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周逾春

5、05

　　孟颐和最近除了兼职，还准备物理竞赛的事，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好几天没复习了，她想用挣来的钱买几本复习资料。

　　她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去了一家新华书店。

　　新华书店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长的成熟稳重，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有多帅。

　　看她逛了一圈，没买什么，笑着问：“没有喜欢的书？”

　　孟颐和摇头，突然想起什么问：“老板，有金瓶梅吗？”

　　老板大有深意的看她：“小小年纪怎么喜欢看这种书。”又问：“能看的懂吗？”

　　孟颐和摇头：“看不懂，但觉得不错。”

　　老板指了指最后面的货架：“应该就在那，你自己找找。”

　　孟颐和踮着脚，准备将书拿下来，可惜身高不够，身后有一双手将书抽走，孟颐和回头，撞进一双眉眼疏离，目光深冷的眼。

　　“宋野清？”

　　她出声叫他。

　　宋野清看了一眼书的封面，戏谑的问：“孟颐和，你还挺会看。”

　　孟颐和脸色微红，想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你别误会。”

　　老板看孟颐和一直盯着宋野清看，笑道：“看上那小子了。”

　　孟颐和摇头：“我和他是同学。”

　　老板看了一眼宋野清，询问孟颐和细节。

　　孟颐和不想说，宋野清制止：“爸，够了。”

　　孟颐和看了一眼老板，又看了一眼宋野清，有些奇怪。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两个人不像？”

　　老板叹了口气，没说原因。

　　孟颐和结账，老板摆手说不收钱。

　　孟颐和还是把钱放在了柜台。

　　孟颐和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没什么人。

　　她独自走在大街上，有些冷清。

　　身后有人喊她。

　　“孟颐和。”

　　孟颐和回头，看到宋野清。

　　“你书没拿。”

　　孟颐和接过那本书，看了一眼：“这不是我买的。”

　　宋野清把书塞到她手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孟颐和把那本书拿回了家，她没翻开看，不知道宋野清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

　　第二天起来，孟颐和早早的就出了门，天灰蒙蒙的，看不清。

　　从雾气中传来一群男生的说话声。

　　“清哥，去网吧不？”

　　“不去，打台球去。”

　　“台球多没意思，还不如网吧打怪兽呢？”

　　近距离时，孟颐和看清了几人。

　　宋野清和李稻还有胡杨三人。

　　李稻看到孟颐和盯着宋野清看，吹了声口哨：“清哥，小美人在看你呢！”

　　孟颐和听到这话，慌乱的低头。

　　宋野清看到她，自信的理了理碎发，冲她挑眉。

　　胡杨说：“清哥长的祸国殃民，小美人都看呆了。”

　　宋野清没说话，踹了胡杨一脚。

　　“会装哑巴吗？”

　　李稻朝她挥手：“小美人，顺路一起去学校啊！”

　　孟颐和摇头。

　　胡杨说：“人家是二中的好学生，你配得上二中吗？”

　　几人渐行渐远。

　　孟颐和到班里时，没几个人，早自习还没开始。

　　陆肖正在偷偷摸摸的写书，写到一半有些写不下去，拿给孟颐和看。

　　“你觉得要怎么写。”

　　陆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写男女感情，同样，孟颐和也不知道。

　　“我也不会。”

　　陆肖：“你不是和宋野清在谈恋爱吗？”

　　孟颐和踹他：“滚。”

　　陆肖张大嘴巴：“孟颐和，你不淑女了。”

　　孟颐和是个安静的人，少言寡语，更不喜欢骂脏话，这是陆肖认识她这么久以来，她说的第一句脏话。

　　“我什么时候淑女了。”

　　两人说说笑笑，直到周宜来了。

　　“在说什么。”

　　周宜凑过来问。

　　“再说你怎么这么丑。”

　　周宜踹陆肖。

　　“陆肖，你找死。”

　　陆肖哀嚎：“你俩都不淑女。”

　　周宜笑眯眯的凑近他：“难道颐和对你做了什么。”

　　陆肖：“滚。”

　　周宜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颐和，你还挺会装。”

