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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待一切都安顿妥当,已经是腊月二十四过小年了。以前在浔阳老家那会儿,小年不过是街上热闹些,一家子齐全吃顿欢喜饭罢了。不过现下不比从前,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凡事大小节日普天同乐。街上张灯结彩披红戴绿,一派的喜气欢快。

      家里的三个小的,早就安耐不住了,嚷着要出去赶热闹。王氏不想扫了她们的兴致,便也就允了。原本云曦跟云斓也是要同去的,不过被王氏拦下领去了沈母的屋里。

      沈母祖籍汴州,后迁至京城,原是怀化大将军郑侯爷的千金。据说未出阁时,求亲的人家络绎不绝。可不成想偏在这时,北方匪患猖獗,郑侯爷奉命剿匪,不幸旧疾复发病死在半路上。虽说官家也给了体面,只是那些赏赐封号,对一个待嫁女而言,不过就是锦上添花,可如今锦都没了,还要那些花做什么。王孙贵族们的婚事从来都是利而聚利尽则散。一个空架子候府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无非就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郑侯府虽然落魄了,但好歹还顶着爵位,一般的凡夫俗子自然也是入不了眼的。于是这终身大事高不成低不就,耽误了五六年,硬生生的把妙龄少女拖成了老姑娘。无奈之下,只得放低门第择婿,可蹉跎的岁月如流水,哪还有好逑的君子了。门庭冷落之际,当时还只是一个秀才的沈老爷登门求娶。郑侯府虽不满意沈老爷的家世,不过眼下再讲究门第,怕是老姑娘要熬成老婆子了,于是便痛快地结下了这门亲事。

      云曦在窗下就隐约听到里面的笑声,听着却又不像沈母的。进了屋,果然见着一个陌生的老夫人正在那儿说笑,一向不苟言笑的沈母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意,这倒是罕见的,别说她们这些小辈的,就是大娘子王氏怕也没见过沈老夫人与哪个人这般亲近。

      沈母的目光淡淡从她们身上掠过,待她们落座之后才说话,“这是我闺中时的好友,翰林医官院保和大夫李家的老夫人。我们也许多年没见了,听说我入京了,她就立马带着孙子鋐哥过来瞧我,难得还这么记挂着我这把老骨头。”

      云曦和云斓还有早到她们一步的云卿赶紧起身施礼问安。李老夫人将她们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含笑道:“还是老姐姐你会教养,瞧瞧各个都水灵标致,我这一双老眼都不够瞧的了。”

      沈母谦虚道:“不过略微周全些罢了,识几个大字不是睁眼瞎,就算没养差了。倒是鋐哥这孩子我瞧着顶好的,年纪轻轻的就进了翰林院,子承父业,将来说不准比他老子还有前途呢。”

      李老夫人大笑道:“咱们老姐妹就别在这儿虚头巴脑地恭维了,我们家子嗣单薄,三代单传,就鋐哥这么一枝儿,没个兄弟姐妹,难免孤单。我今儿带他过来认个门,以后常来常往的,也能热闹热闹,只是你们别嫌烦才好。”

      云曦方才还纳闷家中有客向来都是父亲和大娘子应酬,就连祖母都鲜少出面,即便是女客,也没有让小辈儿出来见客的道理。这会儿她们左一句鋐哥右一句鋐哥,原来这鋐哥才是她们要见的客。只是虽说是变相的相看,那也该是一男一女,像方才那样任挑任选,难免自轻自贱了些。怪不得大娘子把云昭打发了出去,至于云黛本就卧病在床,正好借此推托,只拉来她们三个顶包。

      李老夫人十分的健谈,从南说到北,从张家说到王家,恨不得再长张嘴才够用。长辈说话,她们小辈也插不上嘴,只能干巴巴地听着。云曦偷偷地打量着李鈜,相貌称不上俊朗,却也周正,坐姿笔挺一丝不苟,显着有些呆板,不过文质彬彬的,倒也不觉得讨厌,双眼微垂,直勾勾地盯着某处,怕是同她一样也走神了。

      不晓得她们又聊了些什么,竟说到了云黛身上,李老夫人突然发问道:“哪个是大姐儿?”

