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泪》溯烬

49、舍离

　　出了住院楼，雨尚未停下来，下那么一星半点的落在人衣服上，属实叫人不舒服。
　　秦长昼撑起一定雨伞，看向身后的……谢燧…岑灿…和斯微林……他正准备开口将岑灿叫过来，而岑灿却抢先一步。
　　“哥，你和秦总先走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和斯微林说。”岑灿面相倒是和善，全程跟在他们身后，亲眼看着谢燧被秦长昼搀扶着。
　　也罢，是他的就是他的，不论怎么争。

　　“灿灿，我——”
　　秦长昼话音未落，岑灿便急于打断他：“秦总，你们先上车吧，我会尽量快速的向斯微林说清楚的。很快，你放心。”
　　秦长昼没有逆着他的话，搀着谢燧，将他扶上车。

　　“岑先生，你有什么想要了解的都可以问我，”斯微林微微提起笑脸，“只是在下有个小小的请求——
　　“对天发誓，我不是在说秦总和谢燧的坏话，希望不要天打雷劈。所以想让岑先生在我这里得到的消息进行保密，哦不，是对我这个消息的源头进行匿名与保密，谢谢岑先生。”
　　斯微林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诚恳至极。

　　岑灿冲她笑了笑，尽量使氛围更轻松些：“放心?”
　　“我哥他一直都住在秦长昼家里吗？”
　　“据我了解到的情况的确是这样的，但是秦总有一段时间一直住在公司里，除了换洗衣物什么的要回家处理，其余时间都在办公室。”斯微林剖析出岑灿真正想问的问题，极力解释他们没有同居的事实。

　　如鲠在喉般，但他还是勉强说了出来：“那我哥他对秦长昼……嗯……就是有没有……”
　　“这一点岑先生放心，谢燧来过秦总办公室，我原本是在的，但是场合不适合我在，所以出去了。但那一次过后，再也没来过，我不清楚秦总说了什么，后来基本上连家都不回，衣物什么的都是由我来回送，谢燧那次之后精神状态都变了。”
　　“变了？”
　　“消沉，低靡。”斯微林沉思片刻，想了想实在没有别的词语来形容那段时间里的谢燧——

　　晚上八点，斯微林受命帮秦长昼将衣帽间里的新西服带回公司。一推门就看见在客厅吃泡面的谢燧，盘腿坐在地毯上，光顾着看电视里的两位男主角。
　　“谢燧？”斯微林进屋换鞋，时不时和谢燧搭几句话，“这几天都吃的泡面？”
　　“嗯。”谢燧不多作理会，目光从未离开过电视屏幕，忙得连泡面都快坨了。

　　斯微林找到西服后，将其装入秦长昼专属双肩包里，看到旁边收拾整齐的领带，于是自作主张的顺手多拿几条。像是在疯狂“掠夺”。
　　拿的差不多，检查一次后，就放心地走出去了。
　　碰巧，谢燧在收拾桌子，好在谢燧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是爱干净的，否则秦长昼回家又得大发雷霆，不能对着谢燧出气就得把气撒在员工身上。
　　打工人就不是人吗……
　　斯微林缓缓叹一口气。

　　“林斯微。”
　　谢燧叫住她。
　　一般情况下，斯微林坚决不可能理会他，但他叫她“林斯微”，不由得让她提起疑心，小声嘀咕着：“你怎么会这么叫我？”
　　记得他们根本不熟。不然就是，谢燧打听她？
　　没必要吧。

　　“他很久没回来了，下次是什么时候？”谢燧完全没听到斯微林嘀咕的那句话。
　　斯微林摇摇头：“老板的私事，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可以打打电话问问看，说不定他会告诉你呢？”
　　谢燧没接话：“路上注意安全。”
　　有意的，撇开眼神。

