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448、番外五：如果138

　　在朝上走的坡道前方不远处，有个矩形的通道。
　　通道的颜色和高墙一样，都是灰黑色的，两边水泥抹得很平，像是一体成型，在偏上方的位置有一排用途不明的圆形孔洞，大概是十円硬币大小。
　　通道不长不短，外面还在下着小小的雪，他们把摩托车停在通道里，徒步走出去。
　　地上的雪积得很厚，松松软软，踩下去的时候，脚都有点陷进去。
　　在走到工厂区域之前，会先经过无数类似集装箱的黑色矩形箱子。
　　每个箱子看起来都一模一样，超过两人高，没有门也没有梯子。
　　可能不是装东西的箱子，而是某种机器，只是和外面的机械一样，已经完全停止运作，上头积着雪、挂着冰。
　　“这里的雪好厚哦。”灯四处看看，又抬头看看天空，“上面还有一个基盘吧？”
　　“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基盘，大概只能维持生存所需，不太能控制天气。”太宰治也抬起头，“主要可能都是靠这面墙壁来维持设施内部的气候环境。”
　　不过这所机械研究中心，大概也已经停摆很多很多年了，基干塔没有太多必要再花时间和功夫维持气候环境，才会让箱型的机器都积满了雪。
　　中原中也随手拍掉旁边一个箱子上积着的一点雪花，认真观察了一下，微微皱起眉，“……看起来像是石头？”
　　一点箱子可能会有的纹路都没有，材质摸起来比起木头或铁，反而更像是某种石头。
　　灯也好奇的摸了摸，又敲了敲，“好像真的是石头？”
　　太宰治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当然是石头，这些是被废弃的时空机器。”
　　他非常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让空气静止的话语。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震撼的说，“哈？！”
　　灯也惊讶的望向太宰治，“这个？”
　　“嗯哼。”太宰治伸出手，摸了摸箱子，“这些都是没有能量的失败品。不只这里有，阶层都市还有其他的地方专门存放这些失败品。”
　　他是在基干塔里和人工智能说话的时候得到的讯息。
　　毕竟在那里待了一天多，总不能什么资讯都没有弄到就直接离开了。
　　“……用石头穿越？”中原中也有点震撼，“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机器……难道我们之后要钻进石头里？”
　　看起来也没有门，如果随便破坏，搞不好就把机器给弄坏了。
　　太宰治无语的说，“三号和我们说过要怎么使用时空机器吧。”
　　中原中也当然记得。
　　三号说，什么都不用做，在最上层待一个晚上就行了。
　　“所以为什么要想方设法钻进石头里？”太宰治露出看智障的表情，转身拉着灯往前走，“走走走，和蠢货待久了，智商都会下降。”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怒道，“只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他默默几步跟上被太宰治拉走的灯，继续和他并肩前行。
　　灯好奇地问，“为什么失败品会被放在这里呀？”
　　太宰治停顿一秒才道，“科学发展到了极致，就能改天换地、创造新的规则，和幻想中的魔法没有任何区别。”
　　他先是说了一串不像答案的答案，才继续道，“这些石头可以将人带往其他的世界，确保人们能不被其他世界排斥，甚至原本带着的规则都能十分稳定的留存着。”
　　在最开始使用时空机器前往其他世界探索、确认情况的时候，不可能不让离开的人回来汇报情况。
　　虽然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极为强大稳定，可是世界之外的世界多如繁星，不可能每个世界都比这里弱小。
　　为了让探索人员不会一去到其他世界就被排斥或同化，甚至带着变得不稳定的规则回来，科学家们一定也付出了极大的心力。
　　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太宰治笑了笑，终于说出灯刚才问题的答案，“也就是说，每个石头都带着极为强大的能量和规则。即使是失败品，也难以轻易销毁，只能放在没人会经过的地方，等能量自行消散。”
　　中原中也沉默几秒，终于忍不住吐槽，“什么科学家，真的是魔法师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灯……可能是从还不能稳定这些能量的时代过来的吧？
　　不然他们才各自和灯碰了一次面，就都跑来这个世界，以古代人的技术应该不会有这种麻烦出现才对。
　　或许是极低概率中的极低概率，甚至可谓奇迹一样的存在。
　　灯稍微踮起脚尖，环顾四周，“这里一整片都是石头吗？”
　　“没那么多，这里还是机械制造中心呢。”太宰治笑着道，“不过至少也有数十个吧。”
　　灯转头看看石头，又看看太宰治，小心翼翼的松开扶着石头的手，“碰了这个，会不会也带上不稳定的能量呀？就像你们因为被我碰到，就跑来这里一样。”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也默默又看了眼石头，“……既然都是没有能量的废弃品，应该不至于吧？而且不稳定的能量，也都被神明稳定过了才对。”
