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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春 ...

  •   “再试一次?”
      江离眼角的泪珠滑落,眼底还泛着泪光,睫毛尾部被泪水粘连,流过泪的眼角处变得通红,他抬着头,像认真恳求着她一样。
      他第一次像个无助的孩子,跪在地上用柔和的语气恳求着她。
      不要放弃,再来一次,我不想你生生世世都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那个人不是我。
      他的眼睛这样告诉钟落落。
      可惜,十二点的钟声已经被敲响,江离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一只手腕在微微发抖。
      一旁李修文哈哈哈地大笑声传来,“江离,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
      江离喉结轻轻滑动一下,他抿着唇,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江离竟然抬起钟落落的手腕,张嘴咬在了那根细细的红线上,使劲用牙齿撕扯着那根红线。
      江离急得快疯了。
      乘风不知道,如果钟落落的红线没有被顺利取下来,自家这位淡漠的阎王大人会不会把地府掀个底朝天。
      李修文笑到眼泪都要出来了,乘风看了一眼他的笑容,竟是有一点辛酸,他费尽力气想把心上人拴在自己身边,不惜每服刑十几年就要从地府里逃跑一次,现在看着她爱上别人,不稀罕他的红线,想想都让人唏嘘。
      乘风把视线又移到旁边那对心意相通的恋人身上。
      红线用了最强的巫蛊术,接触到其他人的血肉竟化为利刃,把江离的嘴角划过一丝丝的血痕,像是一把尖刀,江离却不顾疼痛去撕咬。
      白京和其他鬼差站在不远处,竟也是不认细看地别过了脸。
      江离的嘴唇周围已经冒着丝丝鲜血,洁白如玉的手上也沾满了血,钟落落竟也是满脸泪珠,她语气带着痛惜和心疼,一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劝道:“江离别咬了。”
      随即钟落落冷眼看了一旁沉默下来的李修文,说:“江离,我去杀了李修文。”
      她刚要起身,就被江离按回椅子上,他把头靠着她肩上说:“李修文还未服刑完毕,你杀了他,天神会追究你。”
      江离把一千年的眷念,爱慕,都融入这个深入骨髓的怀抱。
      他抱她那样紧,双手还在微微发抖,生怕他一松手就再次失去她。
      “落落,我再试一次。”
      江离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次低头咬上那根红线,他的唇温热的贴上她的手腕,钟落落的心里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电流感,江离就这么又咬了一分钟,他的脸上,唇上全部都沾满鲜血。
      他跪在地上,久久一个姿势未动,脊梁弯曲,像被人抽去全部的力气。
      他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手腕,又一滴,温热的泪砸在了钟落落的手腕上。
      她心里升起一阵奇妙的感觉。
      手上钢线般坚硬的红线,咯嘣一声,从她手腕处断裂,然后化成金沙散入水泥地板上。
      钟落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幕,再看着同样不可置信的江离,两目相对,两人眼中唯有清亮坦荡的爱意。
      她嘴角一弯,再次投入了心爱人的怀抱。
      看着这一对甜蜜相拥的恋人,李修文大喊道:“不可能不可能,巫咸告诉过我,红线过了24岁就永远不会断,怎么会?”
      钟落落听着这话,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吝啬给他,她环着江离的颈,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般语气轻柔地说:“我的生日是今天哦,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一定要记得哦。”
      钟落落是29号凌晨出生的,按理说生日应该也是29号,可是医院马虎把日期写成了28号,之后她就对外宣称自己的生日是28号,这件事只有她的爸爸妈妈知道。
      江离嘴角一弯,伸手轻轻环住她的腰,钟落落原本就瘦,这一生病更是连掉好几斤,背上的骨头都清晰地凸出来,风一吹,她的身躯还在瑟瑟发抖。
      江离脱下身上的黑色外套,小心把她包裹住,他语气柔情地说:“我会永远记得。”
      钟落落突然被他这番真情告白惹得脸红。
      他长了一副很会说情话的眼睛,只是平时习惯了他的高高在上,皱着眉淡漠地发号施令让她做这做那,突然的转变态度,让她有点不太习惯。
      江离深深地看着她,眼里的柔情浓烈,他眼底的夹杂着失而复得的情绪,鬼差们从来没有见过,自家的阎王这么深情的样子。
      也正因为这样,江离现在才比以前变得更像一个人,他最初的样子。
      钟落落开启了阎王的倾心。
      “咳—”
      乘风轻咳了一声,他实在不忍心打断这柔情蜜意的时刻,但李修文的去留现在需要处理。
      江离和钟落落偏过头,乘风说:“江爷,这李修文还是送回十八层?”
      江离淡漠地瞥了地上的李修文一眼,冷冷撂下一句话:“送回刑房,我要亲自审问。”
      乘风哦了一声,和其他鬼差押着李修文下了顶楼。
      白京看了一眼江离,询问道:“江爷,是送你和落落回家还是回地府?”
      江离看了一眼钟落落,她笑道:“回地府吧?我想看看三生石。”
      江离的神情狠狠一怔,他表情迟疑,钟落落问:“怎么了?”
