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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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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春雨敲打窗棂,滴沥滴沥,早春的寒丝丝渗入,女子温热的手掌隔着衣衫轻贴在小腹,暖意烘热全身,这感觉并不坏。
烛火荜剥,蜡油里掺了些沉香脂,燃烧时有凝心静气的功效,时羽心叹,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早些时候,跟柳不眠一张床上躺着,她即便熟睡,也防备地蜷缩起手脚,不敢轻易越界,晨起十分疲累。
现在,对柳不眠滚烫的体温和有意无意的触碰,她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不痛快,却也不能说是真的讨厌。
要怪,只能怪山里寒气重,怪她体质弱,怪天下雨……
没断掉的那只手细细摩挲着颈间的黄玉貔貅,时羽心中疑惑大于感激。
宗主口中的“抵挡”二字,着实微妙。
是柳不眠气运太强,影响到了其他人,还是她气运太弱,承受不住恩惠……
又或者,柳不眠其实是个扫帚精转世,跟谁在一起,就害得谁倒霉?
时羽出神之际,忽感腰间阵阵酥痒,她侧过脸,果然见那扫帚精一双炯炯大眼充满好奇。
“你干嘛!”时羽怒视,“咸猪手拿开。”
“师妹说胸大腰细,胸我先前摸过了,确实大,腰还没有呢。”扫帚精一派天真质朴。
时羽双目欲喷火,“那你现在摸到了。”
“摸到了,也确实细。”柳不眠老实巴交。
时羽吸气、吐气,左右奈何不得她,只能说服自己习惯就好,命令道:“手拿开,熄灯睡觉。”
柳不眠一声轻叹,既欢喜又苦恼,“师妹容姿秀润,可比争春的百花,我心慕恋,自然就舍不得睡了。”
奉承话确实养耳朵,时羽想骂她几句都找不到突破口。
她言语大胆直白,模样却真得很,一点不觉得滑头,就是实话实话,换成“你是一个丑八怪”也毫不违和。
小心避开伤处,朝她微微侧过身子,长夜冥冥无期,时羽索性与她闲聊,也是个欲攻敌必先谋的意思。
“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不眠不眠,是不准你睡觉,还是你小时候贪玩不肯乖乖睡觉。”
“夙兴以求,夜寐以思,名字是师尊起的,她希望我能用心练功,早日得证大道。”
柳不眠看着她,“我确实也贪玩,从你来到身边,常常都在偷懒。”
“额——”
时羽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菖华元君对大师姐寄予厚望,是我肤浅了。”
“你喜欢跟我玩吗?”柳不眠双手托腮,眉眼逆光,朦胧柔婉。
时羽不自在地眨眨眼睛,“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可我们相处的这些时日,我见你每晚都睡得很好。”
“师妹总是忽略我的问题。”
柳不眠才不管什么是含蓄委婉,大喇喇揭穿,却并不介意对方的保留。
“无法入睡,是因为心有重负,但在你身边,我感觉很踏实,好像什么烦心事都不是事,都不值得浪费睡眠,受你影响,我自然好睡。”
环境可以影响人,人与人之间也是互相影响,这一点时羽认同。
“我小字安安,神全则身安,身安则寿永。你可以唤我的小字。”柳不眠又道。
时羽问:“也是你师尊起的?”
柳不眠应是,时羽羡慕,“你师尊很疼爱你。”
“那你呢?”柳不眠好奇,“你的名字。”
“名字啊……”时羽出神。
也只有这个名字,偶尔被人问起,才让她短暂回忆起从前,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的来历。
可记得又有什么用呢?她从来没想过回去,也回不去了。
“我姓名中的羽,是飞鸟的羽,也是宫商角徵羽的羽,意为流水或古琴,当然也是好的寓意。”
柳不眠问:“是你爹娘起的?”
时羽说“是”。
“你爹娘也很疼爱你。”柳不眠道。
时羽:“只是早就不在人世。”
“啊——”柳不眠顿感自责,“师妹节哀。”
时羽并不觉难过,她独自生活已经很久了。
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给她太多时间用来缅怀过去,生存永远是首要问题。
没有绝好的家世和天赋,十年时间,她的目标仅仅是活着,世人崇尚的飞升,并不在信仰范畴。
她修炼总是比别人慢一些,或许是体质原因,或许是心中杂念太多。她已经接受这个世界所有的离奇设定,却始终没有把自己当做其中一员。
原本的世界,关于她的存在,流水般一逝而去,不能再回头。眼前的世界,她却还不能完全融入,像一抹幽魂,寂寞游离在天地间。
默了半晌,柳不眠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也没有家人,只有师尊,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家人,我的师尊也是你的师尊。”
她语气太柔,时羽如陷云端,险些被蛊惑。
慢慢缩回手,时羽笑了,“你知道菖华元君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徒弟吗?”
柳不眠顺着她话问“为什么”。
时羽道:“因为你天资绝佳,气运非凡,并非池中之物……大师姐,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被菖华元君收为弟子的,你我之间,云泥异路,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那我做你的家人。”
柳不眠继续争取,“我们认作姐妹。”
时羽更觉她天真,“你图什么?”
“人与人交往,一定要图什么吗?”柳不眠费解。
时羽道:“至少我是。”
凝眉思忖片刻,柳不眠豁然,“那我图你人美肤白,胸大腰细。”
爬!
