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227、番外四：现实12

　　现在必须要睡觉才行。
　　中原中也想。
　　已经来到下午四点多，再不睡就该出门了。
　　他昨天就没怎么睡，现在再不睡觉的话，就几乎要熬两天夜了。
　　可是。
　　睡不着。
　　只要一想到灯就在楼下，就完全睡不着。
　　中原中也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嘴角的笑容怎么都下不去。
　　他默默摸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还是在笑。
　　如果现在有其他人看到他的模样，一定会觉得很像什么奇怪的变态。
　　真的不是变态啊！
　　中原中也终于忍不住在床上滚了滚。
　　——灯真的出现了，现在就在家里。
　　回到横滨的日子、在横滨工作的日子，他就会去兰波墓前看看。
　　虽然每次都觉得不会遇见，可是每次都忍不住去看。
　　无论心里对自己说多少次不要抱着希望，依然会忍不住抱着点希望。
　　然后又不免觉得失望。
　　反复着、反复着。
　　直到今天。
　　灯……
　　真的从另一个世界来到他面前。
　　他没有关门，现在能清晰的听见灯在楼下活动的声音。
　　灯正乖乖坐在客厅看电视。
　　电视里的声音无比嘈杂，偶尔混杂着灯好奇的惊呼声和轻轻喃喃自语的声音。
　　现在不是晚上，电视应该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节目。
　　中原中也盯着天花板听底下的声音，听了会儿，又侧头看向打开的房门。
　　虽然本来是怕灯出什么事才开着门听楼下的声音，可是现在好像反而让自己睡不着了。
　　为了睡眠，应该要去关门。
　　可是他现在不太想关。
　　家里有第二个人活动的声音，竟然让中原中也莫名觉得安心。
　　真好。
　　他闭上眼，认真的听着灯的声音。
　　灯喃喃自语的声音很小，可是中原中也受过一定的训练，五感也比普通人灵敏一些，隐隐约约能听见灯的声音。
　　现在电视正在播报着新闻。
　　“……嗯、古代字好难。”
　　灯小声的絮絮叨叨自言自语，“横滨……中也说这里是横滨，横滨明天要下雨，就是这里明天要下雨？可是天气很好，明天真的会下雨吗……中也工作到明天的话，会不会淋到雨？”
　　中原中也仿佛能看见灯好奇的望向窗外的模样。
　　他有些迷糊的想着，无意识的弯起唇角。
　　真的很安心。
　　只是听着声音，就让人有种难言的安心感。
　　在这种安心感中，他不知不觉慢慢的进入梦乡。
　　一直到闹钟响起。
　　晚上七点半。
　　中原中也猛地按掉闹钟，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楼下没有声音了，静悄悄的。
　　中原中也一下子坐起来。
　　……是梦吗？
　　今天发生的一切，难道都是梦境吗？
　　他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动作快于意识的瞬间跳下床，几步走下楼，没一会儿就站到客房门前。
　　他的右手虚虚的放在门把上，过了几秒才握住了，轻轻打开房门。
　　客房很安静。
　　白色的床铺上，纤瘦的少年静静的躺在被褥之间。
　　中原中也微微舒了口气，无声无息的走进去。
　　灯的发是白的、眼睫是白的，闭上眼睛的时候，只有唇瓣是漂亮的粉色。
　　中原中也心无杂念的看了会儿，便再次悄无声息的走出客房，慢慢关上门。
　　太急着下来确认灯的存在，衣服都没换，也还没洗漱。
　　他刚要走回楼上，忽然瞥见玄关放着不少箱子。
　　那是今天买的东西。
　　应该是在他睡觉的时候，下属拿过来的吧。
　　不知道下属有没有见到灯。
　　……毕竟港口的成员绝大多数都不知道另一个自己和另一个灯的来历，总觉得没过多久就会有乱七八糟的传言出现。
　　比如什么他将双胞胎兄弟的伴侣抢过来之类的——
　　唉，算了。
　　他默默把东西拿进客厅，终于走上楼洗漱。
　　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微笑着的。
　　真的好像变态。
　　中原中也默默压下唇角。
　　洗漱完毕、穿好衣服。
　　他站在衣帽间里，打开放着choker的抽屉，随意挑了一个戴上。
　　楼下忽然传来开门的声响。
　　是客房的门。
　　灯起床了？
　　中原中也站在穿衣镜前整理好衣服，再次走下楼。
　　灯就站在楼梯口看他，“中也要出门了吗？”
　　中原中也微微笑了起来，“嗯。”
　　他还没告诉灯他具体在做什么工作。
　　现在似乎也不是说这些的时间。
　　灯也没有开口询问中原中也的工作，只是道，“一路平安，中也。”
　　中原中也走到他旁边，揉揉他的头，“加一句武运昌隆吧。”