      他认真捂着钟落落发凉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手指升温,良久,说:“那些记忆太过惨痛,你记起,只会徒增伤痛。”
      钟落落笑,撒娇道:“只是好奇,被你爱了一千年的我,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你就让我看看嘛。”
      江离默了一会,终是没有办法再次拒绝这双眼睛,他说:“好。”
      汽车缓缓的行驶在笔直的道路上,这次去地府,钟落落的感觉和平时上班完全不同,一想到马上就能得知前世的秘密,她的心情有些激动,车稳稳停到了地府门口。
      江离打开车门,牵着她的手走出了车门,两人就这样从阎王殿门口走到了忘川河,即使四面漆黑,隐隐从遥远的天际能看到几盏孔明灯点亮天空,江离牵着她稳稳地走到忘川。
      这条路,他不知道来了多少次,才如此轻车熟路。
      “在看三生石之前,我要先给你看梅树。”
      他轻声说着,两人走到梅林入口,值守的鬼差在打着哈欠,看见江离来立马恭敬的弯下腰,江离抬手让他起来,然后拉着她走了进去。
      梅林占地很大,一眼望过去竟然看不到头,地府的时间和阳间颠倒,此时阳间正是炎热的七月,而地府正好是寒冷的十二月末,满园的红梅绽放,美得不似人间。
      钟落落侧头看着江离,见他耳尖发红,竟是在害羞。
      她知道,这满园红梅是他写了一千年的情书。
      她笑着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打趣地凑上前去,嗅他衣领处的梅香,“怪不得你身上天天都有梅花香,原来是梅花开了。”
      江离喉结一滚,盯着她看了几眼后终是移开了心上人笑成弯月牙的眼睛。
      钟落落收敛起一丝笑意,认真说:“相传,忘川河岸长着彼岸花,可是你为什么要种这么多梅花呢?”
      江离拉起她的手,低头认真确认手腕上的红线是不是消失了,手指一遍一遍以她的手腕处画圈,良久,他说:“梅花,别名寒英,是你的名字。”
      钟落落呼吸一滞,看着这满园的数不清的梅花,她一愣:“这些花,是多久前种的?”
      江离听她这么问,沙哑着嗓子乖乖答道:“九百年前,你离开我的第一个一百年,我当时在想,会不会我种满了梅花,你从这里走过的时候,就会想起你的名字,从而想起我。”
      江离把她慢慢揽进怀里,手臂紧紧地环住她,把头轻轻靠在她的头顶,他声音闷闷地说:“寒英,和你相像的人有很多,但都不是你。”
      “然而我想,大千世界,我们总会相逢,所以我愿意一直等下去。”
      “梅花树二十年前被烧过一次,那时候我都快绝望了,我在想,是不是天神在暗示我,说我等的那个人不会来了。”
      “然而,还好,我没有放弃,你终于来了。”
      钟落落盯着江离那双深情又坚定的眸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她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遇见这么坚定坦荡的爱,她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回应这份爱。
      寒英,是她一千年前的名字,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离,带我去三生石吧!”她笑着说。
      江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说了一个好。
      江离带走上了奈何桥,桥面宽大,上面有很多要步入轮回的人,走了大概五百米,两人走到桥中间,那里竖立着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石头足足有两米高,上面散发着绚丽的灯光,灵魂在此刻驻足,今世种种,如过眼云烟。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把手放上去。
      钟落落抚上三生石,记忆也如同小河流水般开始溯回。
      大宋贤祯十五年,位于皇城五十里的一个小村庄里,这个小村子叫做王家庄,因村里大多数人都姓王,村里大部分都是老人,十几年前大宋和北面邻国打仗,村里的男人大多数被抓去当了壮丁,大多数有去无回。
      那是一场悲壮的战役,年轻人用鲜血守住了他们的家园。
      村外是一片大块黄色的油菜花田,有几个矮小的身影在花田里跑来跑去,一旁还站着一个瘦弱的男孩,他身上穿着陈旧的单衣,他神情落寞,但时不时又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那群玩闹的小孩,想要融入他们一样。
      “喂,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其中一个小孩停下脚步,朝着那抹细高的身影喊去。
      孩子群里一个胖乎乎的男孩一把抓住开口那个男孩的胳膊,把他扯到一边,说:“小虎,你别理他,他是个没人要的孩子,爹娘都不准我们和他玩。”
      王小虎看向那个男孩,他脊背微驼,清风一吹,掀起他薄薄的刘海,露出清瘦俊美的脸,他问王邵启:“为什么他没人要啊?”
      王绍启小脸一红,似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爹娘只是嘱咐他不要和江离玩,可也没人和他解释为什么他没人要,他嚷道:“没人要就是没人要啦。”
      王小虎呆呆哦了一声,随即又再次看向江离站的方向,这次那里空空如也。
      傍晚,一孤零零的木屋开始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散发着香浓的肉香味,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从柴房搬来柴火,走到灶台前掀开大锅盖看了一眼炖着的鸡,他尝了下味道,用勺子加了些盐进去。
      老人转头看见了门口那个瘦小的声音,他慈爱地朝那道影子喊:“阿离,站在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来?”
      江离低着头,双手攥着衣角,像是没听到老人说话一样。
      老人笑了笑,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家外孙又受到了别人的排挤,擦干净了手,一步一步走到江离面前,蹲下身体,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说:“阿离,爷爷烧了肉,我们进去吃饭好不好?”
      江离仍是垂着头,半晌,闻到从屋里飘来的肉味后他才抬头看向老人,说:“爷爷,今天为什么会烧肉啊?”
      江爷爷笑了笑,笑容里包含着对这个外孙极大的期望,他说:“今日村里来了一位教书先生,阿离喜欢读书,爷爷不能教你写字,就替你填了名字,过两日你就可以和其他孩子一起读书了。”
      江离呆呆地看着爷爷,幼小的他知道,那是爷爷在能力范围内为他铺的最好人生路。
      那双粗糙饱经风霜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拉起他的小手,说:“我们小阿离一定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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