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天晴》宅十五

1、重逢

　　秦子郁回国是段飞鸿接的机，三月的海市春光无限，大片大片的白色玉兰花盛放，像一场温暖的雪。

　　“你回来楚林知道吗？”段飞鸿单手掌着方向盘，他今年换了新车，在高架上一路飞驰，这几年他的小公司做得有声有色，整个人看起来红光满面。

　　“你来接我前没喝酒吧？”许多年不见，秦子郁看着他只是笑，他长得一双桃花眼，笑起来两眼弯弯格外讨喜。

　　“滚你的！”段飞鸿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认真的，回国联系他没？”

　　秦子郁望着前方，看着无数崭新陌生的高楼大厦从两旁飞速滑过，沉默了片刻，他平静回道：“没联系。”

　　段飞鸿在他脸上没看出别的情绪，便说道：“没提前通知你，这场同学聚会是我以你的名义组的，也请了他。”

　　“……不是吧？”秦子郁低下头，明亮的双眸被额前细碎的刘海遮住，“我没想见他。”

　　“不见不行啊郁哥，帮个忙。”段飞鸿道：“你看我现在不是搞了个装修公司吗，前段时间我去合作的公司送点礼品，刚好就碰上了去那边考察的楚林，唉，也怪我这破嘴太碎，我一见是他就想去套套近乎，怕他不记得我，还翻了张你的照片给他看，寻思着以后业务能好做点，那里晓得回去之后就被通知解除合作关系，我死活想不明白哪里得罪他了，约了他好几次约不上，后来听你说要回来我就以你的名义约了他。”

　　秦子郁一走就是十年，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段飞鸿以外，之前的老同学一个也没联系，不是不想联系，而是不敢，他既怕有人将他的近况告诉楚林，也怕自己无意中得知楚林的近况，总之左右都怕，索性断了全部的社交。

　　直到现在，他都还会梦见楚林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冷漠得令他在午夜梦回时心痛不已。

　　“我…当初跟他闹得挺不愉快的。”

　　“我知道，你什么性格我还不了解，那年你突然出国，说要专心学习谁也不联系，我还真不信！你走后没两天他也转走了，我猜你们肯定是闹了矛盾，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孩了，有什么矛盾还能闹十年，人生在世，也就是混口饭吃，多个朋友多条出路，其他的啊，都是浮云。”

　　秦子郁默然，往事如烟，恐怕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还被困在过去，看着段飞鸿眼尾的皱纹，想必这些年创业艰辛。

　　“你要我怎么帮你？”秦子郁说道：“我在他面前可能说不上什么话。”

　　“不用你说什么，你就跟着我当个吉祥物就好了，老同学见面打个招呼就行，其他的我来说。”

　　同学聚会的餐厅就在市中心，离段飞鸿的小公司不远，秦子郁在路上熬了一夜，本该倒时差，但听了段飞鸿的话后，他一颗心怦怦直跳，怎么也闭不上眼。

　　“今天你辛苦点，能成就成，不成我们再想其他办法，等明天你休息好了，我再好好给你接风。”

　　“嗯。”秦子郁一脸倦容笑了笑，跟着段飞鸿走进清吧。

　　段飞鸿除了约楚林，还约了两个老同学，都是当年和秦子郁关系比较好的，那两人早早就到了，一见秦子郁，眼睛都亮了亮。

　　“郁哥！真的是你，你居然一点也没变！”“天呐，怎么还跟高中时候一样，诶，就是瘦了好多，你看看这又不脱发又不发福，上天是真不公平！”

　　两人拉扯着秦子郁落座，语气动作里说不出的亲切，其实秦子郁认识他们比认识楚林要长久许多，满打满算他真正认识楚林的时间不过半年，但楚林却是他人生中最深刻的人。

　　工作日餐厅人不多，四人等了大半个小时，秦子郁看着自己面前的白开水开始走神。

　　“楚林到底来不来啊，不会放我们鸽子吧？”在座的几人都知道段飞鸿今天的目的，着实为他担忧。

　　“别瞎想，人家大老板，迟点到正常，再说了，郁哥都来了他能不来，当年能为了郁哥从贵族学校转到我们破九中，我看他肯定来。”

　　“也不一定。”秦子郁尬尴地笑了笑，盯着木质桌面上的纹路道：“以前是大家玩得来，现在十年不见，再见面恐怕成陌生人了。”

　　“是吗？”一个微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生疏的冷意，“原来在你心里我成陌生人了。”

　　秦子郁心脏猛地抽了下，眼前的纹路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变成了细细密密的痛扼住了他喉管。

　　十年的漫长岁月，直到在这一刻，秦子郁那死去的心脏才体会到久违恐慌，心梗般阵痛起来，他深吸口气，平复了满腔酸楚后才敢抬头。

　　记忆中的少年已经脱变成了一名成熟男人，身形高大，西装挺阔，少年时期眉眼间的俏已然脱变成了凌厉的俊，原来二十七岁的楚林穿上西装，不需要故意冷脸就能不怒自威。

　　“哪里哪里！”段飞鸿与另外两名同学连忙打圆场，“郁哥是怕成了陌生人，来来来，楚林这边坐，是刚忙完？路上堵车吗？”

　　落在秦子郁身上的冰冷目光始终没移开，眼前一暗，楚林径直落座在了秦子郁对面。

　　“他们说得对吗？”漆黑的眼眸中似有凌厉冰刃，片片剜着秦子郁的血肉，“怕和我变成陌生人所以一回国就要约我出来…叙旧？”

　　最后叙旧二字楚林的咬字突然变得轻巧，含混了些玩味儿，秦子郁原本紧张的心随之松懈，还好还好，楚林根本就不介意与他成为陌生人，就像当初楚林对他说的最后那句话一样。

　　他说：“你要走就走，反正我从来就没看上过你，你也别奢望我恨你，我们就当没认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