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叫我去捉鬼》庭栀

29、有

　　大学怎么会有小孩？
　　钟落落心跳一瞬间停滞，她都有点怀疑刚刚那声是不是她的幻听，而后她感受到一阵轻风从她膝下擦过，这下她清楚地看到一个小小的，矮矮的，影子向那个半开的宿舍跑去。
　　“哪儿跑？”
　　钟落落刚要追，自己身后却出现一双冰凉的手，拉了一下她。
　　那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连带着她一贯冷静的声调也变了味，“落落，你在听吗？”
　　是汪影，刚刚在自己身后平白无故消失的汪影。
　　钟落落心里疑虑丛生，有些鬼魂会障眼术，可是在她看来，刚刚那只小鬼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想测试一下。
　　谁知汪影却在身后喃喃道：“阿弥陀佛，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保佑。”
　　心里的怀疑一下子打消。
　　钟落落：“···你信得还挺杂。”
　　两人贴着墙壁往前走，走至楼道中央时，钟落落在墙壁上摸到了一个开关，她往下一按，顿时楼道的另一侧灯被打开，照亮了一半的楼道。
　　这也让钟落落和汪影两人放心下来，有了灯光的照射，两人不再贴着墙壁，而是大胆地从走廊中央靠近那间寝室。
　　然而，走到那间发出声音的寝室时，那扇门啪的一下在两人面前关上，汪影的声音继续颤抖，此时她也无法保持冷静理智，她拽了一下钟落落袖子，“落落，要不咱报警吧，警察会帮助我们。”
　　钟落落摇摇头，“可惜他们看不见，这种事情只有我来做，你就站在门口，要是我一直不出来，你就联系白京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面对一个未知的鬼魂。
　　钟落落握了下门把手，转头对汪影笑笑，“放心，只是一个小鬼而已。”
　　随后她拧开门把手进去，刚走半步，身后门被啪的一声关上，她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
　　钟落落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掉至腹腔一样，她的小腹坠得发疼，浑身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在这种极端恐惧和无尽黑夜中，她猛然想到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也一直沉浸在无边的黑夜中，没有尽头，很难想象他一个人怎么度过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在暗无天日寸草不生的地狱待了那么久
　　这样的场景江离一定经历过无数次，他第一次面对鬼魂的时候，会像现在一样冷静淡定，漠视一切的吗？
　　答案显然是不是的。
　　那么他都可以坚持下来，那她也一定可以。
　　钟落落给自己做完思想工作后，她的心奇迹地平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制定捉鬼的步骤，第一步是找到方位，钟落落采取了最笨的方法，去找开关。
　　之前去汪影妹妹的寝室她仔细留意过，寝室灯的开关似乎在面对门的右手边，钟落落闭了一下眼睛，几秒后再睁眼，她已经迅速适应了黑暗，她走到门边，用手按了一下开关。
　　可惜的是，灯闪了一下就迅速地熄灭了。
　　钟落落因此看见面无表情站在墙角看她的女孩，只是那一秒，钟落落能感觉到她面上的阴冷以及呆滞，像是戴了一层面具，在那里固定不动。
　　钟落落缓步向寝室里面走去，她走到阳台，几乎都能听见，女孩轻柔的呼吸声，钟落落一只手扯住窗帘，猛的一拉，街道路灯的光辉，倾数洒进来。
　　照亮了寝室，也照亮了一旁女孩阴森森的侧脸。
　　女孩原本是站在墙角脸朝着门，钟落落拉开窗帘后，她头转向阳台，依旧是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苍白脸。
　　钟落落皱眉看了她一眼，上去摸她的手，触手冰凉，毫无温度，女孩的眼眶蓄满眼泪，眼皮眨了一下，泪珠顺着眼眶掉落，闭上眼像是要晕过去，之后她的身体像是突然没了支撑力，像一只脆弱的蝴蝶，倒在钟落落怀里。
　　同时她的身后窜出一个小小的黑影，飞快往门口冲，钟落落反应飞快，去追那个小孩子，并爆呼一声，“小冬瓜，你往哪儿跑！”
　　小孩边跑边转头看钟落落，一时不慎，头撞到了紧闭的门，砰地一声，那一抹小小的魂，捂着头，哇的一声，开始爆发出尖锐的哭声。
　　钟落落：“······额，你还好吧？”
　　她实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以前都是用尽手段才能判断出鬼魂所在的方位，以及武力才能降服，而现在···
　　钟落落：“······”
　　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直直照向那团可怜的小影子，她感知到光线，转过头寻找光线的来源。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小脸，泪眼朦胧，头发稀疏，甚至能看见耳边的胎毛，她光着身体，肚脐处还连接着一张黑红色的胎盘，已经变得干巴巴，没有一点血色。
