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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香囊 ...

  •   “他……把我的花……连根……就那么薅起来了!”

      “那根还……还那么长!那么长!!!”

      “我养了好久……好久啊!今晚开了第一朵……没了!没了!!!”

      顾长思坐在小厮搬来的椅子上,耳边嗡嗡作响,他双手搓了搓脸,手指间漏出一条细细的缝隙看向霍尘。

      “你确定你只是拔了花,没拔了他其他的……什么要命的玩意儿?”

      霍尘眼观鼻鼻观心地摇了摇头。

      “这还不要命吗!这是我的命根子啊!!!”温知蹦了起来,一边走一边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昙花啊,昙花啊!北境养一株昙花你知道多难吗!?它开一朵花你知道多难吗?!娇滴滴的生命啊,我苦心孤诣养了它那么久啊,今晚刚开了第一朵啊,就被他这么无情地摧毁了!!!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禽兽不如!!!”

      霍尘从牙缝里哼哼出一句:“温大人,说我偷花就偷花,你别说的我好像摧残了小姑娘一样。”

      “没有差别!!它在我眼里就是美人!放眼大魏也没有一个女人比它更美了!!!可它被你无情地摧毁了!!!”

      顾长思太阳穴突突地蹦。

      千算万算,他就忘了跟霍尘交代一句,这位才子温大人点完状元就自告奋勇来了北境,自是两袖清风、为国为民,唯独有一点,此人最爱各种花卉,来北境之后因着环境寒冷,养一盆死一盆,最后斥巨资在自家后花园里搭了个大棚,常年保温,来娇养他的花花草草们。

      这大概是温于别这辈子花得最大手大脚的一笔钱,可今夜被霍尘无情地摧毁了。

      英明神武的定北王在脑子里从“你为什么偷花?”“你怎么知道温于别这儿有昙花,还上赶着半夜来偷。”“看不行吗?你还给人家拔了。”“是我给你开的钱不够还是怎么的?”一众说辞里面扒拉半天,才迎着温知悲愤难当的目光,憋出了一句。

      “……多少钱?我赔。”

      温知作西子捧心状:“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生命!是我的美人儿!是我的爱人——”

      他的爱人的话音尾巴被顾长思张开的五指堵了回去。

      “五两银子。”顾长思幽深地看着他,“够买一屋子‘美人儿’陪你了,行吗?”

      温知顽强地在那五根手指面前挣扎了一下:“其实……”

      “我再请个花匠,帮你种,钱我出。”

      “其实王爷完全没必要这么客气的嘛!”温大人当即雨过天晴,亲自上去把霍尘薅了起来,忍着牙疼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疼,在他身上拍了几下,拂去那些不存在的灰尘,“多大点儿事,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大晚上的下官不打扰王爷安寝了,来人,好生送王爷和霍侍卫出去,送客——”

      出了温知家的大门,祈安自动自觉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落后了半步,他家王爷下巴紧绷、肩脊僵硬,显然是要发怒的预兆,要不是碍着梁执生还在,绝对要动手揍人了。

      他惹不起他家主子的霉头,只好躲远点儿。

      顾长思在马车前停住了脚步,硬生生挤出了个笑容,望向梁执生:“方才形势匆忙,没来得及问,梁捕头怎么也在这儿?”

      “今夜卑职巡夜。”梁执生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霍尘,道,“正好巡查到温大人门前,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异响,本以为是哪只夜猫子蹿进了温大人府邸,而后里面突然传来了惨叫声,卑职担心有贼人作祟,于是冲了进去,结果发现……”

      梁执生说不下去了。

      结果发现哪里有什么贼人,是他的好徒弟,穿着一身一看就是准备盗窃的夜行服。霍尘武功够好、人也聪明,本来万无一失,结果点儿没踩得太好,跃进温知的花卉大棚里一脚踩翻了一个空花盆,把守门的小厮惊动了。

      他本来想一不做二不休,眼瞧着那盆月下美人开得娇艳欲滴,上去薅了就要跑,温知披衣赶来的时候,正巧目睹了黑衣人眼疾手快地将他的昙花连根拔起,下面飘荡的根须如同温大人那口随着惨叫飞出的魂魄,连人带花命不久矣。

      然后霍尘就被温知府中家丁和他师父联手按了。

      顾长思二指抵在额角,勉为其难地调整了下表情:“梁捕头,其实本王治下一向宽仁,尤其是钱财方面。本王今年二十三了,府中正经主子唯我一人,无妻无子,本王那么多钱也没地方用,全用来打赏下面人了,你一问祈安便知真假。”

      祈安一口气呛进喉管:“啊对,是是是。”
      “所以本王……”

      顾长思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霍尘刚到他手下,上任不过一天,就闹出了偷花之事,旁人不说,只怕梁执生这个亲师父会觉得自己苛待霍尘,看看、看看,都要逼得人家偷花维生了!

