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江南烟雨客

19、第 19 章

　　王氏的冥顽不灵只恨得沈稷牙根直痒痒，怒其不争道：“你但凡是个有才干的，也不至于叫你那庶出的妹妹要了强去。”

　　这话无疑是往王氏的心窝子上插刀，王氏气得七窍生烟，“噌”地窜了起来，手叉着腰，涨红着脸，一副誓不罢休的姿态。

　　沈母瞧王氏这架势势必是要吵个底朝天了，赶紧摆了摆手，安抚王氏坐下，“主君是走仕途的多思多虑是好的，大娘子你也勿要怪罪，主君不但为人父，也是这一大家子的主心骨，凡事不能只考虑一面，也不能只顾着眼前的利益，总是要为着长远做打算的。”

　　沈稷应和着，“正是，知子莫若母，儿子所思所想，母亲全都明白。”

　　王氏不占理，顿时没了气焰，灰溜溜的坐下，碍于脸面又垂死挣扎地辩解了两句，“我想这是母亲筹谋的，总是不会错的。”

　　这口黑锅又甩在沈母头上了，沈母不接也得接，心里十分后悔提这茬，没事给自己找事，一个不留神还整一身的不是。沈母年岁大了，许多事上睁只眼闭只眼，无关大局闹不出乱子，她也乐得轻松。不过现下沈稷升迁，做了京里的官，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只是仕途之路越往上越艰难，即便沈稷再说谨慎，很多事上也难以周全，总是少不得从旁提点和长远打算，倘若这时她还是一味的躲清闲，日后九泉之下哪有脸面见列祖列宗。

　　沈母稳稳了心神才说话，“主君担忧的事不无道理，我也想到了，所以一早就打听了。说起来这贺四郎也是个苦命人，他原是与远房表妹订过娃娃亲的，两人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只等行了冠礼就成亲，不成想他表妹突感风寒，随后便一病不起，没撑过一个月人就去了。贺四郎伤心不已，终日以泪洗面，足足消沉了大半年，之后也一直没有娶妻成家的心思就这么耽搁下来了。这可愁坏了长辈们，所以贺老太太才会这般急切，什么都不求，只说模样好性情好的就成。贺家四郎倘若不是有这么一段经历，恐怕也轮不到咱们来挑拣了。”

　　这番解释也算合情合理，沈稷再没有不放心的了，“那是那是，不过这么说起来，他们贺家与咱们沈家倒是有些缘分的，保不齐这贺四郎合该是咱们沈家的女婿呢。”

　　沈母面上无半分神色，看不出是认同还是不认同，只说：“这话且说的早了，总要相看过了才好说话。况且这结秦晋之好可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总归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才算是圆满。不然，一个我行我素，一个一味的迁就，渐行渐远，日子久了，也是一场祸端。”

　　方才那会儿还是沈稷觉得与贺家结亲不妥，王氏倒是很乐意，这会儿竟反过来了，沈稷松了口，反倒王氏别扭了起来。“母亲这话说的很是有道理，而且贺四郎的未婚妻只是偶感风寒就一命呜呼了，哪有这么蹊跷的，说不定是这贺四郎命硬克妻，才把他未婚妻给刻死了。”

　　沈稷闻言，白了王氏一眼，“你那都是迷信之言，怎么风寒死人就蹊跷了，那是你少见多怪，你是没见过吃饭噎死人的，走路跌跟头摔死人的。人家感念旧日情意，才迟迟不肯说亲，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命硬克妻了。我倒是觉得这贺四郎很好，有情有义，且比那薄情寡义之辈强出许多。”

　　王氏拍着大腿，苦口婆心道：“哎呀，我的官人呐，正是因为如此才不妥呢。这贺四郎是痴情它不假，可他一颗心都扑在那死人身上，后来人再怎么争也争不过死人呢。”

　　沈母闭了闭眼，稍稍缓解些酸涩感，听了王氏的话才缓缓睁开，语气严肃了许多，“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你们倒是先挑拣上了。这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如此嫌三嫌四的，我看都不用相看了，且等着天上掉下来好亲事吧。”

　　王氏一听这话，慌了神，连忙找补，“母亲，媳妇不是这个意思，还不是怕委屈了咱们家的姑娘吗？若是日后他们相看对眼了，我自然也是十分乐意的。贺家那样的家世，四郎又是那样的人品，堪称良配了。”

　　沈母摇了摇头，“良配倒是言过其实了，贺四郎虽然是嫡子不假，但排行老四，将来袭爵继承祖业自然是嫡长子，怎么也轮不到他。不过贺老太太偏爱，攒下了不少体己给他，日后出去单过，置办个家业那是绰绰有余的，况且那孩子书读的不错，以后挣个好前程倒是也不难。”

　　这回王氏学聪明了，虽然不是十分满意，但也没再挑缺，“到底是母亲考虑的周全，换做媳妇是万万不成的。前天我去寿安堂给母亲请安，母亲正与亲戚叙旧，那夫人我见着陌生，从前也不曾来往，今后都同住在京中，少不了要走动的。只是不知是哪门的亲戚，上元节我备份厚礼差人送去。”

　　沈母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回事来，“喔，你说的应该是陶家大娘子，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亲戚，她家老太太是主君祖父远房表姑得女儿，论起来你们还得叫她一声婶子呢。其实她比你还要小上几岁呢，却足足大了一辈儿。”

　　王氏笑了笑，“谁不说是呢，这声婶子还真的有些叫不出口呢。按说这样的远亲几十年都不走动了，早就生分得形同陌路了，怎么又突然串起门来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明着是来走亲戚的，暗地里也是为着儿女的亲事。”沈母一边接过云黛呈上来的糕点，一边说：“陶大娘子有一女，如今已是双十年华，早过了适婚年龄，可婚事却一直未有着落，她难免心急，听说咱们家璟哥儿已长成就过来打探打探。不过我以璟哥儿还未行冠礼暂不议亲给打发了。”

　　王氏撇了撇嘴，冷嘲道：“她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竟异想天开把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塞给璟哥儿，敢情咱们璟哥儿是什么破落户专捡人家不要的，把咱们沈家当成什么了。”

　　这一句老姑娘倒是刺痛了沈母敏感的神经，她出阁时比这陶家的姐儿还要大上几岁呢，才二十岁就是老姑娘了，那她那会儿岂不是老婆子了。沈母的脸色微变，斥责道：“你这嘴巴也是个不饶人的，说出的话跟刀子一样，你不满意记在心里就好，做什么非要宣之于口，难道你没听说过祸从口出吗？”

　　王氏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被训斥了一顿，正要辩驳几句，却见沈稷挤眉弄眼地给她使眼色，她虽还不大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但还是闭了嘴。

　　那话中的厉害王氏不知，沈稷却是一清二楚，那是老太太的心病，从前都假装不知道，却谁也不捅破，偏王氏缺了一根筋似的说话不知轻重。沈稷生怕王氏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赶紧接过话茬，“那陶大娘子特意登门攀亲，瞧着也不像是来找茬的，想必她家的姑娘总是有些过人之处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