时羽白眼翻上天。
这次伤得不重,接骨草和龙力丸捣碎厚覆在伤处,两日就能下地,第三日午间,饭后谢辞了荆长老,离开杜若堂,时羽这次决定慢慢走回去。
闹闹哄哄跟在后头,早就忘记了那日的惊吓,山间小路上蹦蹦跳跳,被花丛里一只大蝴蝶吸引,挪不动道。
一路走走停停,返回游纱岭,近傍晚。
来的路上,时羽已经为自己打算过,就赖在这里不走了,每日早中晚带上燋石去泡泉,直至她境界突破。
早些时候,她确实不想跟柳不眠牵扯太多,可这扫帚精两次三番害得她受伤,她必须得讨回来。
灵泉边的大青石上,时羽掰着手指头跟柳不眠算账,她受伤的这些日子,耽误了多少事,造成了多少损失,后续还需得多少心力补救,分分厘厘都掰扯得清清楚楚。
柳不眠认真听了,也没什么二话,却转身就走。
她不说去做什么,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时羽拿不准她的心思,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来,左右无事,干脆解衣下水。
春水冰凉,燋石却炙热,一池水很快就暖起来,灵气化液滋养心脉,充盈丹田,时羽凝神运功调息。
气血运行一个小周天,她再睁开眼,天色已暗,残冬的痕迹尚未完全褪去,早春树影新薄,池边青石水色冷冷,四处空空寂寂。
回到房间,闹闹哄哄已备好晚饭,柳不眠还没有回来,时羽在桌边等了小半个时辰,实在等不来,自己先吃。
也许是习惯了柳不眠这些日子寸步不离的陪伴,她乍然离去,时羽有些不习惯。
唤来闹闹哄哄询问,小傀儡一脸懵懂。
“不知道呀。”
“也许是睡着啦?”
“去玩吧。”时羽挥挥手。
小傀儡蹦蹦跳跳出门去,临走还宽慰她,“大师姐顶厉害顶厉害”。
是了,柳不眠修为出众,身份不凡,哪轮得到她挂心?
戌时二刻,时羽洗漱完,上榻歇息。
迷迷糊糊睡去,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身边终于有了动静,时羽醒来,耳朵分辨出是她,面朝墙壁,不言不动。
“你醒了。”
带着热烘烘的水汽,柳不眠探身来,长发垂落她肩窝,手从被子里伸进去,环住她腰肢,“冷不冷。”
还知道回来?时羽不理会。
“你在装睡。”柳不眠揭穿她,“你气息很乱。”
时羽怒而转身,“关你什么事!”
“你在生气?”柳大傻终于发现了,却很不解,“谁惹你。”
扭身朝墙,时羽双手环胸,闭眼。
柳不眠把手心搁在她小肚子,感觉差不多,便去摸她的脚。
时羽一惊,回头,“做什么!”
“还有些凉。”柳不眠问她,“回来有没有用燋石泡泉?”
时羽动了动腿,挣不开,脸都红透了,柳不眠按住她的肩,竟然还问:“你怎么总是穿着衣裳睡觉。”
她穿了中衣尚且如此,不穿还了得!
“你放手!”时羽挣不开,动用拳头,朝她后背结结实实抡了两拳。
翻身一滚,柳不眠擒了她双手高举至头顶,握住她脚的那只手没松,将她一条腿折叠起,欺身在上头,“做什么打我?”
争斗间,时羽衣裳乱了,领口大松,黑发像被丢弃在雪地上折断的梅枝。
柳不眠视线凝在那处。
“松开!”时羽又羞又恼。
柳不眠也学聪明了,“我若松开,你必然要打我。”
你也知道要挨揍!
时羽气笑不得,“你松开,我不打你。”
柳不眠”问“当真”,时羽说“当真”,柳不眠松开,果然没有挨打。
慌慌张张拢好衣裳,时羽跪坐在榻上,死瞪着她。
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人,柳不眠满腹委屈坐在榻边,“你就对我使脾气,对荆长老和荆师弟,还有师尊,还有闹闹哄哄,你都和气得很。”
“她们没惹我,我干嘛对她们发脾气。”时羽说。
柳不眠回头,也学她样子瞪人,“我惹你啦?”
“你没惹。”
时羽膝行两步,朝她肩膀用力推了一把,“那我问你,你做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说完时羽立马后悔了,这是在干什么,她多在乎这人似的。
待伤好,她们桥归桥,路归路,内外门之间隔了五六个山头,难得再碰面。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一字不落进了柳不眠的耳朵,时羽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原来师妹担心我!”柳不眠立即上前来抱她,“你生气是怨我,走的时候没告诉你去哪儿,又何时回,对不对?”
“是啊,我担心你。菖华元君看你的面子留我在游纱岭养伤,你要真出了什么事,我就只能回外门去,你欠我的,也没办法还了。”
她话音甜丝丝的,嘴里吐出的字一个一个却刁毒得很,更像说给自己听,提醒着,别越界乱了分寸。
“所以我给你弄钱去了。”
柳不眠抱她来坐在大腿,袖中取出一只锦袋,晃荡晃荡,“你说,你与人交往,必有所图,我图你人美肤白,胸大腰细,自然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