了咱们自己人，还有姜法医和痕检他们在，你多少给咱队长留点面子啊。”

　　“我……”

　　郁斯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做了一个离谱的梦，刚说出一个字，她就停住了。

　　醒来后，先前炸裂般的头痛消失不见，脑子清醒许多，她想起自己失去意识的短暂时间，终于意识到一个非常显而易见的问题——

　　竹林，凶杀，三名死者。

　　这不和眼下这件王家村荒山白骨案的背景十分相似吗？

　　虽然和村民们笔录里说的“砍头”、“祭坛”有些出入，但都是发生在竹林里的案子，死者皆为三人。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接触到了什么，夜里做梦更容易梦到相关事物。

　　郁斯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和胸口，觉得不太合理。

　　如果真是梦，她这“夜有所梦”梦得太早了。

　　另外，她并不是一个胆小和承受不住压力的人，不可能稍微接触一些恶劣案情就接受不了，导致噩梦连连。

　　否则当初不会顶着家里的巨大压力，在父母双双反对的情况下，选择考警校，毕业后又决定做一名刑警。

　　王家村荒山这件案子一次性发现三名死者，算是重案，中间还夹杂着“祭坛”摆头骨这种看起来比较唬人的行为。

　　但第一，死者的死亡原因她不知道；第二，她此次负责给村民做笔录，没有去现场，仅看到了一眼被抬下山的三个裹尸袋。

　　即使去了案发现场，从村民们的口中也能够得知，现场只有白骨，并没有会对人造成巨大心理、生理冲击的各种尸体腐败场景，作为普通人的他们亲眼看到现场后，也没留下太多心理阴影。

　　她不是第一天当刑警，绝对不至于因为看到三个仅仅装了骨头的裹尸袋而产生恐惧感。

　　可要让郁斯对这场死亡噩梦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一时间还真的找不出像样的说法。

　　于是，她打算暂时默认小胖的说法，让他以为自己故意假装低血糖借机踹师兄应卫一脚出气。

　　郁斯比出噤声手势：“小声点，别被应队听见了。”

　　师兄啊师兄，对不住了。

　　被认为故意坑队长，总比被小胖知道后笑话她半个月不出外勤就虚成这样的好。

　　郁斯理不直气也壮的这么想着，心里却仍旧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接下来的一通忙碌，没有再给她琢磨到底哪里不对劲的时间。

　　法医、刑警们都下山了，给他们带路的那户人家的男人也跟着回来了。

　　他得知邻居三狗蛋和自己老婆打了一架后，碍于警察们还没离开，不敢动手，却免不了撸着袖子再吵一架。

　　等终于调解、教育完，郁斯和小胖重新给两口子做了笔录，直到天色漆黑，才离开王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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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斯抱着一堆积了浮灰的档案，走出档案科的大门。

　　“小郁，听说你因为检讨书的事情把你们应队打了一顿，还要打破他的记录？”隔壁经侦大队的一个同事迎面走过来，笑着向热门八卦的当事人之一打听真相。

　　一个晚上而已，整个刑侦支队全传遍了，每个大队都知道，重案大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应队长被自己下属打了。

　　郁斯见证了一回流言是怎么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的。

　　昨天晚上回队里开会的时候，她为那一脚向师兄道了歉。

　　那时候在大家口口相传中，事情还是本来的正常面貌，说她误以为应卫是坏人，意外踹了他一脚。

　　今天早上已经演变成她对检讨书的事严重不满，暴打了她师兄一顿，还放话说要取代他的位置，刷新他三十四岁上位的记录，成为重案大队新的最年轻的大队长。

　　“我不是，我没有……”郁斯眼角抽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然，解释了人家也是不听的。

　　那位经侦大队的同事露出“我懂、我明白，你不用多解释”的表情，笑眯眯离开。

　　郁斯：“……”

　　“啪！”

　　郁斯走进办公室，把手中的档案重重砸在小胖的桌子上。

　　档案激起一层浮灰，呛得小胖咳个不停。

　　“咳咳咳，小郁，我去看看姜法医那儿看看有没有进展啊，哈哈。”

