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和Mafia如何HE》瑞麟

4、啊？

　　闲院樱、闲院樱、闲院樱。

　　这个名字，末广铁肠在三天之内已经听过了无数次。

　　但他是个从不动摇的人。连走路都践行真理地走着直线，从不偏移所认定的道路。所以这个给同僚与部下们带来无数浪漫幻想、令他们心荡神驰的名字，并没能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直到此时。

　　大门轰然倒下。砖石和瓦砾仍在不停地掉落。阳光照耀的废墟中心，坐在危险品之上的少女，侧过脸来望向了他。

　　万顷日光流淌在她的身上，将她变成一个通透得近乎虚幻的影子。一张如同折射光彩的琉璃器皿一样晶莹的脸。烟雾般的淡紫色长发，从脸颊的一侧垂落下来，于是她愈发像是笼罩在雾气之中了，显得朦胧、飘渺而不可捉摸。

　　周围的一切仿佛也变得悠远，变成一片模糊不清的布景。宿命般的预感向下俯视着窃窃私语。

　　然后像是古刹撞钟，半空中错觉般敲响一声沉重而绵延不绝的钟鸣——

　　他对上了那双望向他的眼睛。

　　霎那间他被带回过去一个隆冬深沉的夜晚。他在无垠的雪原之上，望见了一颗高悬于天际的紫色星辰。

　　那时他感觉到天地之大，感觉到万物寂静、前路清晰、世间辽阔；那颗星因此一直闪耀在他的记忆之中。

　　而此刻她的眼眸、她凝望他的视线，要更胜那时千万倍。拥有言语无法形容的、烧灼般的力量，好像要一直烙刻进他的灵魂深处。

　　血液沸腾。他听见自己鼓噪的心跳。

　　那是迥异于过往任何一次的，混乱失序的心跳。

　　曾经擦身而过的零碎词句，从未入心的只言片语，从潜意识的深处一瞬间翻涌上来。那些溢美之词，竟然恰如其分；唯一他想起人们用春神来形容她，而他在这样、全副心神都被一个人占据的时刻，凭着直觉、本能、灵魂，认为他们说的都不对。

　　她不是那样明媚的人。她是一道幽淡的幻影，是包裹着星光的一团迷雾。

　　似幻似真，弥漫在梦的隧道，轻飘飘地缭绕在空气里向下俯视，永远不会落到地上。

　　……

　　人可能抓得住雾气吗？他不知道，但他想这么做。

　　*

　　当条野随后慢条斯理地抵达被摧毁的仓库现场的时候，所感知到的，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或呻.吟或昏厥的犯人，满地狼藉的砖瓦，血迹泼洒其间。远离炸药木箱的角落，身上搭着猎犬制服披风的少女，坐在一块被削得方方正正的大石头上。而把披风给了人的末广，抱着刀守在她身边，低头跟她说话。

　　这一瞬间，条野清晰地听见了身后的行动部队里，不少人心碎的声音。

　　被拯救的公主旁边出现了新的恶龙，失去了上前安慰、趁虚而入博取好感的机会，是这样的失望；不过其中还有唯一极不和谐的声音——在为事件完美解决而大松一口气的人群之中，只有一个人心中充满了慌张和不忿。
　　是他之前就有所察觉的人，对策课警备部的成员角野健一。

　　条野弯起唇角；但想起他因此输掉了赌局，之后不得不去处理满身酒气的老年人，表情就变成了冷笑：让他听听罪魁祸首恐惧的惨叫吧。

　　但这还不急，因为另一边更加有趣。

　　他那位没有任何欣赏力、只会煞风景和说蠢话的搭档，竟然会因为谁，有那样剧烈的心跳——心跳声吵得他耳朵都痛了。

　　末广的状态简单易懂，但实在意料之外，条野惊叹得简直想笑；

　　而那混乱心跳的来由，神秘的人质少女，在末广的目光之下，生物信号与之前也有所区别——之前他在远处听见了她全面压制犯人、掌控局势的对话。那种毫无波澜、无懈可击、近于漠然的镇定，眼下也变成了一种混合着困惑和轻微不安的，十分微妙的情绪。

　　她的情感好像总是非常浅淡。即便是能够聆听万物的条野，也是极为用心，才捕捉到了她细微的踌躇。

　　这就让事情越发有趣起来了。

　　条野施施然走了过去。

　　“铁肠先生。”
　　他问道，顺便向少女的方向略颔首致意，“把自己的披风塞给首次见面的女性，你有合适的理由吗？否则我要上报你骚扰受害人的罪行了。”

　　“你在说什么。”
　　末广不理解地看向他，“我只是按照一般的流程行事。”

　　“请问是什么流程？”

　　“给受害者发毛毯。”

　　“……蠢得可以！！”

　　条野无语。

　　条野当然不会帮他说话，讲一些类似“那么以前怎么没见你这样做呢？”的话。反而转向了听见末广的回答、微微笑起来的少女，非常亲切地建议道：“闲院小姐。嫌这家伙烦的话，可以拿枪打他哦。”

　　“……？”
　　空气的流动传来信息：少女缓缓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条野耐心地等着她的反应。是会惊讶地拒绝呢，还是说“没这回事…”委婉地为末广抱不平？总不会是惊恐，毕竟她可以那么镇静。

　　少女说：“两位，吵架了吗？”

　　“……”
　　实话说，输了赌局是有一点不爽，想看戏。但她的回应实在很聪明，不仅把自己完全隐藏起来了，还令人分不清是否有意为之。条野微微扬眉。

　　与此同时末广什么也没多想，耿直地速答：“条野输了。”

　　“……”
　　条野露出虚假的微笑，“别担心。只是枪的话，打多少下他都不会死的。现在就请考虑一下。”

　　“啊……”
　　女生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打了个转。

　　接收到目光的末广赞同道：“是不会。”

　　具体来说，是一般枪械对他们都不起作用。猎犬的成员都做过改造手术，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普通的物理攻击，轻松就能挡下。

　　“……嗯，那您真的很了不起。”
　　甘茶作出礼节性的附和，忍不住又看了这个说起话来和挥刀时完全两样的人一眼——好呆啊。
　　处置罪犯的时候那么果决，那之外却又很无害，被骂了也没什么反应。完全不打算抗议一下。难不成真是个笨蛋？

　　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脑力和战力的配合，彼此之间攻击性很强的搭档，她已经看得不带看了。

　　总体而言，她是个倦怠的人。不喜欢的东西很多，喜欢的却只有零星几个。如果不是工作的要求，对世上的大部分事都不感兴趣。今天难得出于自身意愿出了趟门，目标已经超量达成。虽然对盯着自己的奇怪的人多少有点在意，但也缺乏探究的动力。

　　……而且感觉深入去探寻，好像会触发什么引火烧身的事。

　　但是此时那个奇怪的人又开口了。好像是因此发现了缺漏之处，很认真地指出：“所以这不公平。”

　　“不是叫你考虑。”
　　“终于觉得不对了吗……”

　　“开枪的话我不会受伤。作为惩罚的话，造成的伤害不对等。”

　　“？”
　　甘茶新鲜地看着他。一时觉得迷茫，一时又觉得好笑。都不想提醒他——到底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思考啊？！

　　“不不，”条野没好气地说，“是阻止啊，是在阻止你继续干蠢事。”

　　“是吗，那你想这么做的话也可以。”
　　末广转向她说。

　　“……不可以。”
　　甘茶说，“请不要教唆我袭击长官。”

　　确认了。是笨蛋。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の真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