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朝朝暮暮（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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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堂出身医生世家，父亲早年当过海城航空医院的院长，后来又到首都医院，在航空系统举足轻重，但沈若棠不喜欢沾这个光，很少提，这样讲出来还是头一次。
吴燕妮倒有点怀疑，不会真是她亲戚吧！
若棠抿口茶，有点苦，笑了笑，“我也想有这样的表妹，不行认一个。”
“好啊，我看你年长一岁，倒是接地气不少，继续努力。”
吴燕妮抬脚就走，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点不改，沈若棠拉开抽屉，取几包新茶放对方包里。
“带给同事。”
吴燕妮心领神会，“放心，一定给你的新表妹把事办成。”
这次表彰大会，最终站上讲台的一共五人，四位全跟着教授，只有一个大队助教就是唐南栀。
她受宠若惊，不明白这份殊荣怎会落到自己身上！瞧着何安然在台下不停鼓掌，心里发热。
或许是薛若扬在致歉，人家不是将来的干部科长嘛，想一下又很离谱，名额不是一个人可以定。
眼睛抬了抬，通过嘈杂人声向外望，不知沈若棠在不在，如果看到也会高兴吧。
唐南栀始终记得她是她的助养人，所有一切都想与沈若棠分享，从小到大的每一次表扬，每一张奖状，都想拿到对方眼前。
可惜人太多，半天找不到，有些失望。
沈若棠当然来了，站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瞧着唐南栀上台领奖，其实看不太清楚，但知道是她，听到广播里叫唐南栀的名字。
可能为了仪态庄重，头发全挽上去，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不少，但那双狐狸眼一定还是怯怯又充满笑意，她还是喜欢她长发及腰的样子。
无论如何，希望工作上的成就能让小丫头忘记那些不好的回忆。
今天的唐南栀确实高兴，不只由于得奖，还有件喜事，人常说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她又占一样 。
吃完晚饭，门卫打电话让到门口接人。
南栀开始还犹豫，想着肯定认错，等到外面一看，兴奋地叫起来。
来人是同村的唐笑笑，两人一起上高中，后来笑笑没考上大学，在当地技校读厨师。
从此再没联系，南栀每次回村都打听对方消息，却没有回音。
村里人都传笑笑在外面过得好，早早毕业，到高级饭店当厨师，好像去了海城，没想到会来这里。
几年不见，笑笑的变化不少，以前只是扎个马尾，穿粗布衣服的小丫头，到哪都笑呵呵，所以家人才起名叫笑笑。
如今还是副爱笑模样，精气神却大不同，原本瘦小的腮帮子涨鼓鼓，眼睛眯成条缝，小黑玻璃珠似地滚来滚去，头发烫过，嘴唇也涂得红艳艳，是所谓流行的熟女风。
唐南栀拉起她的手，“你居然能找到我。”
笑笑过来给个拥抱，“现在什么年代，想找一个人总找得到的呀，我前一段回老家，见到外婆，说你在这儿。”
“我外婆，你见到她啦。”
唐南栀一直在打工学习，好久没回家，提起外婆满脸担心。
“嗯，老人家身体好得很，托我给你带话，让你好好工作，别惦记家，每个月寄的钱足够用。”
南栀心里安慰不少，“我常给外婆打电话，现在支书家里不是有电话吗？叫一声，很快就能听到声音。”
“那是老人家身体好，还能走那么远的路，等你有钱啦，给外婆买个电话多好。”
说着掏出一个外壳红艳艳的手机，小巧玲珑，好像是国外的牌子，叫做蝴蝶姬。
笑笑晃了晃，“喏，就这个，看你现在挺神气的嘛，穿制服在这儿工作，没多久肯定也能买一个。”
唐南栀边走边乐，“你说的倒容易，咱们那里有信号吗？买了还不是摆设。”
笑笑抿唇轻笑，柳腰轻摆，“你说的对，我都傻啦，那地方真没信号，穷死了，唉，不过现在发展快，说不定过两年就有，好好挣钱吧。”
她显然是赚了钱，打扮精致，还拿着最新款的手机。
航空医学院里的人生活条件已够好，南栀也没见过一模一样的手机，笑笑毕业没几年就走上小康，实在让人意外。
“晓得你本事，了不起。”
原来对方在市中心的餐馆做事，待遇好，就是忙，没时间出来，今天还是特意请假。
没坐一会儿就急慌慌看表，“南栀，我晚上是最忙的，有空再约，快把小灵通号给我。”
唐南栀连忙点头，交换号码后又把对方送出门。
何安然一直在隔壁看热闹，等客人离开才去敲门，“哎，你怎么认识她呀？同乡，同学！穿得真时髦。”
此时髦非彼时髦，笑笑裙子短还露肩，在院里走的时候，其实南栀也别扭。
“是我朋友，从小爱穿。”她笑嘻嘻地解释，一边拧着毛巾擦脸。
