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134、奇迹

　　国家歌剧院坐落在湖畔，建筑风格很现代，和附近的建筑感觉有点不太一样。
　　离太宰治说的剧目开场还有一段时间，中原中也和灯顺着湖畔走了走。
　　走了快一上午，灯早就累了，从墓地过来的一段路，都是中原中也用重力让他飘着走的。
　　距离控制的很好，完全不会让人发现灯的脚其实没有踩在地上。
　　路上人也不多，没有遇见人的时候，灯就连动动脚装装样子都不用。
　　直到来到歌剧院，中原中也才让休息够了的灯踩在地面上。
　　“这个鸟的嘴巴扁扁的。”灯站在湖边看，“还会游泳。”
　　“那是鸭子吧。”中原中也道，“水鸭之类的？”
　　“鸭子是鸟吗？”灯问。
　　中原中也想了想道，“应该是鸟的一种。”
　　他们慢慢往回走。
　　走过小小的扇形广场，再往上面走一点，就能进入歌剧院。
　　“好多人哦！”灯好奇的四处张望，“外面没有人，原来都在这里了。”
　　剧院里的人确实不少，而且大部分都是当地居民，游客的数量反而不多。
　　中原中也站在剧院路线图前看了一下太宰治指定剧场的位置，“先过去看看，等会儿再下来逛。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票。”
　　虽然什么写的都是外语，但他还是看得懂简单的英文，也能说简单的英文。
　　“买票？”灯跟着看向他看的方向，“票是什么？”
　　“一种可以让我们进去剧场里的、嗯，凭证。”中原中也道，“这样才能管控人数，不至于有人进去之后没位置坐。可以维持环境品质，也能赚钱。”
　　“就像拍卖会的邀请函那样？”
　　“嗯，是类似的东西。”中原中也说着，又再次道，“乖乖在这里等我。”
　　灯点点头，“好。”
　　中原中也便走到附近的柜台买票，排队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地图前的灯。
　　灯当然也看不懂字，但是他非常习惯什么都看不懂的情况，一脸认真的研究着地图。
　　中原中也微微笑了一下。
　　票很快就买好了。
　　他一走到灯附近，灯就转过头来看他。
　　眼神还带着刚才看地图的茫然。
　　中原中也有点好笑的揉乱他的发，“走了。”
　　“哦。”
　　灯跟在他旁边走了几步，才想起来把乱掉的头发再拨整齐。
　　剧场里除了装潢和座位数量之外，整体格局和之前在阶层都市里看过的差不多。
　　往下延伸的阶梯、成排的红色座位，恍惚间竟然有种看见那个荒废已久的剧院的错觉。
　　当然只是错觉。
　　空间不小的剧场里，已经几乎坐满了人，和荒废二字完全无法扯上关系。
　　中原中也和灯的位置在二楼座位的最后面。
　　灯好奇的看了看票根上他唯一看得懂的几个数字，再看看座位上的编号，“都要按照数字坐？”
　　“嗯。”中原中也道，“每个人的位置都不一样。”
　　灯想了想，“这样太宰能跟我们坐隔壁吗？”
　　“安心吧。”中原中也捏捏他的手指，“太宰那家伙手段多的是，既然约在这里，他就有办法过来。”
　　剧目即将开演前几分钟，中原中也隔壁的空位终于有人坐下来。
　　是一个形容优雅的中年大叔，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广津柳浪。
　　就是太宰治。
　　太宰治都不用说话，中原中也只要看灯的模样就知道谁是太宰治。
　　……灯现在还是觉得他的变装术特别厉害，人一来就好奇的一直盯着看。

　　中原中也抓住灯的后颈，让他看向前方，“别一直看。”
　　灯乖乖看向舞台。
　　剧目即将开演，舞台布幕缓缓打开。
　　环绕着剧场的音乐声响起，将台下说话的人声完全淹没。
　　太宰治终于开口道，“昨天在床上赖了一天？灯身体还好吗？”
　　中原中也有点羞耻的轻咳一声，偷偷瞥了灯一眼，“关、关你什么事？！别打探别人隐私！”
　　灯转头看他，凑过来道，“中也很温柔的。”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再次捏住灯的后颈，“别什么都说。”
　　“哦。”灯应了声，再次看向前方。
　　太宰治默默咽下一口狗粮，调侃着道，“很温柔还会让灯手腕上有勒痕？”
　　中原中也下意识把灯的衣袖拉下去一点，又轻轻摩挲了一下，恼羞成怒，“……不关你的事啊！”
　　舞台上的演员唱起了悠扬的歌。
　　太宰治目视前方，总算低声说起正事，“龙头战争的幕后黑手。”
　　中原中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怀疑想抢书页的人和龙头战争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个。”太宰治道，“死屋之鼠——”
　　中原中也消化了一下，想起灯和他说过的消息，“他们那边的异能力者有空间系的？”
　　“嗯。”太宰治道，“大概是能随意移动一定范围内物体的空间系。”