　　只有一个可能，这是私下接生的小孩，看样子没有满月就被扔了，不被期待没有祝福，也没有名字的弃婴。
　　小女孩伸出藕节段般的小胖手，挡住钟落落手机的光线，骂骂咧咧地说：“你灯开的晃我的眼睛。”
　　小女孩话说得很好，即使没有人教，这么久待在人间也已耳濡目染，她话语目的很明确，表情生动地展现她的不满。
　　钟落落脱下身上的衬衫，一步一步走到女婴面前，然后绕过她的后颈，把衬衫裹在她身上，衬衫宽大，盖住女婴的腿绰绰有余，还长了一截。
　　钟落落取下皮筋，细致地把衬衫下摆收好，用小皮筋绑好，在这个过程中，女婴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看着钟落落，还用她稚嫩的小手摸了摸衬衫，十分爱护的样子。
　　钟落落从尾端向上系纽扣，等到最后一颗，女婴照猫画虎，把扣子系好。
　　女婴的眼神亮晶晶的，这时候再看倒显得不那么可怕，钟落落心一软，抚上她柔软的额头，小朋友没发育完，头骨还是软的，因此钟落落摸得格外小心。
　　钟落落的手落到女婴的脸上，婴儿的脸柔软滑嫩，像是刚出锅的豆腐。
　　钟落落刚想替她擦泪，就被她狠狠一拽，嘎嘣一口咬上了钟落落的手。
　　钟落落甚至觉得自己的第一指关节都被咬碎了，她疼得厉害，“疼疼疼——，你干嘛咬我？”
　　女婴也不松口，钟落落甚至觉得，今天自己这一截大拇指都要葬送在这里的时候，她另一只手摸到了口袋里的一颗糖。
　　钟落落用另一只手搓掉糖皮，用拿着手的糖轻拍女婴的脸颊，“小鬼，张嘴，给你好吃的糖。”
　　女婴似在思索钟落落话的含金量，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衬衫衣，于是张开了她的嘴。
　　钟落落把糖放在女婴的舌尖，她舌头一卷，糖就被送入口中，这下小朋友开始安静地吃糖，钟落落叹了一口气，把女婴抱在手里开了门。
　　汪影还站在走廊里，见她出来，准备上前拥抱她，却被钟落落手势拒绝了，她指了指自己怀里，小声说：“鬼宝宝。”
　　汪影紧张地点了下头，依据钟落落的吩咐，去里面把晕倒的女孩背了出来。
　　女孩瘦弱，汪影背着很轻松，很快她们就把女孩送回了寝室，汪影和钟落落收获了妹妹寝室三人的星星眼以及无数句姐姐你真棒。
　　钟落落抱着女婴一路狂奔，出了西门过了天桥，就看见了白京的车。
　　他站在车前，抱着双臂，看起来很冷的样子，钟落落迅速把女婴递给他，然后龇牙咧嘴地打开后排车门，抬着自己被咬伤的手说：“快去找江离，我需要——”
　　医治那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钟落落就和安静坐着后排的江离对上眼了。
　　他一身黑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打开车门时路灯光线的照射，才能看见他的侧脸。
　　真是的，坐车里也不出个声，吓死人了。
　　江离的目光移到了她冒着黑气的手上，冷漠的眸子罕见地染上一丝关心，他抬眸，“找我？”
　　钟落落郑重道点了下头，抬起自己的手：“阎王大人，被咬了两个大黑窟窿，疼死了。”
　　他看到钟落落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目光移到白京正在焦急哄着的那只小鬼身上的衬衫，心下了然，淡声道：“快上车。”
　　江离挪了一下位置，钟落落顺势上车，随着车门关闭，车内又陷入一片黑暗，钟落落摸着顶灯开关，很久都没找到。
　　江离在一片黑暗中打了一个响指，头顶的星空顶亮了，钟落落盯着他的垂下羽翼般的长睫，冰晶蓝在他的脸上更显冷漠绝色，他紧抿着双唇，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淡黄色粉末，“伸手。”
　　钟落落乖乖把手伸出来。
　　江离的睫毛微颤，沉默几秒，然后用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抓着玻璃瓶，细致地把粉末往伤口上撒。
　　江离每撒一些，都会抬头观察钟落落的表情，第一次她甚至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颤抖，扯着江离的手往她那边。
　　等到钟落落抬头，江离又低下头观察她的伤口，循环往复，她乐此不疲。
　　江离的相貌即使放在现在，也是顶尖的，他骨相优越，眉眼排列均匀，还有种古代山水画的气质。
　　刚认识江离的时候，她只觉得对方是个过分好看的神秘男人，直到现在，她喜欢上江离后，就觉得哪哪都好，天下只此一个的那种好。
　　用了半瓶药之后，钟落落见江离一直低头，便大方地看着江离，直到察觉到视线后抬头，她又不好意思地低头。
　　直到偶尔几次两人视线交撞，钟落落看着那双星河般的眸子，眼波流转中，她一时之间失了神。
　　直到一瓶全部用完，钟落落手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消失，只留下一道红色的疤痕。
　　江离把小瓶子放到口袋后，抬头撞见了满眼心事的钟落落，他微微挑眉，等待她的后文。
　　钟落落第一次嗅着满车梅花的冷香，觉得它不是安神剂而是兴奋剂。
　　这里只有她和江离两个人。
　　要不要把满腔爱意诉之江离，她心里想。
　　钟落落，这是个好时机。
　　钟落落抬眼看着江离，正要开口，却发现他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他冷声盯着她身后说：“说说吧，为什么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