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444、番外五：如果134

　　基干塔内部让人类居住的房间很少，总共只有五间。
　　想来也是，基干塔就犹如阶层都市的心脏一般重要，虽然真正重要的地方一定不会让人们参观，可是能进来参观的人一定少之又少，大概非富即贵。
　　房间位在一个有着白色墙壁的通道里，虚线般的灯光沿着天花板角落设置，铁质的房门也是白色的，然而周边明亮的白光竟然无法在门上留下一点反光，不会让人觉得刺眼。
　　很有科幻感。
　　虽然每间房都是双人房，也有独立卫浴，可是空间不算大，除了一张床、一张沙发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幸好阶层都市的人似乎比较注重睡眠品质，双人床依旧大得让三个人睡都还有余裕。
　　不然若是床不够大，房间剩下的空间也不足以让他们再搬一张床过来。
　　那会发生大事。
　　比如说，谁要去另一间房间自己睡，谁可以在没有另一个人打扰的情况下和灯一起睡。
　　……所以，幸好床够大，否则中原中也可不觉得他在非武力值的比赛上能赢的过太宰治。
　　灯站在房间门口，还没走进去，眼睛就亮起来，“好漂亮的房间，好温暖！是古代人会用的暖气？”
　　“嗯哼。”太宰治结束了对房间的打量，伸手把灯拉进房里，笑着道，“是暖气哦。”
　　灯跟着他走进温暖的房间里，有些喃喃自语的说，“就像在神明身边一样。”
　　太宰治轻轻笑了一下，揉了揉他的后颈，“我们现在就在神明所在的领域里啊。”
　　虽然不是古代人信仰的电子神，但也是更古代的古代人创造出来的人造神明。
　　在某种程度上，对阶层都市、对这个即将消亡的文明而言，人工智能反而比真正无心无情的神明更像神明。
　　——守护神。
　　虽然不是人们想像中和死去的人在一起的神明，却是真正守护着整座阶层都市的神明。
　　灯想想也是，眉眼弯弯的，“嗯，我们就在神明身边。”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背，也环顾四周。
　　不是多么豪华奢侈的房间，可是因为有暖气的关系，感觉比他们之前住了一段时间的博物馆主建筑还舒适。
　　更何况，房间的环境一定和很久以前的古代人旅游居住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即使只是冰山一角，但似乎也能一窥那个时代的样貌。
　　机械和人工智能不需要暖气，房间里温暖的空气是特地为了他们、为了人类准备起来的。
　　古代信仰着不明生物的人们向往着的……死后温暖光明的所在，大概就像这样吧。
　　中原中也看了看灯。
　　灯依然对温暖的房间特别好奇，四处绕了一圈，想看看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热度，“是……一直燃烧的火堆？”
　　他的头上出现一个在房间地板下面燃烧的火堆、几只努力加柴火的机械。
　　就像在煮东西一样。
　　太宰治哇哦一声，“太原始了。”
　　中原中也也忍不住笑出来，“……不是这样，是用机器产生热度。”
　　“机器。”灯大概想像不出来是什么模样的机器，头上的画面破碎掉，眼睛亮亮的，“真的好厉害啊！”
　　中原中也就是在没有多少灯光、没有暖气的地方长大，很能理解灯惊讶的感觉。
　　这种明亮又温暖的所在……确实就像神明的恩赐。
　　中原中也随手卡住灯的腰，阻止他一下子就扑进床铺，“先洗个澡再躺。”
　　没错。
　　不只有少见的暖气，这里还有非常充足的水源，可以让他们好好的洗个澡。
　　灯乖乖停住动作，下意识转头看向房间里的另一个门，快快乐乐的说，“洗澡！”
　　浴室就在门后面。
　　房间预定使用的面积好像大多拿来做成浴室了，里头空间宽敞，淋浴间、浴缸都不小。
　　最重要的是。
　　浴室里有几个明显就是沐浴用品的瓶瓶罐罐。
　　中原中也几乎是震撼的拿起写着“沐浴露”的瓶子，震撼的说，“原来这个世界还有沐浴露啊！”
　　“废话吗？”太宰治凉凉道，“不然古代人怎么清洁身体？”