　　他头都不敢抬，尬笑两下，想要溜走。

　　郁斯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又拍了拍桌上的档案，咬着牙说道：“你不是刚从那儿回来吗？我记得昨晚姜法医说会连夜做详细尸检，最迟今天早上出验尸报告，报告呢？”

　　她看向小胖左手边的一个新文件夹。

　　小胖：“……”

　　“那……那我去看看痕检那边怎么样了，说不定会有新线索！”

　　郁斯面无表情，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指越捏越紧：“痕检那边有老陈他们管，也用不着你烦神。”

　　“对不起，小郁，我错了，我不小心说漏了嘴。三大队那帮人个个都是狗鼻子，比他们队里警犬还敏感！随便一句话都能被他们扒出花来，还会自己添油加醋，以后我再也不跟他们聊天了。要是再犯，就让我永远当一只单身狗！”见势不妙，小胖立刻诚恳滑跪，果断道歉，发下毒誓。

　　算他识相，认错认得快，不过郁斯没打算这么快就放过他：“哼！筛完这些档案，你要帮我一起想今天的检讨书怎么写。”

　　师兄不准她让人代写，没说不准她让人代想。

　　“好好好。”小胖满口答应。

　　这些档案都是崇安市近二十年来没结案的失踪案。

　　DNA鉴定结果还要好几天才能出来，越早确定死者身份，才能越早开展针死者本身的调查，离死者越近，就离凶手越近。

　　从近年来的人口失踪案下手开始查，算是一个不错的方向，非常适合碰碰运气。

　　崇安是省会城市，下辖多个区、市、县，人口超过一千万。

　　人多了，失踪案自然也不会少，绝大部分失踪案属于家庭矛盾，或者老人、儿童意外走失等情况，报案后辖区派出所就能很快解决，不至于上报到上一级刑侦部门。

　　其他可能存在刑事犯罪的失踪案被报上来后，能破的刑侦队基本都破了，剩下来这些，都是一些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悬案。

　　小胖打开验尸报告，先说出最好排除的选项：“三名死者的死亡时间都在三年以前，夏季。”

　　“从三年前秋天到现在的时间里失踪的人，排除。”郁斯挑出两个档案，放到一边。

　　“那名女死者曾经生育过。”

　　郁斯挑出三个没有生育过的女性档案，和刚才那两个被排除的放在一起。

　　接着又根据三名死者的年龄和身高，分别排除了四个年龄不相符的失踪者档案，以及六个身高不相符的失踪者档案。

　　“一共排除了十五份，还有三份。”郁斯看向剩下的六份档案。

　　她拿过一份，翻开：“这个人小时候右手臂骨折过。”

　　“三名死者手臂都没有骨折的旧伤。”

　　又排除一个。

　　另外两人一个补过牙，一个脚趾有畸形。

　　三名死者脚趾骨骼都很健康，年长的那名男性死者曾补过牙，但补牙的位置和那名失踪者不符。

　　至此，十八份档案全部被排除，碰运气的想法失败。

　　“唉……”

　　“我都没叹气，你叹什么气？”郁斯斜眼瞪小胖，拿过他手里的验尸报告。

　　小胖那张破嘴又开始叭叭叭：“我这不是替你叹嘛。要是咱们运气好，能瞎猫碰到死耗子，一下碰对路子，顺利找到三名死者的身份，然后一鼓作气直接破了这个案子，说不定应队一高兴，将功折过直接免掉你的十五张检讨书，连你那一脚和说要取应队而代之的仇都忘了呢！”

　　郁斯本该怼他，取而代之的话到底谁放出去的？

　　这回郁斯却没说话。

　　她直愣愣地盯着验尸报告上的几行字，感觉自己脊背发凉——

　　“……三名死者头颅被砍下为死后伤。死者的颈椎骨和胸骨有生前伤，也都为致死伤。颈椎骨前侧都分别有一道浅的切痕，生前曾被割喉；胸骨上有多处刀痕和骨折痕迹，胸腔曾被打开过，手法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