　　太宰治叹了口气，“虽然很可惜，不过确实如此。”
　　“可惜什么啊？”中原中也道，“不会随便乱跑比较好。”
　　“如果能去其他世界看看更有趣。”太宰治满脸嫌弃的说，“横滨早就待腻了。”
　　灯快快乐乐的说，“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呀，不用待在横滨也没关系的。世界很大，太宰以前很少有离开横滨的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中原中也酸酸的说，“我呢？我虽然很常出差，可是也很少在当地逛逛啊。”
　　他说完了，又觉得自己有点幼稚，耳朵完全不受控的微微红起来。
　　灯看看他的耳朵，眉眼弯弯的说，“中也也一起，不会让中也一个人的！”
　　中原中也轻咳一声，目光微微飘开。
　　他当然知道灯不会让他一个人留在什么地方，只是想听灯对他说“一起”而已。
　　就是、有种不断被变相表白的感觉。
　　他的脸也变得红红的。
　　灯轻轻摸了摸他的耳朵，非常直白的说，“中也真的好可爱。”
　　这下子换太宰治酸溜溜的了，“总是说他可爱。”
　　灯果然毫不犹豫的说，“太宰也可爱！”
　　太宰治哼哼唧唧的，“不是也可爱，是更可爱。”
　　灯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说，而是道，“都很可爱，都是最可爱的。”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真的觉得太宰治很幼稚，默默道，“……我不是可爱，是帅气啊。”
　　更幼稚了。
　　不过灯还是乖乖改口，想了想道，“你们都很帅气！”
　　两排黑色石头中间的路上积着厚重的雪。
　　三个人的脚印从远方不断延伸，不断往前，又逐渐被依然在飘落的雪缓缓覆盖。
　　顺着路拐了个弯，经过一片不算大的、被白雪覆盖的广场之后，又是一面墙壁。
　　墙壁中间有一扇门，门上结着厚重的冰霜，门框上也结着冰，门边有个长方形的面板。
　　他们已经看过很多次了，面板就是门的开关。
　　不过面板上头也结着冰。
　　中原中也抬起手，刚想把冰敲开，面板就突然发出哔哔两声，门应声开启，上头的结冰随之噼啪碎裂，掉落在地面上。
　　门内先是一个不宽不窄的平台，走两步就是朝下的楼梯，没有灯光，有些阴阴暗暗的，不过还能看清周边的环境，没有必要打开台灯。
　　中原中也率先踏进去，再来是灯，太宰治走在最后面。
　　楼梯不长，整体大概只有一层楼高，拐个小小的弯，再往下走几阶，绕过交错设置的两面墙壁，就能看见眼前辽阔的矩形空间。
　　很大，很空旷。
　　虽然看起来空无一物，但也并非空无一物。
　　空间内部有无数闪着微光的矩形立体投影，几乎填充着整个空间，将灰暗的环境点亮。
　　飘浮在空气中的投影都是灰白色的，上头密密麻麻写着各种文字，似乎不是普通的影像，而是资料或算式，有些甚至还在自动变换着文字画面，仿佛多年来依然在自动运算一样。
　　中原中也在阶层都市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了，还是被眼前的景色微微震撼，“……这里就是研究中心？”
　　“显而易见。”太宰治慢一步走过来，漫不经心的说。
　　投影使用的文字包含各国语言，简单看过去，就能看见英文、法文，还有因为是母语而更能一眼望见的日文。
　　当然也有完全看不懂的语言。
　　不是每个矩形投影上都有那么多语言，而是每个投影都用不同的语言书写，除了文字之外，更多的是更加看不懂的数字和线条，不知道在计算什么。
　　宛如天书。
　　就算文字是日文，中原中也也根本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意思。
　　每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突然一声轻微的、像是某种电路杂讯的声音响起。
　　中原中也转头朝声音出现的方向看过去——
　　灯无辜的举着一根手指，抬头回望他，“我碰了一下影像，图片就换掉了。”
　　中原中也好奇的跟着碰了碰眼前的影像。
　　和旁边自动变换着文字的影像不同，他们去触碰的话，就会有轻微的声音响起，影像上的文字和算式也会瞬间变换。
　　……当然还是看不懂。
　　毕竟是另一个智慧种族诞生的地方，怎么可能用中原中也看得懂的语句和算式书写。
　　就像太宰说的，如果看得懂，还需要当什么Mafia？直接去当科学家就好了。
　　不过。
　　什么都看不懂的中原中也和灯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已经很久没说话的太宰治。
　　太宰治站在其中一个影像前，不知道到底看不看得懂。
　　灯穿过无数悬浮在空中的影像，直接走到太宰治旁边，盯着他在看的影像看。
　　太宰治微微侧过头，唇角无意识弯起，“看得懂吗？”
　　“看不懂！”灯毫不犹豫的回答，也问，“太宰看得懂吗？”
　　太宰治摊摊手，“我也看不懂。如果能看懂就好了，就能直接去其他世界引爆一场科技大革命——！”
　　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恐怖。