　　中原中也也觉得自己下意识的惊叹有点蠢，假装没听见太宰治的话，继续看其他的瓶瓶罐罐。
　　除了沐浴露之外，甚至还有洗发水和洗面乳。
　　上头的标签上不只写着品名，还有什么适合所有肤质发质之类的标语。
　　……虽然中原中也不觉得真的有能适合所有肤质发质的东西，可是毕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古代人，他还是颇为信任。
　　而且现在哪有挑剔的空间，有这些东西，就已经像奇迹一样了。
　　他稍微弄了一点出来闻闻看。
　　颜色是奶黄色，味道则是浅淡的蜂蜜和牛奶互相混合，闻起来很舒服。
　　“这就是洗澡用的东西吗？”灯凑在中原中也旁边看，伸手戳了一下他手心里的沐浴露，“香香的，好像很好吃。”
　　中原中也赶紧捏住他的手指，“绝对不能吃，知道吗？”
　　灯乖乖点头，“好。”
　　“是这么弄的。”中原中也放开手，示范着挤了一次沐浴露，感叹道，“我还以为直到离开阶层都市都不可能看见洗浴用品，没想到……”
　　“因为是神明身边呀。”灯眼睛亮亮的盯着他的动作，“然后搓搓，就会有泡泡！”
　　“没错。”中原中也笑了一下，双手合在一起搓搓，“会洗的比徒手搓搓干净。”
　　终于拆完绷带的太宰治也走过来，拿起沐浴露观察几秒，若有所思的看了灯几秒，又接着把瓶子放下，一脸愉快的说，“总之，快点来纯洁的洗澡吧！”
　　什么纯洁的洗澡？
　　为什么要强调那个形容词？
　　中原中也盯着沐浴露沉默片刻，忽然懂了太宰治刚才若有所思的眼神是什么含义了。
　　……是想拿来润滑吗？！
　　幸好他没有说出口就自己放弃了，不然中原中也真的会把他凑扁。
　　虽、虽然如果灯的体质适合承受，似乎也不是不行，可是第一次果然还是用专门拿来做那种用途的会比较好吧？
　　中原中也默默捏了一下自己有点烫起来的耳朵，轻咳一声，再次挤出沐浴露往身上抹。
　　总之，先洗澡再说。
　　完全不知道逃过一劫的灯还是快快乐乐的，也跟着挤出沐浴露，放到肚子上努力搓搓，“滑滑的，好多泡泡。”
　　“呜哇——！”太宰治摸了一下灯的肚子，又摸了一下，“好脏，搓搓出来的泡泡都是灰色的！”
　　灯看看自己，又看看太宰治，毫不犹豫的说，“太宰也是灰色的。”
　　中原中也跟着低头看看自己搓出来的泡泡。
　　……当然也是灰色的。
　　毕竟他们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累积了不知道多久的脏污。
　　幸好机械没嗅觉……不、等等，或许机械其实是有嗅觉的？
　　中原中也决定把这个无法验证的尴尬问题放到脑后。
　　就当成没有好了，不然他们一定很臭。
　　继续搓搓，等到灰色的泡泡都变成白色的，再互相搓背。
　　不只是自己搓能搓出灰色的泡泡，搓对方也能搓出灰色的泡泡。
　　不过要脏一起脏、要臭也一起臭，谁也不能说谁。
　　互相搓搓完毕，头发也洗的干干净净，终于能舒舒服服的进浴缸泡澡。
　　灯在跨进浴缸之前，突然想起来，“衣服也要洗一洗。”
　　“先泡完澡再洗啦。”太宰治打了个呵欠，把灯拉进浴缸，不要脸的说，“泡完澡我就躺床去了，衣服就交给你们了。”
　　虽然因为他力气小，洗衣服洗不干净，一直以来都是这种模式，可是听他这么理所当然的样子，中原中也还是冷笑道，“你的绷带自己洗。”
　　太宰治一点都不羞耻的说，“那卷已经重复利用好几次了，都快烂掉了，我要直接丢掉换新的。这里一定也会有绷带，让机械送几卷过来。”
　　中原中也懒得理他了，也跨进浴缸里，和灯肩靠着肩贴在一起。
　　就连泡澡都久违了。
　　“哈——”灯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要融化在热水里，变成软绵绵的年糕，“好舒服啊。”
　　中原中也低低笑了一下，稍微把他拉上来一点。
　　太宰治同样靠在灯身边，侧头注视着灯，“每次都会融化呢。”
　　“大家都会呀。”灯闭着眼睛说着，又睁开眼看看他们，补充道，“唔、你们不会。”
　　太宰治随手戳了一下灯变得更软绵绵的脸，“你没和其他人泡过澡，怎么知道大家都会？”
　　“听人说过。”灯慢慢从年糕回到正常状态，想了想道，“第一次和博士出门的时候，在路上不小心听到的。”
