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耳》半江夏

4、过去（2）

　　虞芷静动作慢了些，沈子逸进了屋，她倒还在门口，又被方名玲喊。
　　“你还磨蹭！干什么呢。”

　　她一屋学生都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她倒是没想着给虞芷静留面子。

　　虞芷静没什么表情，有气无力似的，应一声：“知道了。”
　　她路过客厅，又和沈子逸对视一眼，她半是翻白眼地回他一眼，他却抿着唇像是笑了。
　　简直莫名其妙。

　　方名玲今天要在家里给学生补习，但人还没到齐，她先领着虞芷静见老师。
　　“小赵老师，川北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现在在实验二中教书，上回你说秦老师讲得听不懂又不敢问，这小赵老师没大你多少，人再和蔼不过了，你再找借口可说不过去。“
　　“老师等你半天了，你赶紧把你前两回月考的试卷拿给老师看看。”

　　“小赵老师，芷静就拜托你了，我今天也要给学生补课，多有周待不周，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哈。”
　　“不要紧，您忙去吧，没事。”

　　方名玲退了出去，把门带上，客厅的动静听上去就像蒙上一层雾了。
　　小赵老师看起来确实和蔼且年轻，她耸耸肩，说：“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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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子逸跟方老师说了唐之华要晚点到。
　　方名玲看了眼表，额前拧出一个“川”字来。
　　“他干什么去了，知道吗？”
　　“不清楚。”

　　“这孩子，”方名玲一手叉腰，上半身微微往后仰着，尽管此刻她还不太显怀，肚子也还平坦，“总是不守时。”
　　“再等五分钟，不来我们就先开始。”

　　“老师我想起来了，”沈子逸抬起头，“好像是被数学老师叫去了。”
　　“行吧，那大家先把卷子拿出来先自己看一看。”

　　老旧小区，三房一厅，面积不算大，但胜在整洁温馨，五脏俱全。
　　这次补习来了十几个同学，卧室显然不是合适的补习场所。

　　方名玲把饭厅收拾出来，又搬出几个红色塑料凳，将带靠背的木椅子收下几个搬到客厅去，一张方桌勉强能挤下所有学生。

　　冰箱旁边空着的一块地被她清理干净，留出的空间摆放一张带滚轮的白板刚刚好，小课堂倒也还算有模有样。

　　虞芷静中途出来倒过一次水，她在饭厅和客厅之间的博物架上拿水壶倒水，偏偏沈子逸就坐在博物架旁边的位置。

　　他身形颀长，但很瘦，空间有些小，人坐得很密，他只能侧过身坐着，整个人周围的空间都显得有些逼仄，像是这点空间难以容下他。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校服，可能是室内有些拥挤温度就渐渐高起来，所以他将校服外套棉服脱掉放在膝盖上。
　　红色塑料凳的高度似乎不太合适，他的后背难以挺直，肩胛骨就突出起来，像两座小小山丘。

　　虞芷静本来就是想出来透口气，倒水的动作很慢，慢到沈子逸回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刚好和余光在打量他的她四目相对。
　　虞芷静用舔下唇的动作掩饰这一秒的慌乱。
　　更是在感受到方名玲质询的眼神投射过来之后，她不敢再待，拿着杯子溜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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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时的补习结束，小赵老师离开，方名玲也让自己的学生先休息十分钟，她跟小赵老师在客厅坐了会儿，聊了几句，送人离开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
　　可一进虞芷静的房间，她的脸就垮下来。
　　“虞芷静。”
　　“小赵老师怎么样？这次总该有点收获吧？”
　　虞芷静：“我觉得我不适合补课，真的。”
　　她说的蛮真诚，自己说着还点点头。
　　“小赵老师讲课感觉好一点吧，但是她思维太跳了，讲一道题要讲八百个知识点，我听不懂。”
　　“那不是帮你串联知识点吗，这是好事啊。”
　　“我不想补课了。”
　　似乎知道方名玲的反应，虞芷静也懒得再找借口。

　　“我不想补课就是不想补，你找再多老师也没用，反正我不补。”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方名玲声音尖锐起来。
　　“你马上就要中考了，你现在这个成绩打算上什么学校，啊？”

　　“我不说拿你跟多优秀的孩子比较，那你也要像个样子吧。”
　　虞芷静听到这样的话就心烦，她当然知道方名玲突然疯狂给她找补习老师的原因是什么，说到底她中考考不好方名玲只担心自己会在同事面前丢面子。

　　她没耐心起来，把书本重重合上丢到一边，也不想讲话。

　　方名玲还想再说，却听见门口钥匙转动的声音，她出去查看却发现是虞文秋带着虞芷静的奶奶回来了。
　　“晚上再说，你好好做作业。”
　　方名玲扔下这句话，将虞芷静的房门关上。

　　虞文秋和虞奶奶都是一副无所适从的惊讶表情，饭厅里的学生们也面面相觑着。
　　虞文秋说：“这么热闹呢今天。”

　　方名玲快步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老太太的行李包。
　　“妈来啦。”
　　“你怎么回来也没说一声。”
　　这句话是对虞文秋说的。

　　虞文秋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没说，我倒是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呢。”

　　饭厅学生太多，方名玲直接领着老太太进了客卧。
　　一开始还算融洽，但扯不了几句家常，老太太就问起了她最关心的事。
　　“听文秋说今天去产检了？都好吧？”
　　“一切都正常，放心吧妈。”