　　中原中也微微皱起眉，“这样书页不管被谁拍走都很容易被抢啊？难道你能一直把书页放在身边？”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只有太宰治能免疫异能力，如果要防止东西被异能力者抢走，交由太宰治随身携带似乎最理想。
　　但是也不可能真的让他一直随身携带……
　　所以说，这个世界究竟为什么会有“书”这种危险的东西存在啊。
　　太宰治看着舞台上的剧目，顺着剧情轻笑一声，“拍卖会上的书页是假的。死屋之鼠也知道这件事了，大概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有点难以置信，“假的？可是这个拍卖会……”
　　这个拍卖会规模很大，一般来说不会拍卖假货才对。
　　毕竟每次的交易金额都很大，要是拍卖假货的话，会产生很多的后续问题。
　　中原中也得到的情报是这么说的。
　　“果然是蠢货小矮子。不管在哪里都会有假货。”太宰治道，“只要以假乱真，谁都看不出来是假货就好了。”
　　“你才是蠢货吧？！”中原中也回嘴，“书页这种东西，只要写个字就会发现不对了吧！”
　　“所以说你没脑子。”太宰治直接爆出中原中也第一次听见的情报，“书的使用方式是要以有逻辑的文字写下有可能发生的事才得以实现。”
　　“也就是说……”中原中也思考了会儿，“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让愿望实现。”
　　如果拍下书页的人写了字，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完成，可以说那是因为写下的文字没有逻辑。
　　“不过，在此之前。”太宰治道，“书页是很特殊的物品，我想主办方也不敢确切的说书页是真的。会参与竞标的人也像是在赌博一样。”
　　灯好奇的凑过来，“就是、大家真的在买一张白纸？”
　　“是啊。”太宰治道，“无论如何，对主办方来说都是一本万利呢。不过这种事没几个人敢做，会拿出这种拍品的人非常有胆识。”
　　究竟是谁拿出来的，他大概也心里有底了。
　　——或许就是死屋之鼠。
　　用一张假的书页，就能钓出很多条大鱼。
　　“为什么会想买一张白纸？”灯问。
　　“刚才说了吧，赌徒心态。”太宰治仿佛能一边回答他们的话，一边看舞台上的剧目一样，顺着剧情，眼眶微微泛泪，“那可是能实现愿望的东西。”
　　中原中也低声道，“既然是假的，就没关系了吧。”
　　“真是短视近利啊。”太宰治道，“书是真的存在。散落的书页也有可能真的存在，如果被居心不良的人拿到了……”
　　他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那就不怎么有趣了呢。”
　　“我就是因为这样才过来的。”中原中也决定让聪明人去和聪明人说话，“有什么需要我转告首领的，赶紧说一说。”
　　“可别太相信森先生。”太宰治随口道，“嘛、算了，反正事关重大，他也不可能从中做些什么。”
　　异能特务科虽然能调动官方能量在世界各地打探书页的情报，但按照灯那天听见的只字片语分析，死屋之鼠弄出来的恐怖组织里，似乎就有个来自官方的人。
　　即便不确定是不是日本的官方，但是太宰治心里总是不免联想到某个……人类的英雄。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那就需要港口Mafia帮助了。
　　虽然港口的势力尚未真正拓展开，但想必会渐入佳境，能逐渐发展到可以打探各地书页情报的程度。
　　不过，这种事也无法操之过急，只能慢慢来。
　　幸好他因为得知灯要跟着中原中也过来，就没有嫌麻烦推掉这份工作，因此得到不少有用的情报。
　　否则恐怕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舞台上响起高昂热烈的歌曲，演员在台上奔过来跑过去。
　　不管怎么说。
　　舞台上的这部剧也太无聊了吧？！
　　反正该说的都说完了，太宰治毫不犹豫的离开剧场。
　　和真的能一边说话一边看戏的太宰治不一样，舞台上究竟在演些什么，中原中也根本不知道。
　　唱的虽然是英文，但是就算有认真看，他也听不太懂。
　　中原中也终于低头看了一眼票根。
　　好像不是古典剧目，是原创的。
　　……看不懂的英文。
　　他都听不懂，灯就更听不懂了，呆呆的望着前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靠到中原中也肩上。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头，轻轻握住他的手指，“累了就睡会儿，我们晚点再出去。”
　　灯点点头，乖乖闭上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剧场就是有种很好睡的氛围。
　　中原中也自己也不是拥有多么高雅品味的人，听着听着就有点昏昏欲睡。
　　不过灯已经睡着了，他再睡着就不太好了，只能努力让自己醒着。
