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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蝶恋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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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带着天街的梧桐叶旅行,从一条大道到另一条大道。
公孙祈登上七彩车,开始她的旅行。
“先生,槐城是怎样的城邑呢?”
“槐城是君上赐予臣的土地,那里的人们安居乐业。”
槐城在宋国的西南方,从安和出行马车要走七八日才能到达,那里的百姓过着轻松自在的日子,所以周围城邑的人经常有搬迁过去的。
公孙祈一行人前往槐城的路上,也见到了拖家带口去槐城的人。
宋国整体位于北方,十一月满山红遍,马车在田间的道路上行驶着,与停在路边的牛车相遇。
因为道路略狭窄,牛车的物件也载得很多,两车不能并行。
马车停下来时,中年男人便上前来解释,“拜见女公子贵人,小人家的老牛实在走不动路,得缓上一会,小人给您赔不是,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公孙祈觉得面前人说话很有意思,她笑着道:“阿叔不着急,正好我们也歇一会。”
男人连忙感谢,说好话像倒豆子一样,“感谢贵人,女公子生得神女模样,心善也赛过神仙,祝您福寿双全,吉祥如意!”
公孙祈哪里见过这般情境,连忙扯开话题,“阿叔一家是要去槐城吗?”
男人点头,骄傲道:“正是呀,我们村里的人都看重那块出生之地,我却觉得,俗话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人都说槐城好,去了槐城估摸着也不会后悔。”
高大魁梧的男人,笑起来却质朴腼腆,“嘿嘿,我家两老还是我硬拖着走的,他们顾虑太多,我老是劝他们,实在不行搬回老家就是了,他们才答应。不过家里两个毛头小子倒开心得很,这会当着生人面又变回老鼠胆子了。”
公孙祈看见牛车那边的田坎上坐着几个人,或许是因为对马车这种象征着权贵的物件感到畏惧,她们都很静默,只是两个小男孩藏在牛车后面偷偷看向这边。
“巧心,把点心水果送给大家吧,我们也好好地歇一会。”
巧心端出点心水果交给了男人,也在公孙祈这边案上摆了一份,而后拿起苹果同小刀,斗志昂扬道:“殿下,巧心的手艺终于有机会展露了,准保让俩孩子目瞪口呆!”
公孙祈请楼渰和戎仆也用水果点心,她自己先拿了一块糕点作为示范。
男人端着木案,有点手足无措,孩子们却胆大跑了过来,自己先塞了一口,才接过去给母亲和阿翁阿婆吃。男人又开始倒好话,反而让公孙祈手足无措了。
他问道:“敢问贵人是哪家的女公子?”
公孙祈想着说我是公孙家的,只怕大家会更拘束,于是拐了个弯道:“阿叔,我同槐城城主是旧识。”
说起槐城的城主,住在槐城同附近城邑的人印象深刻,男人两眼放光,他赞叹道:“原来女公子是城主大人的友人,品行好的人爱同品行好的人结交,这真是,真是,唉,我没读过书,说不出来。”
公孙祈笑着看向楼渰,看来先生在当地人心中的地位很崇高。
男人突然想到什么,担忧道:“只是听说城主大人治理好了槐城后,就很少来槐城了,大人常年在国都安和,女公子如果是来见城主,恐怕是见不到了。”
公孙祈笑着道:“阿叔不必担心,城主大人就快到槐城了。”
他绝对想不到,从马上下来的那个沉默之人便是槐城的城主。
巧心把苹果雕好了,三只小兔子惟妙惟肖。公孙祈之前已经领略了巧心的手艺,已经不再那么惊讶,不过两个小孩子还没见过这样的技术,瞪大了眼睛,捧着不舍得下口,让巧心的心轻飘飘的。
休息过后,老牛又有劲了,男人带着家人驱使着牛前行,公孙祈她们紧跟其后,一路上走得很慢,但这样慢悠悠地行驶于田间的路上,也令人感到快乐。
相比于男人的家人,他显得健谈。他还给公孙祈讲了槐城以前的故事,那时槐城被人们称为鬼城。
汹涌的槐江贯穿槐城,每年的洪涝从不停歇,田地和村庄被淹没,根本没有人愿意住在这里。人少了,城便空荡起来,成为鬼居住的地方。
城主来到槐城后,自己出资从而凝聚人心,以举城之力修建了堰坝,之后的几年里,槐江再没有泛滥成灾,反而造福一方,人们彻底安住下来。
年轻的城主好像没有什么私欲,君主赏赐的钱财都拿来公用了,他鼓励农耕,槐城的人实行了垄田之法,粮食越来越多。