　　“有三个多月了，什么时候能给查……嗯？”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随着她讨好又试探的笑容而堆在脸上，没看出多亲切，反而有些别的意味。

　　方名玲皱皱眉：“现在都不让查的，医院医生不会告诉你的，妈。”
　　“大城市是不行，咱们老家可以托熟人啊，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妈都给你安排好……”
　　老太太越说越起劲，方名玲的烦躁在看到丈夫对此一言不发后攀升到了顶点，她打断老太太的精心筹划，说：“妈，我还有课，有什么事你招呼文秋哈。”
　　“你来，我上回给妈买的护膝你拿给妈试试。”

　　方名玲把虞文秋拎出来，随手将客卧的房门关上，客卧和主卧都在靠近走廊靠近客厅的位置，方名玲不得已，把虞文秋拎到走廊最里，虞芷静房间门外。

　　“你怎么这时候把妈接过来了，早上产检你说有事就是去接人了？”
　　“妈说要过来看看，说你怀孕需要人照顾，这不是蛮好吗？”

　　“好什么好？”方名玲陡然音量太高，又压低些，“虞文秋，你做什么决定有想过跟我商量吗？”
　　“寒假我要给学生补课的，前几天跟你说过的，你有放在心上吗？”
　　虞文秋不吭声了，只垂着脑袋叹气。

　　这沉默反而叫方名玲更加心烦意乱，再开口已经带了哭腔：“是你说的，要这个孩子，你就收收心，你心上哪儿去了？啊？”
　　“跟你说五句话你只听进去一句，你天天在忙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怀着孕呐，虞文秋，我今年要评先进，这一届是我带过最有希望的一届，我在最紧要的关头怀孕了，你不想着分担，还要给我添乱。”

　　“我那是添乱吗？”
　　虞文秋反驳，眼见着方名玲的声音又要提高八度。
　　虞芷静“哐”地一下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方名玲：“你作业做完了？”
　　“不让人上厕所啊？”

　　“让一下。”虞芷静从两人身边走过，走到斜对面的卫生间，拧开把手的时候，还听见方名玲又继续说：“你看看，你女儿是个省心的吗？家里有一件事能让我省心的吗？”

　　你女儿，又是你女儿。
　　好像虞文秋一个人就能生出孩子来似的。

　　虞芷静耷拉着嘴角，把卫生间的门关上，回头的一瞬间瞳孔骤然放大，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沈子逸神情有些窘迫，食指抬起放在唇前，示意虞芷静安静，他拿出手机，将刚刚在备忘录打好的一段话递到虞芷静眼前。

　　【抱歉，方老师他们就在门前吵架，我不好走出去，她大概不知道我在里面，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都听见了。】

　　虞芷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沈子逸松了手，她也渐渐平复了被吓到的心情。
　　两人对望着，谁都没有说话，像是无声的对峙。

　　片刻，还是虞芷静先夺走了沈子逸的手机，噼里啪啦打字又递到他眼前。
　　【你是不是有病？？？简直有病，我为什么要帮你？跟你很熟吗？】

　　虞文秋和方名玲的声音确实听得很清楚，两人也丝毫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反而吵得更凶，这个时候虞芷静还没有意识到什么，满脑子都是这个吓到她的沈子逸真的脑回路跟常人都不太一样。

　　直到虞芷静和沈子逸清楚地听见方名玲说着“虞文秋！你要是让我发现你还跟那个女人有联系，你试试看”时，虞芷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一点难堪。

　　他全听见了，属于她家的秘密，那些不堪。

　　而沈子逸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他手扶着额头，有些无奈又有些烦躁，干脆放弃了手机打字。
　　他凑近一些，低声对虞芷静说：“我记性不好，我什么也没听见。”
　　“真的。”

　　虞芷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不得不承认，好像两个陌生人一旦拥有了共同秘密，就不再是陌生人了。

　　虞芷静还在消化这场面。
　　方名玲突然敲着卫生间的门，说：“虞芷静！你不要在里面躲着玩手机，快点出来。”
　　沈子逸在原地转了个身，他单手撑着墙壁，无奈而绝望。
　　他压低声音说：“你要是帮我的话，我可以试试让方老师不再给你找补习老师。”
　　沈子逸带着期望看向虞芷静。
　　一秒、两秒……时间在流逝。

　　方名玲猛地又敲了几下门，急促而响亮，把虞芷静吓得一个机灵。
　　她下意识朝着门口说：“我上厕所，谁玩手机了？”
　　“那你快点出来，我也要用卫生间。”
　　“卧室不是还有个卫生间吗，你俩吵架不能进房间关门说吗。怎么想的，在这里吵，以为奶奶听不见吗？”

　　方名玲没有再回复了。
　　咚、咚、咚咚。
　　现在虞芷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直到外面终于响起了两人离开的脚步声。
　　他们默契地靠近门一侧，竖起耳朵听见主卧房门“咔哒”一声关上的声音，虞芷静和沈子逸才都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如释重负。
　　然后沈子逸看着虞芷静弯了弯唇角。
　　他像模像样得伸出右手，说：“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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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说实话有点纠结要不要还是按照时间线从校园开始顺叙……
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看着有点跳跃orz我真的是个很纠结的人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