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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

  •   曲如安自入了太医院,就钻在各家的医书典籍里,不如何管外头风雪。

      起初,因前朝有过女医的先例,太医院内众人对曲如安的安置仅略有微词。

      有些觉得女子难成大事,何必为难;有些觉着她运气比实力好,懒得计较;还有些压根没注意到她。

      无人主动搭理的情况下,曲如安除了给各宫娘娘号平安脉外的时间都清闲得厉害,不知自己该如何行事。

      还是与她共事过的许本华,明里暗里给了许多方便,示意曲如安可先去书阁待着。

      “太医院最要紧的不是诊病,是自保。你有多大的本事在这里都不要轻易展露。”许本华不好与曲如安太亲近,有话就直接说了。

      “多谢大人指点。”曲如安是底下一点一点爬上来,自然听得懂。尤其她出身“不清白”,有心查就能发现她是简相府上出来的。本事越大,越容易叫人拿住错处,不知用来做什么文章。

      再者,曲如安也有自己的私心。她受太子所托,查阅先皇后的医案。查一个是查,不如悄悄将后宫都查个遍。

      自此,曲如安就窝在小楼里借看书之由,背阅医案。

      为保险起见,她也时常向医正请教些古方的适用性,蒙蔽众人视线。

      直到南云舟让岑言亲自来寻她,这方平静才被打破。

      简宝意自昏沉起到现下,已过了两个时辰,且时有低热。这段时间里,南云舟一直守在她榻边。

      太医来了两回,药灌下去都只能退热,叫不醒人。

      南云舟又替简宝意换了个帕子,看她难受得蹙眉,手上动作都颤了下。

      他听到曲如安过来,才稍微压下焦灼不安的心绪。曲大夫照料宝意身子多年,用药当是比旁人更对症些。

      曲如安路上听了个大概,也是心焦。她一进留园,南云舟就免了她的礼。

      曲如安也不扭捏,立马到榻边给简宝意号脉。细细探查之下,曲如安发现除简宝意表象之状外,有内火难消,郁结在心之兆。

      姑娘素来活泼有余,入宫不过半载就这般了吗?曲如安望向守在简宝意榻前,面有忧色的南云舟。

      她出身贫微,见多了人情淡薄、人心诡谲,更懂何为真心假意。在南云舟这里,她看得这位殿下对简宝意的在乎。只可惜,纵然太子殿下有惊世之才,也保不住女儿家的柔肠百转。

      曲如安环视一周,屋内通风得宜,艾香阵阵,看来太医交代的并无偏驳。

      要来前头的药方,曲如安改了几味更合简宝意身子的药,交给岑言,“即刻煎煮下去,半个时辰后再端过来。”

      岑言说已是喝过一回药,不好当下就再灌一次。

      “可是无碍?”南云舟见曲如安面色如常,心里也安定了些,伸手轻轻揉着简宝意的鬓边。

      “姑娘底子不弱,一时忧惧攻心才会如此。”曲如安不知简宝意因何如此,只想好好守她一回,也有心想问简宝意几句。

      “殿下先去歇息吧,夜里或还会发热,臣下守着就是了。”南云舟又不会医术,待着也无用。

      “无妨,她没醒过来,孤亦无心他事。”分明是劝慰得她开了颜,才离开那一会儿,她就伤心至此。南云舟揉额,他没办法再放简宝意一人待着。

      初听到消息,他就深觉不对劲。果然,宝意一睡下就人事不知了。

      “姑娘要是醒了,见您憔悴的模样,定会自责的,岂非忧上加忧。”劝不动南云舟,曲如安只能从简宝意身上说话。

      “那,孤就先歇在外间。”这样宝意有什么动静,他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宝意素爱美色,他休整好,也能叫她心里头舒快些。