　　中原中也笑道，“还不能控制自己不要去听别人说话？”
　　“那个时候可以了。”灯说，“可是第一次出门，就忍不住去听外面很多的声音。”
　　太宰治摸摸下巴，饶有兴味的问，“有没有听过奇怪的声音？”
　　灯思考几秒，迷茫的问，“什么是奇怪的声音？”
　　太宰治意味深长的笑笑，“这个嘛……”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默默看太宰治怎么收场。
　　不过在太宰治打算收场之前，灯看着他的笑容，头上突然冒出一个小灯泡，恍然道，“是亲亲摸摸的声音？”
　　太宰治细微的愣了一下，忍不住笑道，“没错！看我的表情知道的？”
　　“嗯。”灯说，“还有中也，中也又不说话了。”
　　中原中也有点被口水呛到，轻轻咳了一声。
　　……灯虽然看起来好像呆呆的，其实很敏锐，很多时候只是没去思考，或是没有特意说出来而已。
　　太宰治心情很好的揉揉灯的头，“所以，有听过吗？”
　　“嗯……”灯很认真的回想起来，苦思冥想片刻，“好像有。忘记听见什么声音了，可是我好像问过博士，为什么屋子里有人在叫。”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猛地咳嗽起来。
　　灯担忧的看看他，轻轻顺顺他的背。
　　太宰治才不管中原中也是不是咳嗽咳死了，饶有兴味的继续问，“博士说了什么？”
　　“博士说……”灯又回想了一下，模仿着博士的语气道，“是能让两个人类在最绝望的时候感到慰藉的行为。”
　　非常平静。
　　可是好像又能在平静中听见悲哀的意味。
　　灯继续说，“我问博士是什么行为，她说，都说是人类绝望的时候才会做的事了，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小孩子不要好奇心那么强。”
　　这次就不平静了，带着因为羞耻而生的敷衍。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沉默几秒，又沉默几秒。
　　太宰治倒是轻轻笑了笑，“现在体会到亲亲摸摸了，觉得博士说得对吗？”
　　灯思考片刻，点点头道，“嗯，博士说得对。亲亲就像牵手一样，可以让心情变得很平静。”
　　那也是要纯洁的亲亲啊！
　　只有灯那种纯洁亲亲才能让心情平静吧？！
　　换种亲亲怎么平静的下来？！
　　中原中也又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亲亲是很隐私的事，以后尽量不要去听。”
　　“好。”灯乖乖应了声，又道，“可是摸摸，感觉和牵手、亲亲就不一样了。”
　　太宰治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碰上灯腰间脆弱敏感的地方。
　　灯无意识的轻哼一声，腰直接软下来，差点滑进水里。
　　中原中也眼疾手快的揽住灯，抱进怀里拉离太宰治禽兽的手。
　　太宰治无辜的摊摊手，笑着对灯说，“刚刚被摸摸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灯很诚实的说，“被摸摸的话，头脑会变得空空的，你们说话都要努力打起精神听。”
　　“这就对了。”太宰治说，“就是因为头脑会空空的，什么都没办法想，才能暂时遗忘绝望。”
　　他揉了揉灯的发，像是在开玩笑的说，“我在摸摸你的时候，就算说话，脑袋其实也什么都没想呢。”
　　即使可以一心多用，在那种时候，也只想专注在灯的身上。
　　灯似懂非懂的看看他，“可是你们想摸摸的时候，没有心情不好，也没有绝望哦。”
　　“因为不只有那种时候才能摸摸呀。”太宰治笑眯眯的说，“就像牵手和亲亲一样，因为会很舒服，所以想做的时候也可以做，不一定要什么时候才能做。摸摸很舒服对吧？所以也不一定要因为绝望才去做。”
　　中原中也还没把灯放开，就抱着人靠到浴缸壁上，感受着他暖暖的体温，声音低低的，“如果因为绝望、想要遗忘绝望才去做，那也太……太悲哀了。”
　　那应该是满怀着爱意的行为，因为想要与珍视的人更亲密、再亲密一点才做的事。