　　周宜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孟颐和也不生气。

　　“装的多了你就习惯了。”

　　第一节化学课，看孟颐和走神，老师让孟颐和起来回答问题。

　　“孟颐和，起来回答这一道题。”

　　孟颐和看了一眼题，淡定的说出答案。

　　老师点头：“上课不要开小差。”

　　下课后，周宜崇拜的看她。

　　“这道题我都不会，颐和你太厉害了。”

　　孟颐和扬了扬眉：“别崇拜姐，姐只是个传说。”

　　周宜：“颐和，你不可爱了。”

　　孟颐和跟周宜待久了，也被她感染了，变得开朗了些，也学会了幽默。

　　陆肖今天值日，但他有事，问周宜能不能帮她倒垃圾。

　　周宜给她一个白眼。

　　“想都别想。”

　　陆肖看向孟颐和。

　　孟颐和心软。

　　“行。”

　　陆肖感动的稀里哗啦。

　　“孟颐和，还是你够仗义，以后我帮你倒垃圾。”

　　孟颐和按住他凑过来的脸。

　　“收起你的谄媚，像太监。”

　　周宜附和：“是太贱。”

　　陆肖默默转过头去，独自郁闷。

　　晚上的时候，教室的人都走完了。

　　孟颐和提着垃圾出去，刚到垃圾桶旁边，就被人围住。

　　为首的是蔡星。

　　身边是几个不认识的人。

　　“孟颐和，你过来。”

　　孟颐和没动。

　　她不知道蔡星要干什么。

　　“孟颐和，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孟颐和蹙了蹙眉：“所以？”

　　蔡星招了招手，她身边的那几个女生，拉着孟颐和往厕所走。

　　“孟颐和，今天没人能帮你。”

　　厕所里几个女生围着孟颐和。

　　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

　　一盆水浇下来，孟颐和浑身湿透。

　　孟颐和没想过自己会经历校园霸凌，更没想到那人是蔡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孟颐和浑身有些瑟瑟发抖。

　　厕所早已人去楼空，没有了蔡星她们。

　　孟颐和站起身来，拉紧了校服，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不是不敢反抗，她知道蔡星背后是什么背景，她就算反抗又能做些什么呢？

　　只是徒增伤害罢了。

　　夜晚的风很冷，孟颐和浑身更冰冷。

　　她觉得有些难过，吸了吸鼻子，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孟颐和看到了宋野清。

　　宋野清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耳朵上戴了两个耳钉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一头张扬的红发，他的轮廓线条流畅，很完美。

　　“你怎么这么狼狈。”

　　孟颐和顿时觉得难受。

　　“我……”

　　“算了，你别说了。”

　　宋野清不会安慰人，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孟颐和第二天到教室时，蔡星看到她冷哼一声，从她身边经过，仿佛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孟颐和回到座位上，体育委员郁崇走过来看到她问：“周宜来了吗？”

　　孟颐和摇头。

　　“这周值日要重新安排，我把你和周宜陆肖安排在一起，你有问题吗？”

　　“没有。”

　　周宜来的时候，看到了重新排好的值日表，问：“咱俩一组值日。”

　　“嗯，好啊，好啊，我才不想跟蔡星那个丑八怪一起值日呢？”

　　周宜很开心，只是看到陆肖，就有些不高兴。

　　“怎么还有这厮。”

　　“咱们这组没有男人你觉得行吗？”

　　陆肖表示不服。

　　周宜笑：“陆肖，咱们不是姐妹吗？”

　　两人说说笑笑，孟颐和没什么心情，有些低落。

　　“颐和，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

　　周宜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呼道：“你在发烧哎！”

　　陆肖和她顿时紧张起来，“去医务室。”

　　孟颐和本来想说她没事，可是周宜和陆肖已经拉着她跑了很远。

　　孟颐和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自己落下的课该怎么办，物理竞赛该怎么办。

　　周宜已经向老师请过假了，孟颐和还是不放心。

　　挂了一瓶水就回去上课了。

　　孟颐和走到七班时，看到门口站了两个男生。

　　她从旁边经过，秦致吹口哨，朝她眨眼。

　　邹景双手插兜，眼神落在她身上。

　　“景哥，是二班的孟颐和。”