　　再一次见到谢燧，是在半个月后的清晨。斯微林又待命回来，她工作是挺轻松啊，这助理慢慢都被培养成私人助理了。
　　这一次，他窝在沙发上睡觉，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那还是在腊月里，身上就穿着一件毛衣，随便搭一层毯子就睡了也不怕感冒发烧。
　　地暖没开，暖气也没开，这不是把自己身体健康当玩笑吗。

　　“谢燧？”斯微林拍了拍他，“醒醒。”
　　谢燧睡觉浅，很容易就被叫醒，他缓缓睁开眼，不知道为什么对斯微林会有些歉意：“抱歉啊，睡着了。”
　　斯微林出于好意提醒他去卧室睡觉：“没事，你要睡觉去卧室房间里睡，现在腊月里的容易着凉，家里又没有开空调暖气什么的。”
　　“谢谢。”谢燧看了看斯微林提着的包，猜到，“你又来给他送衣服了。”
　　没等斯微林回答，他捏紧了毯子的一角，自嘲地笑笑：“不该我多问。”
　　斯微林觉得奇怪，但又不知道这种感受究竟从何而来，又因何而生。

　　后来的许多次，斯微林都能看到靠在沙发上睡觉的谢燧，而桌前摆着的正是他睡前吃的泡面。先前的谢燧会让她带外卖什么的，还强调要换换口味，一定要丰盛。现在看样子吃饭都是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吃穿住是不愁，但……
　　状态看样子堪忧。

　　不知道是斯微林的哪个熟人，清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微微！”
　　斯微林的目光去寻找声音的源头，最终落在向她奔来的小白菜身上。庄颜笑嘻嘻地跑来，用力抱了抱斯微林，嘴里呢喃着：“微微。”

　　“你怎么在医院？”斯微林稍显惊讶，自然地将手搭在庄颜腰间。
　　庄颜解释：“噢，有点事情。”
　　“那我先和你介绍一下吧。”斯微林扬着笑脸向岑灿介绍这位小姑娘，“岑先生，这是庄颜，我的女朋友。”
　　反过来又向庄颜介绍岑灿：“这是我老板的……男？”
　　意识到可能没复合，斯微林改口：“前……”
　　又顿了顿，明显面露难色，回过头无助且无知地看向岑灿，眼神里尽是“到底是前男友还是男朋友”这个问题。

　　“我们认识。”岑灿淡淡一笑，眉眼间弯如月。
　　“hi，”庄颜死死抱着斯微林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只是腾出一只手向岑灿摆了摆，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哥哥。”
　　面对此刻的情形，斯微林才是那个蒙在鼓里的蒙鼓人，她左右来回看，他们很融洽？？？
　　这是为什么？什么认识？什么又见面？什么哥哥？

　　“认识？”斯微林表面看似风平浪静的，实则已经在心里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岑灿奇怪：“你不是对我一个叫许青知的朋友略有耳闻并且见过几次面吗？怎么会觉得我和庄颜不认识……？”
　　一下子似乎想起来什么的岑灿，倒吸一口气——

　　那时候，庄颜还是个高中生，她特意到校门口挽留许青知。许青知在收拾行李，在把行李搬到出租车后备箱，庄颜不依不饶地拉着他的手撒娇：“哥哥，中秋节也不和我一起回家吗？”
　　“不了，那不是我家，不合适。”三个不连环否认，就差把不想见庄颜，不想回家写在脸上了。
　　庄颜惋惜：“啊，那是我们的家，有妈妈在，就是我们的家。”

　　其实庄颜这个名字是后来她上高中改的，在这之前她的名字叫许妍。

　　“许妍，我不会丢下爸一个人过中秋的。”许青知挣脱开束缚着他的手，明显很不耐烦，“你不是我世界里的中心，我没必要围着你们母女俩转还要死缠烂打不放弃，这显得我有病。”
　　庄颜心里失落：“哥哥……”

　　岑灿出来恰巧看到站在许青知身旁手足无措的庄颜，走近发现小女孩撇着嘴，像是快要哭了。于是岑灿一只手臂揽着庄颜的肩，轻轻了几下。
　　“怎么啦？跟我这个哥哥说说呢？”岑灿出于好意问她。
　　庄颜实话实说：“我想让哥哥陪我和妈妈一起过中秋……”
　　说着说着就委屈起来了。