南栀心眼好，总是把人往好地方想，她就不同，何安然坐在床上，翘腿闲闲地：“我觉得——她和你不是一路人。”
“什么一路人，两路人，我们是同乡。”
好长一段时间以来，南栀的情绪都很差，一个陌生的城市，只为一个人而来，可那人才将自己狠狠推开，还好遇见安然，如今又与笑笑重逢，总算与这个城市有点温柔的瓜葛。
唐南栀是个容易满足之人，也很善于调节心情，毕竟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可一旦闲下来，心便空落落，不知名的情绪瞬间把人淹没，也许某个街角，不经意一个转弯，茫茫然下一秒就能瞧见那张熟悉美丽的脸，她对她总也看不够似地，打开窗户，空气里都是沈若棠的味道。
有些感觉真奇怪，一直觉得俩人相差甚远，自己不可能有心思，可一个突如其来的事件便改变一切，稀里糊涂表白之后，也像把心给捅破。
她真的是喜欢上沈若棠，如假包换。
想到这里又很怕，害怕里全是无奈，怎么办！现在就连与对方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还隔着一层尴尬。
本来生日是个好机会，人家却不在，事后去祝生日快乐简直像个傻瓜，而自己的生日又太远，要到夏末，还有好几个月呐。
冥思苦想，突然觉得恐惧，虽然近在咫尺，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说话了。
然而没多久这个机会便从天而降，上天怜悯，由于吴大队长要搬家。
燕妮本来住在家属区临时盖的宿舍里，她资历短又无学术上的成就，一直没分上好房。
今年当上大队长，情况有了变化，终于拿到沈若棠家后面一栋楼的钥匙。
乔迁之喜，自然要暖房，周末约上南栀与安然还有几个同事，一起在屋里吃饭。
顶头上司做东，南栀不敢怠慢，一进屋便在厨房忙活，手脚麻利，手艺绝佳，色香味俱全的菜一盘盘往上端，让吴燕妮叹为观止。
吴队长十指不沾阳春水，早就订好外卖，贵得要死不说，塑料盒里的食材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不拉几，哪有现炒的新鲜。
“小唐，你能来太好了！我们修得什么福。”顺手拿来毛巾，笑嘻嘻帮南栀擦额头上的汗，“以后谁要你也不成，这辈子必需跟着我。”
唐南栀一边把小炒肉放桌上，“好呀，我这辈子就跟着吴大队长，哪儿也不去。”
像只刚跑出山的小狐狸，乖巧得很。
吴燕妮瞧着那么可心。
外面有人敲门，安然喊了声：“沈老师。”
声音不大，却让唐南栀怔住，好像什么东西忽地砸住脑袋，沈若棠应该不喜欢热闹的场合啊！怎么会来，而且又是这种时候，脸上不是油就是汗，早知道不做这么多菜。
慌里慌张之间，听见沈若棠的声音，“吴大队长乔迁之喜，我敢不来吗！”
“算你有良心。”吴燕妮迎过去，接过对方手中的酒，“情我领了，又不白请你，你看看今天多少菜。”一把将南栀从厨房拉到跟前，“快来瞧瞧我们小厨娘，不知将来谁娶到家，太有福气，可惜我不是个男的。”
唐南栀不敢抬头，客气道只是几盘家乡菜，不值得夸奖，可一桌子红红绿绿实在让人馋。
纵然沈若棠知道小丫头会做饭，还是十分吃惊。
对面人却忐忑，等客人到齐，乖巧地在桌边看众人夹菜，生怕谁皱下眉头，嫌弃菜难吃
“有点辣吧，可能吃不惯。”
她低声说，眼睛偷瞧旁边的安然，那位十分会打圆场，“哪有，好吃死了，真想不到同龄人中还有这么会做饭的，我们这一代会吃就不错啦。”
桌上除吴燕妮与沈若棠之外，还坐着几个教授与大队长，跟着附和，“可不是，何助教真不像会做饭的样子，还是唐助教好啊。”
唐南栀端起饭碗，心里高兴。
虽然没敢看过去，但沈若棠就坐在前面呀，别人夸她，对方应该也听到吧。
沈若棠加几块小炒肉放碗里，慢条斯理地吃，并不参与谈话，味道比看上去还好，就是辣得很，吃几口直冒汗，吴燕妮家里还没装空调，可见刚才在那个狭小的厨房里，做饭的人会有多受罪。
“吴队长，今晚的菜总有你做的吧？”她随口问，端起酒杯，“总不会都是小唐助教的功劳。”
吴燕妮正和旁边的李教授说盖房，聊得热火朝天，扭头回：“我倒是点了外卖，不过都扔在厨房，不好意思往外拿。”
沈若棠抿唇，余光扫了眼南栀，亏得是年轻，不施粉黛，出再多汗皮肤也像刚蒸过的水糍年糕，粉雕玉琢。
此时正低着头，不远处台灯的暖光打在脖颈上，又细又长，她觉得她的脖子特别美，惹人心神恍惚。
收回目光，望着杯里的红酒，笑道：“吴队长不该雇佣童工，我们小唐助教还不大呐，不能白干。”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朝朝暮暮（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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