　　可是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绝望而做那些事的人。
　　毕竟里世界里关系乱七八糟、用这些来麻痹自己的人多得是，他也看过不少、听不少人说过自己的心情。
　　不过。
　　即使不是为了麻痹而胡乱找的床伴，而是互相有着深刻情感的伴侣，在绝对没办法改变的绝望之前，或许也会想透过这种事来互相慰藉、遗忘所有吧。
　　就像在部分文学和影视作品中会出现的……抵死缠绵。
　　泡完澡、洗好衣服，把衣服晾在外面的走道上，终于可以准备睡觉。
　　中原中也慢慢躺到床上，深深叹了口气，“总觉得这两天特别累。”
　　灯本来已经躺下了，闻言坐起身来，“要不要按摩？”
　　“好啊。”中原中也没有拒绝，翻过身趴好。
　　早就躺好的太宰治捣乱一样的戳了一下灯的腰。
　　灯握住他的手指，眉眼弯弯的说，“等一下也帮太宰按摩！”
　　太宰治这才收回手，也叹了口气，“好久没有赶路了，感觉不是很好。”
　　他们旅途上都慢慢悠悠的，别说赶路了，就算迷路了都不紧张，还是慢悠悠的绕着绕着走出来。
　　突然被带着赶了两天的路，感觉真的颇为疲惫。
　　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也有些疲惫。
　　“灯呢？”太宰治问，“你会累吗？”
　　“还好。”灯摇摇头，“和以前一样，就是往前走呀。”
　　心态还是一如既往非常好。
　　像是把好心态传递出去，在灯的按摩之中，中原中也身心的疲惫感也慢慢消失不见。
　　他轻轻舒了口气，坐起身来，看灯帮太宰治按摩。
　　看着看着，他就有些感叹的说，“现在想想，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经历啊……和会说话、有智慧的自律机械一起行走的一段路。”
　　虽然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不过再过久一点，等他们离开这里之后，这段有些尴尬的经历，也会变得非常珍贵。
　　等灯帮太宰治按摩完毕，就换中原中也帮灯按摩。
　　毕竟是在有其他智慧生命的地方，多做什么都怪怪的，自然而然很纯洁的互相按摩完毕。
　　晚安吻也非常纯洁的蹭蹭完毕。
　　“亲亲的感觉真的很好。”灯闭着眼睛，被子压的好好的，“喜欢亲亲。绝望的时候、不绝望的时候，亲亲都很好。”
　　中原中也侧过身看他，顺了顺灯的额发，弯起唇角，轻声应道，“嗯。”
　　太宰治也侧头看灯了灯几秒，忽然直白的说，“想进你的被子里睡。”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顿了顿，没有开口阻止。
　　……他也想和灯一起睡。
　　不是隔着两条被子的睡，是更贴近一点、身体贴着身体的睡。
　　灯当然不会拒绝，睁开已经睡意朦胧的眼睛看看太宰治，接着把靠近太宰治那边的被子掀开。
　　太宰治把自己那床被子往旁边推，挪挪进灯被窝里，像是漫不经心的说，“果然还是你的被子里温暖。”
　　他的动作很克制，甚至没有刻意触碰灯，只是离灯近一点而已。
　　灯眉眼微微弯起，又掀开靠近中原中也那边的被子，“中也，要进来吗？”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可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毫不犹豫的也挪进去。
　　他的动作同样很克制，只是进灯被子里而已，没有做其他动作。
　　灯再次闭上眼睛，呢喃着说，“大家一起睡，就会更温暖了。”
　　虽然房间里有着在阶层都市极为奢侈的暖气，温度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寒冷，可是和灯在一个被子睡，感觉就更温暖了。
　　不只是实质意义上的温暖，心中也会感受到柔和的暖度。
　　中原中也稍微灯凑近一点，轻轻在他额角碰了碰，微微笑起来，再次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