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仙藻幻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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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南栀没吭声，扭过头，盯着前面一排排逐渐落入黑暗的桌椅发呆，这不是对方的心里话，她晓得。
可能与自己还不熟，不过才见两面而已，不，三面，加上旅馆那次，所以满口大道理。
突然开始怀念砸虫子的沈若棠，由于刚睡醒，人显得温柔十足，那稍纵即逝的亲昵感实在难得，现在就只剩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可她是她的读者，还签了名，难道人家就不能看出点什么嘛！
看出她和她一样的地方，但倒底是什么地方，唐南栀恐怕自己也不清楚。
那是种朦朦胧胧的感受，像江南水乡的细雨，丝丝缕缕，挥之不散。
沉默，空荡荡的教室只有雨声，一滴滴黏腻潮湿，全打在人的心里，三月天气竟像十一月，好像冬天又要来了。
以为这场雨很快就散，老天偏要做对，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又听到李玥在门口大嗓门嚷嚷。
“得啦，今天铁定去不成，这雨下的，还不得把我淋成落汤鸡，妆都花了，你自己吃吧，我到隔壁教室躲躲，好像门开着。”
不远处有个小教室，能容纳二三十人做实验，那扇玻璃窗正对着大阶梯教室，两边互相都能看见。
唐南栀还是离不开。
总这么耗着不是办法，沈若棠低声问：“怕淋雨吗？”
“不——怕。”
对方站起身，瞟了眼骷髅架模型，今天带不走了，人不怕雨，骨头倒怕，“咱们从侧门离开，外面有条小路，跑得快一点，去外科楼拿把伞，跟我回家。”
她的个子很高，站起来，将窗户缝里的光都遮住，唐南栀看她模糊的脸，瞧不见表情，但那句“跟我回家——”却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升起暖意。
高兴，可不能让瞧出来，连忙回：“哦，不用，太麻烦，我从这儿到宿舍楼也挺近的。”
沈若棠将制服脱下，披到她身上，十分无奈，“李干事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既然追到这里来，晚上也能去宿舍楼，你不如待到熄灯后再走，至少躲过今天，明天早上找吴队长说清楚，总比与她面对面强。”
有道理，唐南栀点头，下巴轻触到制服上的肩章，有点疼，却更高兴了。
上次去沈若堂家实在太紧张，只记得客厅有个灰蓝色沙发，一扇落地窗，其余全想不起来。
但很干净，非常干净。
唐南栀谨小慎微，刚到门口就开始换鞋，寻思鞋底全是雨水，黏糊糊沾着泥，太脏！
虽然两人到外科楼拿了伞，但身子一半儿早就淋湿，说起来可笑，要那把伞干什么呐。
可她和她站在同一把伞之下，肩膀挨着肩膀，想起来又觉得很值了。
沈若棠打开门，扭头瞧对方正在那里专心致志脱鞋，刚想说不用，人家已经光脚站在楼道里。
灰色水泥地映着那双脚直发白，脚踝很细，一捏就碎似地，脚趾细长，顶部又形成一个个圆，很像小孩子的脚，透着可爱。
她还没看她的眼，就能够想像那份楚楚可怜。
沈若棠赶紧推开门，“进来吧，不用脱鞋。”
“都是雨水，万一给地板弄脏，多麻烦。”
沈若堂家里铺的是瓷砖，白到发绿，阳光一照，冷森森得晃眼。
“你这叫做剖腹藏珠，地板值钱还是人值钱。”她蹙着眉，南栀不好意思地吐舌头，小心翼翼跟到沙发边，抬头看沈若棠拿着白毛巾，“先把头发擦干，洗个澡，湿漉漉会生病。”
她瞅一眼自己，衣服从里到外紧紧贴在身上，不由得脸红，犹豫一下，还是不敢脱掉制服，问：“沈老师，我能用下吹风机吗？吹吹就好。”
沈若棠看她不好意思，并不勉强。
她带她来到浴室，好言相劝：“我建议你还是洗个澡，头发虽然干了，但身上还有潮气，一样会不舒服，你们吴队长可不是好糊弄的，如果你不想让她明天满院乱跑，说你生病，她就快一个人累死，最好还是听我的。”
语气调侃，却让人意外地想笑，也许是想到吴燕妮那副渣渣呼呼的模样，还带着几分可怜，唐南栀忍不住抿唇。