      三姐妹面面相觑,这话她们也不好答。王氏顿了顿,接过话来,道:“大姐儿病着,不宜见客,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

      李老夫人惋惜道:“可怜见的,怎么就病了呢?”

      王氏叹道:“大姐儿底子差,在老家那会儿受了风寒就没好利索,这一路上又风又是雪的,现下病得更严重了。大夫也看了好些个了,始终也没好转。”

      “什么病?”一直没动静的李鈜突然冷不防地冒出了一句话来,吓得王氏心一颤,含在口里的茶水险些没吐出来,一时之间也没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回道:“就是食欲不振,精神萎靡,整日浑身绵软无力,晚间失眠多梦。大夫瞧了只说养着,也没说出来什么病。”

      李鈜来了精神,断言道:“这怕是郁症,光是养着是不行的,寻常的药石也是无用的。”

      “郁症?”这病前所未闻,听着就挺骇人的,王氏慌了,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径直问道:“养着不成,吃药也不成,那该怎么办?黛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跟着一同去也好做个伴……”

      王氏越说越伤心,竟发声大哭了起来。沈母登时变了脸色,冷声呵斥道:“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还不把你的眼泪收一收,没的叫人笑话。”

      闻言,王氏立马收了眼泪,难为情道:“母亲说的是,儿媳失态了。”

      沈母依旧板着脸,又数落了几句难听的,直说的王氏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还是李老夫人出来打圆场才算过去。

      “你这孩子净胡说些什么,瞧把大娘子都吓哭了。”埋怨完李鈜,李老夫人又劝慰王氏道:“小孩子胡说八道的,莫往心里去。大姐儿的病好生将养,兴许开春暖和了,这病自然就好了呢。”

      李鈜较真道:“祖母此言差矣,是病都拖不得,尤其是郁症,古书里不乏郁郁而终的名士。忧思成疾,气血瘀滞,长此以往,便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此言一出,王氏刚止不住的眼泪又决堤了,李老夫人瞪着孙子也没话说了。

      李鈜年轻轻轻,论起医道却老成持重,他又说了一堆难懂的医学术语,末了,见王氏眼泪流了一缸子,又一本正经地劝慰道:“大娘子莫慌,方才说的只是郁症的一些病理和症状。大姑娘是不是得了郁症,还需望闻问切仔细地诊断。如若方便,可否容我见一见大姑娘?”

      王氏在男女大防上是最为谨慎的了,可见李鈜一脸的赤城,全然不像有一丁点杂念,竟想都没想鬼使神差地应下了。

      李鈜像得了天大的便宜似的,感激地拜了又拜。王氏见他这番举动,实在后悔应下他这个主意,有心想收回刚才的话,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这李鈜完全继承了李老夫人的性格,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了,首先关切的对象就是王氏。

      “大娘子面色萎黄,神态疲惫,该是肾精不足,肾虚气所至。待会儿我开个方子抓些药吃上两副就调理过来了。”

      “方才我见老夫人右肩行动迟缓,手关节肿胀,且僵硬酸痛,这应是风湿,若不尽早医治,时间久了怕是要蔓延到身体的其他地方。”

      之后便是云斓,接着是云卿,然后是云曦,就连屋里的女使也都被他望闻问切个遍。

      眼看是没戏了,姐妹三个被打发了出来。云斓实在憋不住了,笑道:“这李家的公子真是有意思,他到底是来跟咱们相看的,还是来给咱们看病的?”

      云卿冷言道:“与其被人挑挑拣拣的,我倒情愿他是来看病的的。”

      刚才那番情景,云斓怎会不知道她们成了金店里的首饰任挑任选,只是她不想给自己添堵不在意罢了。“就算人家挑拣,也挑不到你拣不到我。方才你没瞧见吗?大娘子说长姐病了之后,李老夫人的话都少了,也不正眼瞧咱们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咱们是庶出,祖母和大娘子留着长姐攀高枝,便拿咱们庶出的充门面。只是人家虽不是豪门勋贵,但到底也要些脸面的,自然不肯讨个庶女回去做正室了。”

      云卿闻言,冷哼了一声,道:“谁稀罕!”说完便气冲冲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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