　　灯乖乖的跟着重复道，“武运昌隆，中也。”
　　中原中也当然不是第一次听这句话。
　　可是不知怎么，现在听起来心情就特别好。
　　“嗯。”中原中也道，“我明天早上回来。”
　　他目光转向玄关，突然想起来，“对了，我把东西搬到客厅里了，那些都是你的，等会儿整理一下。”
　　灯小小的点头，“嗯。”
　　“有没有碰见拿过来的人？”中原中也随口问。
　　灯又点点头，“我那个时候在房间，听见外面有人的声音，就打开门看了一下。那个人看到我、和我打招呼，放了东西就走了。”
　　“那是我的下属，之后你也会常常见到他们，到时候再介绍给你。”中原中也说着，提醒道，“如果你一个人在家，有不认识的人敲门都别开。”
　　“好。”灯应了声，又道，“中也工作要注意安全。”
　　……这就是出门工作时有人关心的感觉吗？
　　也太好了点，这种感觉。
　　中原中也又揉揉灯的头，低声道，“我出门了。”
　　明天再和他说吧。
　　关于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工作，这个有些难以具体描述的事。
　　如果是灯的话，应该能够理解他的工作性质。
　　中原中也想。
　　不只是因为另一个灯确实理解的待在另一个自己身边。
　　也因为……
　　因为什么呢？
　　在这短短一天的相处时间里，中原中也不知怎么竟然就有了这种对灯的莫名信心。
　　中原中也又压压唇角，跨上机车。
　　天已经黑下来了。
　　今天的工作地点在横滨与隔壁川崎市的交界附近，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
　　与预计的差不多。
　　中原中也在零点之前就结束工作，正准备回总部一趟，就被下属团团围住。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看着下属们八卦的眼神，已经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了，“有话直说吧你们。”
　　这些敢来围住他的人都是心腹下属，基本上不只是工作伙伴，也是私下里会一起喝酒、感情不错的友人。
　　不过毕竟还是有那么点上下级之分。
　　下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由中原中也的左右手之一发话了。
　　人高马大的男人被推举出来，眼一闭心一横，直白的问，“中也先生把双胞胎兄弟的伴侣抢过来了吗！”
　　他一发话，另一个左右手也大声道，“还是双胞胎兄弟临时有事，您暂时帮忙照顾？！”
　　一群男人聚在一起会谈什么东西，中原中也最清楚不过。
　　什么暂时照顾的，这句话里的潜台词基本上也和抢过来差不多。
　　中原中也被他们闹得脑中飙过一辆辆车，清清喉咙，“别乱说。灯、嗯……他和你们之前看到的灯不是同一个人。”
　　“但是名字一样吧？”有人问。
　　“是啊，就和您与您的双胞胎兄弟一样。”有人这么接话。
　　中原中也看了那个人一眼。
　　面生。
　　他不动声色的记下了这个人的脸，随口道，“只是巧合而已。总之就是这样，虽然现在灯在我家里，可是我们是纯洁的关系！”
　　“现在纯洁，以后就不一定纯洁了。”
　　“中也先生终于要开荤了吗？！”
　　“中也先生终于要真正成为大人了吗？！”
　　“中也先生要摆脱成为魔法师的命运了？！”
　　下属们七嘴八舌的开玩笑，让中原中也越听脸越红，“行、行了，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别闹了。”
　　玩笑归玩笑，下属们还是很能把握不会让中原中也真的恼羞成怒的尺度，在他发话之后就换了话题。
　　“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啊。”
　　“非常好看。”送衣服过去中原中也家里，近距离看过灯的下属道，“眼睛特别漂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他们长年跟随在中原中也身边，各种各样的美人也不知道见过几个了，能被这么说，就代表真的非常好看。
　　“中也先生有福气啊——”
　　特别爱搞事的下属见缝插针的说，“需要为您准备教材吗？同性之间的。”
　　中原中也目光飘了飘，“不用了。”
　　他需要的话可以自己去了解……
　　咳。
　　中原中也摆摆手道，“好了，快去工作！该做什么做什么，我要回总部了。”
　　下属们总算收起不正经的模样，一一和中原中也道别，回归工作岗位。
　　中原中也可以回去了，下属们可没那么简单就能回去。
　　善后工作还是要做。
　　中原中也控制着机车，小心的避开敌方流了一地的鲜血，往港口总部大楼的方向骑回去。
　　五栋大楼从外面看着黑漆漆一片，里头倒是灯火通明。
　　首领还没休息。