不出意料，卫生间里也是不近人情的干净，就像一个样板间，从来没用过般，甚至找不到一丝头发，女人的洗漱间居然瞧不到头发，简直不可思议。
来到擦得发光的浴缸，旁边还有个小淋浴，被一圈玻璃门围着，那个年代卧室带卫浴还不是很时兴的事，就算有浴缸和淋浴，大多也都连在一起，像这样独自分开的浴室特别少，一看就是自己找人改造的，沈若棠不喜欢站在浴缸里淋浴，感觉太奇怪。
唐南栀当然没胆量悠闲泡澡，动作麻利地脱衣服，淋浴水滴到寒涔涔皮肤上，终于暖和起来，鼻尖还飘起一股绮丽的香，和沈若棠身上一样的味道。
很香，又很淡，很近又很远的味道。
忽然想起人家也淋雨了呀，太糊涂，怎么也应该让对方先洗。
目光隔着雾蒙蒙的花玻璃，落到空荡荡的浴缸上，寻思这间浴室其实可以同时为两个人服务，一个淋浴，一个泡澡不就好了，可这当然是不行的，至少她与沈若棠不可以。
况且她对自己的身材也没什么信心，太瘦，又不协调，像个电线杆，可前几年某些地方又越长越大，连稍微紧身一点的衣服都不敢穿，就算那条绿裙子也刻意买大了一号。
沈若棠的身材非常好，每个地方都匀称完美，纵然包裹在严丝密合的制服下，依旧看得出来。
相形见绌，她太差劲。
平白无故竟比起美来，唐南栀一边淋浴一边笑自己胡思乱想，要加快速度，外面的人还等着。
一边的沈若棠早就换上休闲服，正在柜子前挑衣服。
小唐助教目测比自己低半头，或者一个头，她大概一米七几的样子，很久没量了，估计南栀也就一米六二左右。
穿自己的衬衣会大，裤子更不合适，要是有裙子多好，无非是个长短问题，可惜沈若棠不爱穿裙子，尤其来到吉城教书，平常都是制服，懒得买。
腾地想起有套制服裙，航空医学院每年按例发放，如今可以派上用场，翻半天，终于在柜子底找到，上面衬衣，下面短裙，天蓝色很漂亮。
屋子里有双层玻璃，暖气也还开着，应该不冷。
她把裙子理好，敲了敲浴室的门，听里面哗啦哗啦的声音停住，提高声音，“我找了套衣服，穿新的吧，应该合适。”
门吱呀裂开条缝，伸出细长手腕，颤颤地捏住衣服角，腾一下就拉回去，又赶紧关上门，“谢谢。”
雾气一瞬间冲出来，熏得沈若棠脸直发热，这小丫头，怎么和做小偷似地，她转身去厨房，看表已经五点多，该吃晚饭。
雨还在下，冰箱里剩些食材，做饭吧，她不想饿着她。
等唐南栀颤颤巍巍穿上裙子，弄好头发走出来，沈若棠的菜已经上桌。
西红柿炒鸡蛋，好像还在煎牛排，完全是中西合并式，沈若棠拿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头，“不好意思，冰箱里只有这些，有什么吃什么。”
唐南栀受宠若惊，没想到对方居然在给自己做饭，一溜烟跑到厨房，“沈老师，我来做。” 锅里刚倒上油，滋溜溜响，她又大声讲一遍，“我来做，是煎牛排吗？”
唐南栀并不会弄牛排，长这么大也没吃过几次，但煎牛排与炒牛肉又有什么区别呐，切切炒炒不也一样。
她看对方没有停下的意思，着急道：“我有自己的做法。”
沈若棠关了火，问：“什么做法？”
“不告诉你，反正让我来做，你出去。”
说着伸手抢锅铲，下命令道：“快出去，今天够麻烦的了，不能再让你做饭。”
她突然变得如此坚决，好像不同意就要哭出来，沈若棠只得说好，转身又问：“那我在旁边看看，行吗？”
“不行，祖传秘方。”南栀摇头，已经站到灶台边，“我不喜欢别人看我做饭。”
熟练地将牛肉切成丝，拿刀姿势一看就是经常做饭，沈若棠觉得比自己强。
她掩上门，里面人才开始龙飞凤舞地显身手，南栀的想法很简单，要悄悄地像变魔法般做出一桌美味佳肴，让对方欢喜。
人家是恩人啊，怎么能给自己做饭！
肉丝放到锅里煎，又打开冰箱看到几个青辣椒，可以炒一盘干煸辣椒牛肉，大冷的天最发汗，但拿不准放几个，唐南栀很能吃辣，不知道沈若棠口味如何。
那本书里没写过，只记得人家女朋友喜欢辣椒，哦不，是前女友喜欢。
她了解她过了头，借着那本小说，竟直接到女友身上。
唐南栀合上冰箱，暗自琢磨，最后打开厨房门，试探地问：“沈老师，那个——你爱吃辣椒吗？”
沈若棠坐在沙发里，似乎顿默了三秒，“都可以。”
都可以是什么意思，唐南栀吐吐舌头，那就全放进去好了。
作者有话说第8章 仙藻幻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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