从人们手中得到的税收,城主又用来补贴穷苦人家。后来城主没有亲自治理槐城,他在城中募集家宰,家宰代行城主之职,能者胜任。
同别的城池不同,槐城没有盘根错节的贵族关系,以前的槐城是人人嫌弃的地方,如今则大不一样。当年的少年城主带给了一城希望,这样的福地,使周围的人们也心生向往。
这是一个少年的故事,也是一座城的故事,公孙祈了解到了全新的先生。他不仅是一个在院子里栽满花草的人,还是一个能凝聚人心造福一方的人。
公孙祈赞美道:“先生,槐城有今日,城主大人实在是居功至伟。”
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的故事,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楼渰确实打心底觉得钱财对他而言并无用处,他是一个向往死去的人,把钱交给需要的人最合适,他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罢了。
他温和地说道:“殿下,堰塘大坝均是槐城子民修筑的,万亩良田均是槐城子民耕种的,槐城有今日,不必归功于不曾下水,不曾下田的城主。”
这样的回答让公孙祈觉得耳目一新,她仿佛看见了千万个穿着粗布短衣的人在治水,在耕种,人们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很好地活在槐城。
男人却不高兴了,他是个准槐城人,自然要为城主说好话,他道:“这位大人不曾见过当年的盛状,光靠槐城人是万万不行的,得有英明神武的城主大人带领,槐城人才有今日。”
公孙祈恍然大悟般感叹:“这下我明白了,二者缺一不可,阿叔和先生说的都在理。”
公孙祈暗道自己学会了舅舅那一套。
同途的他们总有分道的时候,男人再次向公孙祈道谢,他的夫人也揽着孩子们向公孙祈作揖以示感谢。这时公孙祈才意识到,男人的夫人同孩子均不能说话。
这样便解释了男人为何如此话多。
公孙祈的马车继续行进,向槐城内城驶去。她坐在马车上,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力量,这种力量比山洪海啸还要有力。
槐城的繁荣不同于公孙祈见过的其他所有城池,它像春天嫩绿色的芽,有着破土而出的力量,然而又很脆弱,仿佛不合时宜。
槐城的家宰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他叫夏霖,成年的时候请楼渰为他取字,楼渰最终定下了“泽方”两字,希望他能成长为泽被一方的人。
夏霖得知楼渰会带着公孙祈来槐城,一直兴奋得睡不着觉,有空了就在城墙上观望。七彩的马车象征着高贵的身份,尤其是一旁骑马的那人,只消一眼他就肯定是楼渰。
他从城楼飞奔而下,又如飞一般赶去公孙祈一行人身前,广袖在空中像一面旗帜,来人的热情让公孙祈感到震撼。
夏霖本是直奔楼渰而去的,看见楼渰那不甚赞许的表情时,他立马又拐了个弯停在公孙祈的马车前,他放大了声音以显示自己的诚恳:“微臣夏泽方拜见公主殿下!”
公孙祈被这一嗓子惊到,连忙请他免礼。
夏霖又开心地又去了楼渰身边,他委屈道:“大人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回槐城了,泽方还以为大人再也不来了。”
今年的五月楼渰才到槐城参加夏霖的成年礼,所谓的好久其实不如上一次隔的时间久,楼渰轻拍了他的肩膀,夏霖立马就满足了。
他开心道:“泽方为大人牵马。”
楼渰手中的缰绳被夏霖一把夺走,他自豪地牵绳前行。
同行的三人均被夏霖对楼渰的热情惊到,她们眼中的楼渰向来是独来独往,如此地受人爱戴还是第一次见。
其实这也是个个例,楼渰十九岁时募集家宰,那时年仅十五岁的夏霖毛遂自荐。
他的家就在槐江附近,每年都要被水淹,家里人又固执不愿搬迁,所以楼渰带领大家治水时,他就深深记住了那个未及弱冠的城主。
夏霖是个热心肠的人,但是年纪尚轻且只对耕田有点经验的他,自觉什么也做不到,不过他的垄田之法却被楼渰推广,而且得到了楼渰的重用。
由此他更加崇拜这个只大他四岁的人,像请教老师一样请教楼渰,致力于成为如楼渰一样的人,把槐城治理得更好。
一行人进了内城,因为楼渰向来低调,所以其实没有引起很多人的围观,反而是公孙祈的马车太华丽了,让人浮想联翩猜测是谁。
到达城主府时,夜幕也快降临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蝶恋花(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