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54、台球

　　摩托车慢慢远离行政大楼。
　　灯坐在挎斗里，回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机械，抬起手挥了挥。
　　机械微微低下头，回应了灯的挥手。
　　一直到中原中也拐了个弯，看不见机械的身影，灯才又回过身问，“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先洗澡洗衣服。”中原中也道，“等衣服干的时候，到附近大楼看看。”
　　校园里的建筑虽然相对完好，可是依然有不少窗户已经消失不见。
　　灯好奇的往里面看，“有好多桌子椅子。”
　　“这是教室吧。”中原中也道，“以前的人聚集在一起上课的地方。”
　　“每个位置都会坐着人吗？”
　　“嗯，基本上。”
　　“会有好多人哦，学校。”
　　“是啊。”
　　以前这座校园里，肯定有很多很多人。
　　中原中也经过一个不知道原先是做什么用的圆环状水泥，继续往前走。
　　左手边的大楼同样有些斑驳，不过现在仔细看看，其实和外面没有任何维护的大楼有很大的不同。
　　虽然外墙也有脱落的水泥，可是地面上还挺干净，只有一些细小的石块。
　　楼里灯火通明，应该是机械替他们开起来的。
　　这是西北边第一栋大楼吧？
　　第二栋大楼……
　　“灯，看看地图，是不是那一栋？”中原中也问。
　　灯摊开校园地图，认认真真的看了看，又回想一下他们走过的路，“嗯，是那一栋。”
　　目的地离行政大楼不算远，不过认真说起来也不算近，骑摩托车都骑了一小段时间。
　　中原中也把车子停在大楼门口。
　　按照地图上看，这栋有十层楼高的大楼，整栋都是体育馆，每一层都有一个更衣室。
　　因为是女校，又有机械帮助，好像没有录用男性教职员工，连厕所都只有女厕，更衣室理所当然的也不必分出性别。
　　“体育馆是什么？”灯问。
　　中原中也回答，“是校园里的人运动的地方吧。”
　　他听说过校园有体育课，大概就是在这里上的课。
　　“运动？”灯想了想，“不能直接在广场上运动吗？”
　　“有些运动需要特殊的场地。”中原中也道，“嗯……等会儿应该会看见。”
　　学生运动的地方，除了体育馆之外，当然还有校园必备的操场、室外球场等等，不过都在更后面一点的位置。
　　进到体育馆一楼，第一个看见的教室是铺设着木地板的韵律体操室，旁边有一个色泽暗淡的铁牌写着教室的名字。
　　中原中也瞥了眼旁边空荡荡的鞋柜。
　　这地方是不是要脱鞋才能进？
　　他稍微犹豫了会，旁边不知道这些规矩的灯已经直接踏进去，“好空旷，都是木板。”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还是跟着直接踏进去。
　　体操室内称得上明亮，三面墙壁上都有镜子，镜子前有铁质的扶手。
　　“这是体操室。”中原中也道，“就是……呃、一种尽量伸展自己身体的运动？”
　　好像有点抽象，不过他也不太会说，大概就是这样吧？
　　“哦。”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环顾四周。
　　机械可能才刚来过这里不久，室内没有多少灰尘。
　　虽然已经破损的木地板似乎无法再修复，但是可能导致受伤的木头渣都被清理掉。
　　教室另一面没有镜子的地方是成排的落地窗，一半已经失去玻璃，还有玻璃的部份同样明显被修补擦拭过。
　　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中原中也摸摸锈蚀斑驳的扶手，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又从镜子里看向站在他不远处，注视着天花板的灯。
　　天花板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盘，灯光分布在圆盘上，亮度稍微有点微弱。
　　“好奇怪的感觉。”灯道，“胸口有点闷闷的。”
　　中原中也顿了顿，轻声道，“大概是，惆怅吗？”
　　“惆怅？”
　　中原中也道，“好像看见机械在这里擦拭维护的样子，对吧。”
　　“嗯。”灯说，“虽然知道是他的工作，可是还是觉得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在这个废墟里。
　　不知道是被人类遗弃的地方，还是人类想回来也没办法再回来的地方，被赋予使命的机械，依然尽着他的职责。
　　灯又低头看向地面，“机械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呢。”
　　比如修补已经消失的玻璃、修补坏掉的地面。
　　这些比较大的工程，似乎本来就不是机械的工作，所以也对此无能为力。