      “卑职万万不敢疑心王爷。”梁执生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当即道,“只是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今夜不知又是哪根筋搭错,哪里怪得了王爷。您只需带他回去好生管教,任打任骂都无所谓,他皮实的很!”

      说完这些又想起有关定北王的传闻,说他心狠手辣、手段阴狠,又默默地补了一句:“就是……别真打死了,还得给王爷效力不是。”

      顾长思颔首道:“这个自然,毕竟他原来还是梁捕头的人,别的不说,看在梁捕头的面子上,本王也不会如何的。”

      “多谢王爷,那……卑职继续巡查了。”梁执生边退到霍尘身边,边狠狠拍了一把霍尘的肩膀,“卑职告退。”

      他一走,祈安立刻道:“小的去看看马车里暖炉凉没凉,王爷稍等。”

      这下,寂静空旷的大街上只剩下了默默无言的霍尘和不动声色的顾长思。

      霍尘手里死死抓着装着那株倒霉昙花的布袋子,他知道顾长思在等他开口,终于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张了张口。
      “王爷……”

      “一句话。”顾长思往后一靠,倚在马车车厢上,眼底流露出浅淡的困意,那些困意让他锐利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带着些看不懂的情绪,“一句话告诉我你今晚是要干什么。”

      霍尘定定地看着他:“……做香囊。”
      顾长思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说完自己都笑了下,气笑的:“霍尘,本王给你开的钱不够吗?一只香囊而已,满大街多得是,你买一只需要花很多钱?还是说你就惦记着温大人家里的昙花,那你大可跟我讲,向他要一盆就是了,你……”

      “不是的。”霍尘打断了他的假设,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白日里和你过招的时候,我把你的香囊划坏了。一来你给了我新兵器,二来我赔你一个香囊,合情合理。”

      “我本来也没打算不给钱,但是昙花花期短暂,只有晚上才开,那时候香气馥郁,最容易存住,放在香囊里也最好闻,为了抢这个时间,我只能先斩后奏。若不是失误了,我明日也要向温大人登门道歉的。”霍尘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就是……谁能成想温大人像是我把他妻儿给撕票了似的呢……”

      他说这么一长串,顾长思就只是看着他,抄起双臂靠在那儿深深地看着他,那双长眉微微拧着,看着霍尘像是看着一道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

      霍尘看他这样,只好乖觉道:“好吧,王爷,是我考虑不周,五两银子你从我工钱里扣吧,是我的错……”

      “你说,你做这些,就是想给我做个香囊?”顾长思唇角一抽,笑了,“为什么?”

      霍尘一愣:“什么、什么为什么?”
      顾长思探究地看着他:“因为你是我的侍卫,所以……你想讨好我?”

      霍尘眼中一闪而过的讶然被他捕捉到了。

      随即,霍尘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让他心里顿时一酸,那股熟悉的、能够让他眼眶发红的酸胀感又回来了。

      “不是,我不是想讨好王爷。”月光将霍尘的眼睛照得又清澈又明亮,“我若是想讨好王爷,大可以选个成色好、品质佳的香囊送给王爷,反正王府中奇珍异宝众多,王爷不会在意我这小小的香囊。”

      顾长思眼睛一眨。

      “我只是想对王爷好,单纯地想对王爷好。”霍尘温柔道,“因为王爷不只是我的王爷,还是我的心动之人。我说过的啊,我对王爷贼胆包天、一见倾心、痴心难改。”

      他鼓起勇气上前几步,几乎到了可以被训斥逾矩的距离,可是顾长思没有动,只是看着他,丝毫没有叱责他的举动。

      这种默许让霍尘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借着月色,他能够愈发清晰地看清顾长思的长相,那双眉眼是他二十五年间从未见过的漂亮,据梁执生所说,顾长思模样八分肖母,而淮安王妃当年乃是有着大魏第一国色之誉的美人。

      霍尘轻轻将手搭在顾长思的两侧,是个把人圈住又不触碰的姿势。顾长思的思绪像是蝴蝶,被名为朦胧回忆的蛛丝缠住了蝶翼,任由霍尘在他耳边低语。

      他半是哄劝半是内疚,低声道:“小王爷,原谅我吧。”

      月色清幽地在顾长思高挺的鼻梁上镀了一层光,他那低缓的嗓音蓦地震破了缠住蝴蝶翅膀的蛛丝,顾长思眼睫一抖,上半身往后仰去,避开了霍尘凑过来的鼻息。

      “该原谅你的不是我,是温于别。”顾长思一把推开他,方才的暧昧气息荡然无存,“明天送钱来,这盆昙花多少钱就赔人家多少,五两银子外加花匠我这边另给。”

      他掸了掸袍子:“当然了,我这边另给的钱,从你工钱里面扣。”

      霍尘怔了怔,旋即低低笑起来。

      “笑什么,祈安,你也是,检查个暖炉需要那么久吗?再查天都要亮了。”顾长思蹿上了马车,“回府,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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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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