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权天下》凯瑟拉

2、金雀双璧第一节

　　新纪元历十六年，春季，西大陆，金雀花联邦共和国北部边境线。
　　风掠过一马平川的草原，血腥味和机械烧焦的味道久久盘旋在刚才还是战场的地方，浓得让人作呕，远方隐隐约约传来机甲兵沉重的脚步声和引擎的呜呜声，地面上横七竖八倒着被击毁的机器残骸，不时有身上着了火的士兵惨叫着从机器里困难地爬出来，在地上翻滚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在战场的这一端，静静地停靠着一艘没有采取任何隐蔽措施的陆上移动指挥仓，银白的外壳在残阳下闪闪发光，显出独特的存在感，更是一种对己方将士的激励。
　　“雷阁下！”声音清脆悦耳的作战参谋满面兴奋地冲到了突出仓顶的了望台上，“敌军撤退了！三号防线已被突破，洛芙迪上校正在追击溃军。”
　　她面前穿着深蓝色配金色滚边将军服的窈窕背影连头都没回，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在屏幕前观察着远方的敌情。
　　小参谋有些意外，以为是长官没听清，不禁又重复了一遍：“雷阁下，我们胜利了！敌军，萨宾芮娜兵团，正在撤退！”
　　“我的听力很好，你没必要重复。”年轻少将用还是那么平淡的口吻说，“等有了坏消息，再来通知我。”
　　小参谋啪地一个立正，响亮地回答了一句：“是！”刚要离开，少将又开口了，“我给她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之后，我要亲临战场。”
　　“啊？！阁下要去战场？那很危险！”小参谋瞪大眼睛说，“还有一些伤兵和半毁的战甲兵没有清除——”她的话嘎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少将眼里的冷酷光芒。
　　“我……我这就去传达。”她结结巴巴地说，转身就跑开了。

　　一个小时后，呈扇行排开的几十辆军用悬浮车缓缓地降落在被烧焦的土地上，门打开，悬梯放下，一双雪亮的军靴踏了出来，拾阶而下，稳稳地踏上一片焦土。
　　金雀花联邦共和国四大精锐军团之一，银月军团的第一军指挥官，雷景飒少将，年方二十六岁，从军十年，从无败绩，被军界誉为“银月之花”，为人低调冷漠，一张东方血统的清秀脸庞，连一个微笑都吝予展现，窈窕的身体被深蓝色的将军服包裹得玲珑有致，举手投足之间，英气勃勃。
　　此时，她的黑眸锐利地扫过，被她注视到的军官不是低头就是转身，很少人敢正对那双冷静到冰一般酷的眸子，生怕这位铁血将军又给自己出什么难题。
　　“阁下！”一个穿着战斗服的上尉军官跑过来，在噤若寒蝉的随行军官面前，她的笑容显得格外灿烂：“第一军第一师师部参谋云笑，前来迎接阁下大驾！”
　　雷景飒的眼睛微微眯起，平淡地问：“洛芙迪呢？”
　　云笑似乎这才想起来立正敬礼，依旧是笑眯眯地说：“上校有令，她要亲自率军追杀，这次怎么也要弄一枚勇气勋章戴戴！而且……”
　　她有意拉长了声音，等到雷景飒不悦地皱起了眉毛，才笑着说：“上校在审问俘虏的时候听说，萨宾芮娜军团司令官的近卫队是有名的美男子卫队，个个都是金发碧眼的大帅哥，啧啧，她说，正好当战利品带回首都去，保证馋得雪月兵团的姐妹们大流口水。”
　　雷景飒的眉头一跳，口气依然是那么平淡：“军规第三章第六——”
　　“报告！”云笑响亮地打断了她的话，一本正经地说：“上校早知道您会这么说，让我转告阁下一句话!”
　　“讲。”
　　“别跟我讲军规，等我到手了，让你先挑个好的！”云笑惟妙惟肖地学着洛芙迪的南方口音，连口气也如出一辙，不但几个离得近的军官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连雷景飒的脸上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不再追究地挥了挥手换个话题：“战场清扫得如何了？”
　　云笑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用力地挺了挺胸：“第一师全体官兵向你您保证，绝对安全！请阁下视察。”
　　“我会的。”雷景飒举步向前走去，丢下一句话，“别挺了，再挺也是A罩杯。”
　　“啊！阁下真讨厌！”云笑相当配合地捂着脸尖叫了起来。