　　“走吧。”中原中也道，“去其他地方看看。”
　　体育馆内其实本来就不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们的目标只是位在最上层的游泳池而已，不过中原中也对校园也有点好奇，和灯一起看看这里的设施也不错。
　　“中也以前也在学校里上过学吗？”灯问。
　　他们离开体操室，走在走廊上。
　　靴子踩在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道里回响。
　　“没有。”中原中也道，“虽然有的人能上学，不过也有无法上学的人。”
　　“为什么？”
　　“很多原因。”中原中也说，“像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身份，也没有钱。我是贫民窟的孩子……还记得吧，我从有记忆之后就在贫民窟里生活的事。”
　　“嗯。”灯道，“我记得。”
　　他说完，又问，“没有身份、没有钱，就不能上学吗？”
　　“啊。”中原中也道，“不知道这所校园里古代人的情况是什么，至少在横滨就是这样。”
　　一楼的几个教室都是体操室那种有着空旷木地板和宽大镜子的场地，比如舞蹈室、柔道室之类的场所。
　　看一个就和看了全部的一样，没有什么好看的。
　　“要不要搭电梯！”灯眼睛亮亮的望向电梯，“机械应该修过了？”
　　应该是修过了没错。
　　可是中原中也还是有点怕，“走楼梯，过来。”
　　灯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电梯，还是乖乖跟过去，“中也会怕掉下去？”
　　“当然啊。”中原中也啪一下拍在灯的后颈上，轻轻捏了两下，“掉下去就会死，我可不想因为这种原因死掉。”
　　灯理解的点点头，“嗯，我也不想。”
　　楼梯也被打扫过，称不上纤尘不染，但依旧算得上干净，灰尘只是薄薄的一层。
　　二楼是部份球类教室。
　　离楼梯最近的是壁球室，成排的好几间壁球室排列在一起，因为是中原中也不了解的运动，看起来有点意义不明。
　　可能是原先有的场地线已经消失，就像是一个个制式的小房间排列在一起而已。
　　“这是什么？”灯问。
　　“我也不知道。”中原中也道。
　　他们在小房间门口对视一眼，同时退出去。
　　下一个教室是台球室。
　　场地很大，十几个台球桌静静的待在灯光稍显暗淡的空间里。
　　教室墙壁顶端有几乎环绕半个空间的长方形空洞，原先大概是窗户，外头的光线投射进来，照亮轻微浮动的灰尘。
　　边角的水泥有些开裂，不过同样看不见本该已经落下来的石块。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有点手痒。
　　他很久没打台球了。
　　真要算起来，好像从旗会的伙伴们死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台球。
　　灯看看他跃跃欲试的表情，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台球教室。”中原中也道，“想试试看吗？”
　　“好啊。”灯说。
　　教室角落有个小空间，那里的门也不见了，能很轻易地看见里头放置着台球所需的相关物品。
　　因为是教具的关系，里头的球和球杆都很多。
　　“圆圆的。”灯帮中原中也拿球，又看向他手中的球杆，“长长的。”
　　中原中也轻笑道，“嗯。”
　　因为没有玻璃的窗户比较多，台球桌上的灰尘也比其他地方多了点。
　　中原中也先把球放到另一个桌子上，把装球的袋子团成团，简单清理一遍桌面，接着开始布置台球桌。
　　单从教具看起来，台球似乎没有什么新的变化。
　　或许未来的台球规则有变，不过变成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因为在场的两个人都不知道。
　　灯站在一边看，小心翼翼的摸摸已经摆好的球，“好多颜色，漂亮。”
　　中原中也用的是14-1的玩法，彩色的球排成整齐的三角形，“等会儿会更漂亮。”
　　他放好母球，拿起台球杆，“我先打一次给你看。”
　　他打球的姿势很标准，伏下身的时候，腰臀的弧度很流畅，眼神专注的注视着球，钴蓝的眼锐利的像在发着光。
　　灯紧紧盯着中原中也看，“中也，好好看。”
　　中原中也有点尴尬的偏过头，“别看我，看球啊。”
　　灯这才乖乖挪开目光，“哦。”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彩色的球在深色的桌面上散开，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响起，紧接着，其中一颗球落入袋口里。
　　灯看的目不转睛，赞叹道，“好漂亮。”
　　中原中也低低笑了一下，“来试试？”