      “殿下英明。”劝不动人,曲如安也不勉强。她接下南云舟前头的活计,细细为简宝意拭去额上薄汗,又为她布了几针,叫宝意松快点。

      只是,恐还会发些低热。终归,是要将她这一出郁气散出来才行。

      简宝意自睡下起,就梦魇连连,眼前始终难得清明。

      她听得到南云舟焦急的声声呼唤,知道曲嬷嬷来为她诊脉。可她就是睁不开眼,眼皮厚重得她毫无挣扎的余地。

      后来渐渐没了奇异的梦境,身子上的酸乏就冒了出来,压得她心口不畅。

      在几回深重的喘息后,简宝意一口气咳了出来,嘴边带出些血丝。

      曲如安见状赶紧扶起简宝意,拍着她的背,让她把那口淤血咳出来。

      这口淤血咳出来,就真没什么大碍了。

      南云舟听到动静,正好岑言也来送药,二人一道进了寝屋。

      南云舟见曲如安正拭去简宝意嘴边的血污,不敢出声惊扰着人,静候曲如安的动作。

      “姑娘,姑娘?”曲如安抱着简宝意,轻声在她耳边唤着。

      简宝意听到熟悉的声音,不自觉往那人怀里靠进去。

      “姑娘,该醒醒了。”曲如安顺着简宝意的背,温声唤着,如同母亲的低语,那么舒缓又有力。她就这么一点点唤开了简宝意的眼皮。

      “嬷嬷,真的是你。”简宝意勉力撑开眼皮,看到曲如安,唇角一勾,很是安心。可她实在没什么气力,眼皮又合了回去。

      “姑娘,把药喝了,今夜就能睡得舒服了。”曲如安示意岑言将药端过来,一手撑住简宝意的背,一手去接药。

      “孤抱着她,你好施力。”南云舟放心不下,过来扶着简宝意,让曲如安喂药。

      姑娘将醒未醒,单手确不好喂药。万一洒了,还得再煎一碗。曲如安起身,将简宝意左侧的位置让给南云舟,她转身到另一边。

      果然是不好喂的。简宝意本就怕苦,现下又在病中,带着小性子,几次别开脸。

      “南风乖,病好了我带你去王叔的别苑赏花泡泉,听说书先生讲古。”南云舟本就舍不得说简宝意,这会儿更只能哄着。

      折腾了半刻时,简宝意好歹是喝了药,又漱了口,才被南云舟放回榻上。

      “殿下可安心去歇息了,待姑娘醒来便好了。”那口淤血能出来,在曲如安意料之外。她始终不敢信,姑娘竟能忧惧到如此地步。

      “好。岑言也会守在外头,有什么就叫他一声。”书房尚有政务堆着,南云舟不能全然假手于人。但宝意若是不好,他也没什么不能扔下的。

      待宝意醒来,还要细细问她一问。是不信他?还是为何?

      “这会儿了还没醒?”知道简宝意昏沉了两个时辰,简絮卿惊得从座上站起,她半点没想要阿宝的命。

      “太医院的曲如安也被叫过去了,但没有动静。公主还在千秋院里哭着。”留园的情况,她们不知道,可南宛月的忧心不会骗人。

      “宛月发脾气了?”简絮卿蹙眉,她让若兰传的话,瞒不过宛月。

      “是,公主把人嚼舌头的几个都赶了出来。”若兰叹气,此举恐真要惹到相爷了。

      “你让人盯着,宝意一醒就把血燕送过去,也不许再传那些话了。”简絮卿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阿宝千千万万不能出事啊。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简宝意根本就不是因为长宁殿传过去的闲话才这般的。

      待简宝意迷迷糊糊再次醒来,是亥时末刻了。

      “咳。”喉间干涩得厉害,简宝意以为屋内无人,摸索着想撑起身子。

      曲如安估摸着简宝意夜里要醒,才去端的燕窝粥,正温在小盅里。

      “姑娘莫急。”她看到简宝意醒来,喜上眉梢,放下东西就过来扶着人起来。

      又给简宝意倒了温蜜水端来,要她小口小口喝下后,曲如安才让岑言去告南云舟一声。

      “多谢嬷嬷。”简宝意喝了水,觉着喉间舒坦了些,窝在曲如安怀里有气无力的撒娇。

      “想谢嬷嬷,就把燕窝吃了再说。”曲如安趁势提了要求。

      “容我缓缓嘛。”简宝意话才说完,就看到南云舟带着寒气从外头匆匆而来。

      “可是妥当了?”南云舟怕自己身上的寒气过给简宝意,就站在门边。他嘴上问着曲如安,眼神是上上下下扫着简宝意,又是庆幸又是心疼。

      待岑言褪了南云舟身上的锦裘,又给他手上揣了暖炉子,南云舟才走过来。

      “殿下将那燕窝粥喂给姑娘吧。臣下去把小厨房煨着的黄芪乳鸽汤端来。”曲如安从善如流的起身,将人放到南云舟怀里。

      人都慰贴的退干净了,留简宝意和南云舟独处。

      “吓着你了?”简宝意看得到南云舟的在乎,一瞬间什么都不想了,只将人抱得更紧些。

      “怪我不够周全。”南云舟眼眸酸涩,天知道他看到宝意了无生机躺着的时候,心头有多害怕。宝意一路顺遂无忧到及笄,进宫后由懵懂被迫谨慎,处处小心,如何能不伤心神。他为保计划万无一失,严严实实瞒着她。事后也不过安抚她一时,就去忙了。竟是半点没顾到,宝意能否承受。

      她素来乖顺,就是心里不舒服,也要装着无碍,他怎么就信了。

      “你别怪自己,我们都不怪自己好吗?”简宝意抬头亲了下南云舟的唇角。

      南云舟这么说,那她岂不是也要怪自己不够厉害。一个坎而已,大大方方跨过去就好。

      至于她的心结,在她看到南云舟的那一刻,就知道不妨事。

      不论南云舟爱的是哪个她,终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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