　　如果是由太宰开发的机械，可能不只科技革命而已，什么机械帝国、机械与人类的战争搞不好都会出现。
　　“真的会这样吗？”灯有点震撼的说，“可是机械都很好哦？”
　　“古代人做的机械当然好。”中原中也说，“太宰做的机械就很难说了。”
　　“我做的当然会比古代人做的好。”太宰治大言不惭的说着，又可惜的说，“不过没办法呢，制作机械需要用到的金属材料也是特殊材质，目前横滨、那个世界没有出产。虽然很像铁，但其实不是铁，而是完全未知的金属呢。”
　　“一定要那种金属才可以吗？”灯问。
　　“如果能搞懂制作原理，普通的金属大概也不是不行。”太宰治说，“可是……”
　　他走到下一个影像前，顿了顿道，“这么说吧，就是没办法让机械可以不需要燃料的自行运作。”
　　当然其中也有很多复杂的他都看不懂，顶多只能稍懂一二的原理。
　　在需要精密计算和操作、必须有强大技术支持的机械生命创造上，只是稍懂一二，就和什么都不懂一样，一点用处都没有。
　　不过每个世界都有必经的路程，有些可以说是巧合，有些也能说是必然。
　　来到阶层都市的是不理解先进技术的人，或许就代表横滨……那个世界还没办法接受强大的科技文明发展。
　　等到有着异能力的世界过了几百年、几千年，直到地球休眠、重启，在新的规则之下，异能力永远消失在世界上、新的文明开始发展，不知道又是几千年之后，也会建立起阶层都市。
　　但不管会变成什么模样，他们也都看不见了。
　　从遍布影像的空间右边楼梯再往下走，就能看见占地辽阔的输送带和各种用途不明的机器。
　　现在所有的机器全都停止运作，没看见疑似未完成的机械零件，可是有不少应该是曾经在此地工作的机械残骸静止着。
　　机械残骸的模样依旧有的状态安详，变成一个完整的矩形箱子安静停留；有的却七零八落的，半个身体搭在输送带上，斜斜歪倒在地。
　　从附近一个机械零件都没有的模样看起来，制造中心应该不是突然之间停止运作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该说是死状吗？死状特别不安详的机械出现。
　　“是机械喜欢的样子吧？”灯小心翼翼的绕过倒在路中央的机械的身体，“机械想要在这里用这种模样死掉，是机械刻意摆出来的姿势。”
　　中原中也沉默片刻，环顾四周。
　　……最后的姿态特别神秘的机械不少，但是似乎也不能说难看，有一些确实像是刻意摆出来的姿势。
　　“所以说，为什么要摆这样啊！”中原中也忍不住吐槽，“舒服吗？！不对，机械会因为姿势关系感到不舒服吗……？”
　　“都停止运作了，就算不舒服也不要紧吧。”太宰治把一根机械的脚抬起来，走过去了再放下，“就像世界上所有的生物一样，机械里面也会有个性比较奇特的，想让自己最后永远维持的姿势是这种模样，也不是不能理解呢。”
　　说的也……怎么可能理解啊！
　　再怎么说，除非是个性奇特到极点的人，不然很少有人会希望自己最后的姿态是奇奇怪怪的状态吧！
　　而且还不是维持一下子而已，是会维持到世界的终末。
　　但是，如果机械对“生命”、对生命终结的定义和想法与人类不同，那也不是不能尝试去理解机械的行为。
　　对机械来说，这种奇怪的姿态又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是某种反叛的意味吗？
　　……就算真的有什么意义，也都没有答案了。
　　如果想知道，可能就要返回基干塔内询问机械或人工智能，但问题的答案没有重要的需要他们回程。
　　知道或不知道，都没有关系。
　　灯站到其中一个输送带上，往周遭眺望，“全部都是这种机器，没有其他的东西。”
　　中原中也跟着站上去，先看了看灯，顺手环住他的腰，才接着眺望起周遭。
　　他们站着的位置已经足够高，可以将整个空间都看的一清二楚。
　　确实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可是有的输送带从另一面墙壁里延伸出来，大概还有一个类似的空间用来生产，这里则是组装出完整机械的地方。
　　接着在最外面遍布影像的空间工作的人或机械、或是一个自动运行的程式，会用不知道什么方法唤醒机械，一个机械生命就出现了。
　　说的好像很简单，也说得好像亲眼所见一样，但实际上全部都只是猜测和想像。
　　中原中也带着灯一起跳下输送带。
　　太宰治还在另一边看机械，拿着机械的头和身体翻看。
　　灯凑到他旁边，“之前就看过很多机械了？”
　　他们经过那么多机械残骸，有的就在驻扎过夜的地方，无聊的时候也拿着机械残骸翻来覆去观察过很多次。
　　当然什么都观察不出来。
　　机械的头和四肢没办法轻易地拔出来或塞回去，只能把机械整个拆卸下来，或是用暴力破坏来达成。
　　不过机械不只是普通的机械，而是有着智慧的生命形式，即使已经停止运作了，他们也不打算把机械暴力拆卸开来研究。
　　太宰治把被他拿起来看的机械放回原位，“是啊，到现在还是看不懂。不过也不重要，就算看懂了，我也没办法重现。”
　　原因刚才已经说过了。
　　灯看看他，想了想道，“我可以做一个不会动的小机械。”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起来，“像神明雕像一样的小小装饰品吗？”
　　“嗯。”灯快乐的说，“小机械不用石头雕刻，可以用铁做。”
　　太宰治也轻轻笑起来，“行啊。做个小小的，可以带回去做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