　　“老子用得着你提醒吗？”邹景掐他耳朵。

　　秦致：“景哥，你暴躁了。”

　　孟颐和没去看他们，而是急匆匆的回教室。

　　还没到教室，下课铃响了。

　　孟颐和进教室时，遇到了出门的物理老师。

　　“孟颐和，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我知道这次的物理竞赛对你来说很重要，学习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要适当的休息。”

　　“我知道了。”

　　周宜看她回来，把写好的笔记给她：“我都替你记了。”

　　“感动吧！”周宜求表扬。

　　“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那你就嫁给我吧。”

　　孟颐和笑：“是我娶你。”

　　第二节课，上课铃响，教室还是一片混乱。

　　走廊里忽然响起了哒哒声，很是刺耳。

　　周宜耳朵尖，听见声音朝孟颐和眨了眨眼：“闫魔鬼回来了。”

　　班主任闫晓，是高二二班的数学老师，大约三十多岁，到现在还是个大龄剩女，据说因为脾气暴躁没人敢娶她，前段时间不知怎么的生病住院了，让物理老师代管几天，现在听到熟悉的高跟鞋声，大家都知道是她回来了。

　　门被推开，那张熟悉的脸出现，班里的人瞬间安静。

　　“咳咳，我说两件事。”她清了清嗓子，“鉴于我这几天不在，针对物理老师和我反映的几个情况，对个别同学提出批评。”

　　“李成，张斌，王俊，你们几个逃课是怎么回事？”

　　被点到名字的三人，站起来，互相看了看，支支吾吾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闫晓脸色非常难看，“说不出来原因，明天叫家长。”

　　接着她又扫了一圈，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下周有个模拟考试，考的不好的你们清楚有什么惩罚。”

　　闫晓走后，班里一片哀嚎。

　　“闫魔鬼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陆肖转过头来与周宜讨论。

　　“八成是，怪不得三十多岁了还嫁不出去，像她这样的谁敢娶。”

　　孟颐和正在做物理题，周宜和陆肖把声音放低了，孟颐和笑了笑，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转眼，模拟考试到了，孟颐和成绩很好，完全不用担心。

　　周宜却担心的要命，星期天拉着孟颐和去了寺庙，说是求神拜佛让她考试成绩能够达到理想的分数。

　　孟颐和不相信这些，求神不如求自己。

　　“颐和，你说我这么诚心的祈祷，佛祖能保佑我过了这次模拟考试吗？”

　　孟颐和看了眼怜悯众生的佛，点头：“会的。”

　　周宜默默的许完愿，问：“颐和，你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吗？”

　　孟颐和摇头：“没有。”

　　周宜有一大堆要实现的愿望，等她说完愿望，孟颐和已经等了半个小时。

　　日暮西沉，孟颐和与周宜下了山。

　　考试的前一个小时陆肖问她：“孟颐和你在第几考场。”

　　孟颐和看了眼准考证，“第七考场。”

　　周宜在第十九考场，陆肖在第十考场，三人分散在不同的考场。

　　第七考场和第十考场挨得很近，孟颐和到了第七考场时，班里还有些同学没离开，尤其是邹景。

　　看到孟颐和眼神意味不明。

　　“孟颐和，来找我的？”

　　“不是，我是来考试的。”

　　邹景恍然大悟，看了眼教室门口，转头问秦致：“今天考试？”

　　“是啊，景哥你不知道？”

　　“卧槽，怎么没通知我。”

　　孟颐和找到座位时，秦致就在旁边，提醒她：“这是景哥的位置。”

　　孟颐和看着乱七八糟的桌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语文考试时间是两个半小时，孟颐和用了一个半小时，剩下的时间就用睡觉来打发。

　　监考老师看见也没说什么。

　　孟颐和睡的不踏实，好像做了一个久远的梦。

　　梦里浮浮沉沉，直到打铃，她惊醒过来。

　　揉了揉发酸的胳膊，交了卷子，走出第七考场，却刚好与要进教室的邹景撞了个满怀。

　　邹景侧身而立，利落硬朗的短寸，这次他没穿校服，嘴里叼着根烟，吊儿郎当的。

　　身后跟着秦致。

　　邹景看着孟颐和，眼神始终没离开。

　　孟颐和皱眉，“邹同学，看我干什么。”