　　话说回来。
　　首领真的有休息过吗？
　　中原中也站在直达首领室所在楼层的电梯里，盯着显示楼层的面板，默默的想。
　　好像不管哪个时间点要过来会见，基本上都能在半小时之内见到打扮整齐、正在工作的首领。
　　到底是知道有人要过去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还是真的几乎一整天都没睡觉？
　　搞不好是前者。
　　电梯停了下来，发出轻微的叮一声。
　　中原中也踏出电梯。
　　首领大概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吧。
　　毕竟他没有隐藏行踪，就这么带着灯在路上走，下属都知道了，首领当然也会知道。
　　家里多了一个人这种私事，本来不需要和首领报备。
　　不过灯是特别的。
　　另一个世界的灯曾经来过。
　　若是纯粹的巧合倒也还好，可是他们会来到这里、另一个自己能自由使用污浊，最根本的源头都是因为灯的穿越。
　　再加上，他是未来的人造人。
　　这个世界迎来了属于他们的灯，无论如何，他都该来报备一声。
　　首领室的门被两名守卫推开。
　　中原中也走进去之后，门又被守卫关上。
　　室内灯光明亮。
　　森鸥外一脸心满意足的翻着桌上的纸张，在中原中也开口之前，先对中原中也道，“芥川君的文章写的越来越好了呢。”
　　中原中也立刻应道，“是啊。”
　　这是用私下的态度说话的首领。
　　气氛轻松，不需要太过维持礼仪。
　　森鸥外把纸张放下，闲聊般非常直接的说，“中也君要来说灯君的事吧。把灯君带回家了？”
　　中原中也不知怎么突然有种被长辈问是不是把喜欢的人带回家的感觉，耳朵悄悄红起来，“啊、嗯。今天……大概一天前工作结束的时候，我去兰波墓前看看，就、不小心遇见了。”
　　森鸥外笑咪咪的说，“中也君这阵子只要在横滨工作，就会去兰波那里看看呢。能真的遇见灯、等待这么久终于有了回报，恭喜呀。”
　　中原中也默默点头，“谢谢首领。”
　　“不过。”森鸥外继续道，“明天、不，是今天了呢，带灯来做个身体检查吧。虽然另一个你说过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得稍微检查一下。”
　　“是。”中原中也应道。
　　森鸥外的表情依然很放松，用八卦的语气道，“底下的人都在说你抢了双胞胎兄弟的老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终于道，“就说不是了——！”
　　“这件事会传成这样，和我不公开平行世界的事有很大的关系，我也有责任。”森鸥外看起来很愧疚，“我会帮忙解释一下。”
　　中原中也：？
　　如果首领解释的话，不知道会解释成什么样啊！首领和太宰就是同一种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种！
　　搞不好传言会越来越夸张——
　　可是中原中也又不好拒绝，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谢谢首领。”
　　“真是的、怎么这个表情？”森鸥外悠悠的说，“就说中也君因为对另一个灯爱而不得，所以找研究所定制了一个和另一个灯长相一模一样的人造人，你觉得怎么样？”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忍不住吐槽，“订制人造人是什么啊！那已经不是定制，是克隆了啊！”
　　森鸥外玩够了，总算心情愉悦的放过他，“那就不解释了吧。不过这个灯和另一个灯是不同的两个人这件事，我会帮你放出消息。”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真心的说，“谢谢首领。”
　　森鸥外的身体稍微往前倾，这次是真的八卦的问，“这个灯，感觉怎么样？”
　　中原中也压了压又要无意识翘起来的唇角，“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对这个世界。”
　　“哎呀，就像白纸一张？”
　　“也不是真的白纸一张。”中原中也解释道，“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而已。”
　　“哦？”森鸥外意味深长的发出语助词，微微眯起眼，“如果劝诱他，中也君觉得如何？”
　　劝诱他加入港口Mafia。
　　不是试探的话语，而是直白的这么问。
　　森鸥外这么直白的问话，对中原中也来说反而比话里话外试探着的压力更大。
　　“……我、”中原中也单膝跪下来，低着头道，“我希望灯能在充分了解这个世界之后，自己选择自己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