　　夜幕降临，平原上燃烧的机器残骸星星点点地闪着，渐渐熄灭，黑暗笼罩了血腥的场面，伤兵都已经妥善安置到野战医院了，只有风还寂寞地打着旋儿停留在原地，象是在悼念今日的死者。
　　“每次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有一种突然的厌倦感。”雷景飒在结束了扫尾总结会议之后，踏出指挥仓的大门，轻声地说，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遥远的天际，里面是深深的倦怠。
　　她的身后跟来的是洛芙迪.格兰特上校，莎尔拉.布拉格上校，以及贴身副官艾黎儿.斯诺，除了在后防线驻守的第三师师长，第一军里的实权人物全都在此了。
　　“厌倦是好事。”莎尔拉推了推眼镜，笑着说，“只有在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人才有资格厌倦。洛芙迪，你说对不对？”
　　“啊？什么？”洛芙迪有些心不在焉地用牙齿玩弄着一根牙签，被点到名字才回过神来，大大咧咧地一笑，拍着艾黎儿的肩膀说：“艾黎儿，你看她们两个，一个玩深沉，一个玩哲学，其实我都明白，什么厌倦不厌倦，得啦！这里又没有外人，我替阁下说了吧，她这是远离帝都的繁华世界太长时间了，需要一点……一点那个那个……哎呀你明白啦，等会我保证给找一个上好的货色来！”
　　“格兰特上校。”雷景飒想来也被迫“习惯”了她的胡言乱语，只是咳嗽了一声，稍加严厉地叫了她的姓，洛芙迪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严肃地一个立正，把鞋跟碰得很响亮：“是！阁下。”
　　“我已经接到了命令，战事结束后立即返回帝都。”在贴身副官张开的遮音屏蔽里，雷景飒可以放心地说出内心的隐秘，“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洛芙迪的眼中精光一闪，却是莎尔拉抢先开了口：“回帝都？在这个时候？”
　　“没错，是军务部长亲自签发的命令。虽然说得很含糊：待战局稳定，择日回程。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动作快一点比较好。”雷景飒的口气依然很平淡，“否则，容易引起怀疑。”
　　洛芙迪干干地笑了起来：“阁下，你就是会想太多，也许召你回去的目的是要给你再升一步，成为银月兵团的司令官呢，咱们老大不是还因为哮喘在南方温泉疗养么？还带了自己大小五个老公，啧啧，艳福不浅呢。”
　　“那只老狐狸。”雷景飒想起自己的顶头上司，暗地里咒骂了一声，“遇到事情她跑得比谁都快，咳嗽了几声就敢冒充哮喘，把烂摊子都丢给我！”
　　“这个时候回去没事么，阁下？我们这一仗，并没有伤到对方的筋骨。”莎尔拉忧心忡忡地说，“她们只损失了三分之一，剩余人员都安全地退入了马其诺防线。”
　　“如果某人的动作能够再快一点，我们起码还可以吃掉她们个三分之一。”洛芙迪哼哼着说。
　　莎尔拉并不动怒，温和地指出：“如果某人的动作再快一点，马其诺外围的粒子炮，会让我们损失三分之一。”
　　“哼哼，也许我们可以一举连马其诺防线也彻底突破，直接冲过欧诺山脉，那时候，罗斯里帝国的大门，就对我们敞开了！”
　　“不可能的事情不要说得这么起劲。”雷景飒打断了心腹爱将的滔滔不绝，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短时间内，北线将没有战事了。”
　　“为什么？政府同意讲和么？”莎尔拉惊奇地问，“来之前议会的态度一直是很强硬的，强调我们国家对莱梦平原的全部所有权，现在我们才打到一半。而且罗斯里一定会卷土重来的，洛芙迪也说了，萨宾芮那军团并没有伤筋动骨，这个时候阁下离开战场的话……”
　　“萨宾芮那元帅本人，并不在军团里。”雷景飒冷笑了一声，“这也是我们轻易取胜的原因，她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腾不出手来……君主制，这就是君主制！”
　　望着远远的北方，罗斯里帝国首都的位置，她的眼神忽然灼热起来，萨宾芮那，世界上硕果仅存的元老战将，唯一参加过外星抵御战，第三次世界大战，并且建立无数功勋的女元帅，在罗斯里建国的过程中更是出生入死，被封为监国元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的战神，就在那里，为病重的罗斯里女皇守住最后的危急时光，保护女皇认可的继承人顺利登基。
　　与这样的绝世名将一战，乃是每个年轻将军的梦想吧，但是，明明自己已经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却因为对方的失约而半途而废了，就算把纵横大陆的不败兵团萨宾芮那军团打得狼狈逃窜，这样的胜利对雷景飒来说，也是绝对不满足，甚至羞于提及的。
　　“我真想今天就去祈祷罗斯里女皇的驾崩，最好再加上宫廷内乱，公主谋反等等一系列热闹戏码。”洛芙迪无所谓地耸耸肩，“这样等她们元气大伤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鼓作气突进突进再突进，可惜……”
　　她拉长了声音看着雷景飒：“有位阁下却一定是按相反的方向来祈祷的：祝愿女皇陛下万寿无疆，国泰民安，然后可以在这里，大家拉开阵势再打一场真正的战争。”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雷景飒的唇角一撇，算是笑了，“我渴望着与她公平一战……打败她的不能是别人，只能是我。”
　　她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明天我就启程回帝都，无战事期间，莎尔拉暂代我的职务，有战事的话，”她沉吟了一下，看着洛芙迪跃跃欲试的目光，无可奈何地说，“洛芙迪任代理军长，记住，只限战时。”
　　“没问题。你放心回帝都逍遥吧。”洛芙迪兴高采烈地说，摩拳擦掌。
　　“如果战争再度爆发，我，或者是老大，都会尽快赶回来的。所以，你也不要太得意了。”雷景飒挥手让副官撤去遮音屏蔽，“就这样吧，紧急情况再联络。”
　　两个上校双双立正敬礼，刚要转身离开，从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混杂了笑声，哭喊声，不堪入耳，四个人的眉毛同时皱了起来，洛芙迪偷偷地看了雷景飒一眼，陪笑说：“哈哈，哈哈这个……”
　　“战俘营？”雷景飒并不看她，直接问艾黎儿，后者不理洛芙迪拼命地使眼色，点了点头：“是的，阁下。”
　　雷景飒冷笑了一声：“看来我有必要重新考虑人事任命了。”
　　洛芙迪还想解释什么，雷景飒已经举步向悬浮车走去，她只好恨恨地瞪了艾黎儿一眼，嘀咕着：“你干嘛不说是野战医院？！”
　　“上校。”艾黎儿遗憾地摇着头，“野战医院传出来的声音可没有那么哈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