　　邹景眼尾上挑，勾唇笑：“看你可爱。”

　　孟颐和翻了个白眼：“真土。”

　　秦致张大嘴巴，看着邹景问：“景哥，你刚才是不是被驴踢了。”

　　邹景踹他：“滚。”

　　两天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考完试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孟颐和没有去兼职，物理竞赛马上要开始了，她必须抓紧时间复习。

　　以至于她在房间里学习忘记了时间，没人叫她吃饭，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孟振兴最近很烦忙，天天加班，有时间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人，孟颐和又不想看到李倩和孟琳，干脆就不出去吃饭。

　　孟颐和只觉得胃很不舒服，难捱的趴在桌子上，不知过了多久，她房间的门被打开，她看到孟琳抱着双臂站在门口。

　　“死了没。”一开口就是如此伤人的话。

　　孟颐和咬了咬牙，没说话。

　　孟琳看出她不对劲，只是冷眼的看着。

　　“能帮我倒杯水吗？”孟颐和实在是难受极了。

　　她艰难的望向孟琳。

　　孟琳笑了，冷哼：“孟颐和你这是求我吗？”

　　孟颐和握紧拳头，“是。”

　　孟琳似乎很开心，转过身去，门被关上，孟琳很久都没有回来，孟颐和知道孟琳靠不住，孟琳那么讨厌她，又怎么可能会帮她。

　　不知过了多久，孟颐和感觉有人在叫她，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了。

　　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鼻间是难闻的消毒水味道。

　　“醒了。”孟振兴几天不见，有些疲惫，满脸沧桑。看到她醒了忍不住叹气。

　　“我怎么了。”

　　“昏迷，被你李阿姨发现送到医院来了。”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慢性胃炎。”

　　孟颐和早有预感，得到这个结果意不意外。

　　“颐和，我不是给过你钱吗？你身体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得了胃炎。”

　　孟振兴给的钱孟颐和一分都没花，她不想花孟振兴的钱。

　　“以后那些兼职你别去做了。”

　　孟振兴出去打电话了，孟颐和忍不住哭了。

　　孟颐和住了三天院，周宜和陆肖来看过她，除此之外，李倩一次也没来。

　　孟颐和出院那天，只有她自己，收拾好东西还没出医院，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野清？”

　　宋野清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她一愣。

　　“孟颐和？”

　　孟颐和看了眼手术室问：“怎么了？”

　　宋野清脸上有明显的疲惫，“没什么，你怎么在这？”

　　孟颐和没回答，宋野清也不多问。

　　孟颐和觉得这次看到宋野清发现他不一样了。

　　那一头张扬耀眼的红发，变成了黑色。

　　孟颐和回家时，孟琳不在家，李倩正在做饭，看到她也没多少热情，孟颐和回了房间。

　　过了很久，孟振兴来敲门，让她出去吃饭。

　　孟颐和不太想吃李倩做的饭，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饭桌上，李倩收起那幅冷淡，换上一副亲切的笑脸：“颐和，身体好些了吗？”

　　孟颐和吃着碗里的米饭，嗯了一声。

　　李倩夹了一块青椒放到她碗里，尽心尽力的扮演着一个慈祥的后母：“颐和，你爱吃的辣椒，多吃些。”

　　孟振兴：“你李阿姨拿手菜就是青椒肉丝，你可要多吃些。”

　　听到孟振兴的话，孟颐和心凉了半截，孟振兴一点也不关心她，明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却还要让她讨好李倩。

　　孟颐和放下碗筷，起身：“我吃饱了。”

　　“这孩子。”孟振兴有些不高兴：“你李阿姨忙活了很久才做了这一桌子菜，你没吃几口，说不吃就不吃了，太不像话了。”

　　李倩忙道：“颐和也不是故意的。”

　　一顿饭吃的难受，孟颐和看了一眼孟振兴，彻底对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