　　“哎呀，许青知，你妹想你了你就和她一起回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岑灿重重的拍了一下许青知的肩，“中秋就该团圆啊。”
　　许青知将后备箱门重重的摔上：“我爸呢？反正我是肯定不会带着我爸去她家的，我也不会。”
　　“哥哥！”庄颜用力扯了下岑灿的外套，“你帮我劝劝他，求求你了哥哥。”
　　耐不住小孩子的软磨硬泡，这么执着，岑灿只好假意答应她：“好好好。”

　　后来庄颜上高中改名字了之后还特意告诉了许青知。

　　【妍妍：哥哥，妈妈给我改名字了。哥哥，我现在叫庄颜。希望你不要陌生，哥哥。】

　　庄是庄颜后爹的姓，庄颜不是姓庄的生的，庄颜是他的亲妹妹。他妈妈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把自己和前夫生的孩子改姓成后爹的。
　　不过许青知从来都当作这个名字不存在，从来没叫过她一声“庄颜”，自始至终，他都是以“许妍”来称呼他的妹妹，因为这才是证明他们是亲兄妹的最好证据。
　　这是他的妹妹。

　　虽然许青知向来不在庄颜面前叫她妍妍，不过在朋友面前，都是称呼她为妍妍。所以就导致许青知大学几年来都没谈到对象，不论是同性还是异性，一朵桃花都没有。
　　男的以为他有一个叫妍妍的女朋友，觉得是直男，不好意思打扰。
　　女生呢，也以为他有个叫妍妍的，交往了很久，感情很好很扎实的女朋友，自然是知道抵不过，不出击。

　　但庄颜从来不对外说、不对她身边的朋友说，许青知是她的哥哥。她一直以为哥哥不喜欢承认她这个妹妹，并且他们都不住在一起，哥哥也不承认他是这个家里的。那万一挑刺的同学让她带哥哥来，结果带不来，那不是给自己整的太难堪了吗。
　　可是令岑灿没想到的是，就连她的女朋友斯微林都不知道许青知是庄颜的哥哥。
　　未免……太严密了吧……

　　“嗯……”这个音在喉咙里打着旋，庄颜努力圆场，“就是偶然认识的。”
　　斯微林当然不信了，偶然认识的管人家叫哥哥？由于秦长昼和谢燧在车内，斯微林想着不能再耽搁太久，所以先松开庄颜的怀抱：“我现在还有些事儿，等我回来。”
　　看了一眼岑灿，似乎在等待他的答复。

　　“噢我也有事，你去送他们吧，我待会儿打车。”主要就是想从庄颜这里了解一些事。
　　奈何斯微林上车后，秦长昼的精神不堪重负，降下车窗，从里面探出头：“灿灿，怎么不上车？我们要走了。”
　　岑灿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先行离开：“你们走吧，我还有事。”
　　斯微林才不管秦长昼和岑灿爱不爱舍离呢，启车就走，于是秦长昼只能一点一点看岑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庄颜，你没和斯微林说过许青知的事情吗？”
　　“没，虽然他是我哥，但是我总是觉得，他不是很乐意承认，况且，我妈妈没有他的抚养权和监护权，也不算是一家人，既然哥哥不想，那还是不要强加一个头衔给他了。”庄颜考虑的倒是岑灿没有想到过的。
　　果然，没有相同的经历就无法感同身受，即便是了解过程。

　　“其实你哥哥还是很喜欢你的。
　　“你改了名字后，他还是一直称呼你为‘妍妍’，不是庄颜的颜，而是许妍的妍。我问过他为什么还是一直叫你许妍，明明很多人都适应庄颜的名字了。
　　“你知道许青知他和我说什么吗？”

　　“什么？”

　　“他说，许妍是你作为他的妹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