　　不能睡，倒也能闭目养神。
　　中原中也闭着眼，想起太宰治说的话，心里有点乱糟糟的。
　　为什么人类没办法记取教训，总喜欢重蹈覆辙？
　　战争让阶层都市死寂荒芜的景象依然历历在目，龙头战争堆积如山的尸体也还无法从脑中散去。
　　在龙头战争之前，他没参与到的“大战”，想必也曾让世界满目疮痍。
　　可是总有人不满意太过和平的生活。
　　中原中也睁开眼，握住灯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心里的不安慢慢退去，心情渐渐稳定下来。
　　“灯。”中原中也轻声唤道。
　　灯没有睡得很熟，一下子就睁开眼睛，软软的问，“……中也、要走了吗？”
　　“嗯。”中原中也低声道，“走吧，我们去吃午餐。”
　　灯一下子坐直，整个人精神都来了。
　　中原中也微微笑了一下。
　　在吃午餐之前，他们先稍微逛了一下歌剧院内部。
　　里头照惯例有一些让人看不太懂的装置艺术。
　　除此之外，用餐区的墙壁是格状的成片玻璃，外头的景色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倒也不会影响视线，能很轻易地欣赏到湖泊与草地的景色。
　　他们坐在玻璃墙旁边的座位上休息了会儿。
　　附近的座位上也都是人，非常热闹。
　　外头细细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玻璃上依然有着少许水珠，天空还是阴沉沉的。
　　灯望着湖面看了片刻，随口问，“中也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中原中也脑中迅速闪过很多让人后悔的、痛苦悲伤愤怒的、无能为力的很多事。
　　他停顿片刻，释然的笑了笑，“……没有。至少没有需要外力帮忙完成的愿望。”
　　可能是被太多影视作品影响，他总觉得许愿机这种事物，不会完全没有副作用。
　　无论副作用是对着自己或是其他人，他都不怎么喜欢。
　　如果一生只能有一次奇迹，那他的奇迹已经在身边了。
　　“你呢？”中原中也问，“你有吗？”
　　灯少见的露出静谧的笑容，“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哦。”
　　中原中也微微一愣，“嗯？”
　　“博士离开之后，我自己走了一段时间。”灯说，“一个人真的很辛苦。我那个时候常常想，如果能有人陪我一起走就好了。可是不管怎么走就是没办法遇见人，每天都这么想着想着，突然就捡到了中也。”
　　他注视着中原中也，“这么说的话，我的愿望就是想要有人陪伴吧。中也已经帮我实现了。”
　　中原中也被他专注的看着，忽然有点紧张起来。
　　总觉得、灯好像要说出什么很郑重的告白了。
　　果然不出所料。
　　灯用着非常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如果神明就是会帮人实现愿望、让人心灵平静的存在，那中也就是我的神明。”
　　中原中也的记忆一瞬间被带回还在阶层都市时，他们进入神庙、看见神明的时候。
　　那时……
　　那时灯也说过类似的话。
　　或许是因为太过沉重，中原中也当时更倾向于将灯的话当成幼崽不谙世事的发言，虽然因此意识到了他对灯的重要性，却没有非常深入的去思考。
　　……他好像一直以来都有些低估了他在灯心中的地位。
　　反过来说其实也是。
　　他似乎也有点低估了灯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说到底，所谓的奇迹不就是不可能发生的、宛如神迹一般的事物吗？
　　神明不会实现任何人的愿望。
　　“书”不是神明，而是会将人心中恶念无限放大的恶魔。
　　如果要说这个世界有神明，那大概就是……
　　“比食物还要重要、比所有的东西都重要。”灯大概是看中原中也一直没说话，又补充道，“那就是神明哦？”
　　话又说回来，关于神明的定义，也是自己告诉灯的。
　　中原中也无意识的弯起唇角，“我比博士还重要吗？”
　　灯微微张开嘴巴，眼睛也有点瞪圆了，整个人停滞了几秒。
　　虽然可以预料到灯的反应，可是看他犹豫的样子，心里还是有那么点酸。
　　好像有点，就那么点，不满足于和博士是一样的地位。
　　但是博士是如同母亲般重要的存在，他的想法似乎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中原中也清清喉咙，“咳、抱歉，我不该这么问的。”
　　“为什么要道歉？”灯认真的想了想，“唔，中也和博士是不一样的，不能放在一起比。可是，现在的话，是中也比较重要。”
　　中原中也没想到他会给出答案，愣道，“为什么？”
　　“因为博士已经离开了。”灯说，“无论如何，都是还在身边的人更重要。”
　　中原中也顿了顿，低声道，“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