　　“嗯。”灯拿起另一根球杆，学着中原中也的动作拿，“这样？”
　　“差不多对了。”中原中也放下手中的球杆，替他调整一下姿势，“先试试，慢慢的就会找到适合自己的打法。”
　　话是这么说，不过大概……
　　在这个世界里只会打这么一次。
　　以后。
　　如果他们一起回到横滨，灯对台球也有兴趣的话，可以在家里弄一个台球室。
　　中原中也无意识的想。
　　灯又学着他的动作弯下腰，伏在台球桌上，“这样吗？”
　　“……啊。”中原中也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动作上，轻轻碰了碰灯放在桌面的手，“手指放松一点……对，就是这样。”
　　他又握住灯放在后面杆子上的小臂，“再伸直一点。”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灯抬头看看中原中也，有点茫然的说，“……要怎么打？”
　　刚才中原中也出杆时，他都在看桌上的球，没有仔细看他的动作。
　　中原中也犹豫片刻，还是站到他旁边，握住他的手腕、贴着他的身体，低声道，“放松，我带着你打一次。”
　　灯将自己完全交给他，丝毫没有反抗的任由中原中也握住他的手臂。
　　身体贴得很近，几乎严丝合缝。
　　中原中也不免想起早上彼此贴在一起、脸碰着脸亲吻的场景，喉头不自觉滚动一下。
　　“中也？”灯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小小声的喊。
　　中原中也这才回过神来，默默让自己稍微离他远一点，才摆动灯的手臂，“……是这样出杆的。”
　　蓝色的球撞在桌边，又撞到其他颜色的球上，紧接着顺利的落入袋子里。
　　“声音也好好听。”灯说，“中也好厉害的感觉。”
　　中原中也直起身来，一点都不谦虚的说，“不是感觉，是真的很厉害。”
　　灯闻言，便斩钉截铁的道，“嗯！中也很厉害。”
　　自己说还好，被灯这么斩钉截铁的一说，不知怎么，中原中也就有点羞耻的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试一次看看。”
　　灯模仿着他，动作非常标准的弯腰俯身、标准的摆动手臂。
　　一颗球慢悠悠的滚了一小段距离，慢悠悠停下来。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可以稍微再用力一点。”
　　但是，灯应该是在寻找合适的力度。
　　不然一个不小心用杆子把球戳坏，或者把整个台球桌都毁了……这种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中原中也默默的想。
　　灯第二次尝试的时候，果然稍微加大力度，调整好最合适的力道。
　　球与球互相撞击，撞在桌边，落入袋子里。
　　“进去了！”灯眼睛亮亮的，回过头来看中原中也，“是这样打吗？”
　　“嗯。”中原中也道，“很棒。”
　　真的很棒，作为一个初学者来说，灯的表现真的非常好，动作也非常标准。
　　趴在桌上的时候，简直让人幻视毛茸茸的白色耳朵和蓬松的白色尾巴。
　　眼睛因为专注而亮闪闪的，耳朵还会被钢盔压下来，变成软绵绵的垂耳。
　　……像小狗一样。
　　他收起有点过分的想法，顺从本能、非常自然地拍了一下灯的屁股，“台球好玩吗？”
　　灯用力点头，“好玩！颜色好看、声音也很好听。”
　　竟然是这种好玩吗？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
　　自己喜欢的东西也能被喜欢的人喜欢，就能令人感到十分欣悦。
　　中原中也把球重新摆好，拿起球杆，“一起打一场。”
　　不必太拘泥于规则，毕竟灯是第一次玩。
　　台球室里，清脆的撞击声断断续续的响起。
　　“啧，不错嘛。”中原中也抱着球杆，站在球桌边，看灯将球击打出去，不自觉勾起满意的笑容，“再来一球。”
　　从一开始手把手的教，到现在几乎快要脱离初学者的生涩，才没过多久的时间。
　　教起来还挺有成就感的。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灯上手了，他们才停下来。
　　中原中也拿起水壶喝了口水。
　　虽然这很有可能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起打台球，依然得适可而止。
　　“累吗？”他问。
　　“不累。”
　　灯坐在另一张台球桌上休息，专注的看着他，“中也打台球的时候特别漂亮。眼睛很漂亮、身体很漂亮，表情也很漂亮。”
　　中原中也被夸的有点不自在，一口水差点呛到，目光飘了飘，“……是帅气才对吧。”
　　“漂亮又帅气。”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