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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没有意外 ...

  •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
      过了今夜,在明日的太阳升起以前,李朗的生命也就会结束的了。

      在回程的半途中,李朗就要求暂为司机的奇宥莉停车,然后独自下了车,说是还想去散步什么的,也不让奇宥莉和金修悟跟身。一开始奇宥莉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当李朗一脸慎重的把自己的手机交给奇宥莉,然后托她将手机交给具申炷时,李朗还特别强调了此事的重要性。奇宥莉见推辞不了,也不想坏了李朗的事儿,最后便还是选择听从李朗的指示。

      看着渐远的车子慢慢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李朗的唇角微微上扬,形成完美的弧度。

      他喃喃自语。“又剩下自己一个了。”

      是啊,一直以来也都是自己一个,不是吗?

      意外和明天,看来还是意外会先到。
      但该还的债也都还了。既然已经尽力了,那也就随缘不强求的了。

      李朗环顾了四周一眼,他随口叫停奇宥莉说要下车的地点,其实就是个热闹的夜市街区。这座城市里,很多地方都是越夜越精彩的。不过对于李朗来说,今晚可是他逗留人间的最后一晚,如果可能的话,比起热闹,他会更加享受和感激宁静的。

      李朗双手插着口袋,漫无目的的开始沿着行人街道走。好似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更多的时候,他都是以独来独往的姿态游走在这世间。他仰起头,看着今晚星光璀璨迷人的夜色,恍惚间,也想起了多年前,还属于朝鲜时代时期的某一夜。

      … …

      朝鲜时代。

      那晚的夜色,也跟今夜的相似。星光依然闪烁,月色散落的光芒洒在大地上,形成一种静谧和谐的画面。这种感觉予人的内心平和宁静,有那么一瞬,李朗突然感觉无欲无求般,完全放空自我沉醉在如此温柔的夜色之中。

      一直到,耳边响起了似有若无的轻声。

      “你本不该伤害他们的性命。”是李砚的声音。

      李朗回过头,就见李砚手执爱剑挺直腰背的站在不远处。

      “你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子?”李砚痛心疾首的看着浑身都沾染无辜之人血迹的李朗,内心的震惊和无措不可言喻。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好好的弟弟会变得如此冷血残暴呢?那个曾经善良纯真到连小动物都不忍伤害的李朗,为何如今彻底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嗜血怪物?

      李朗露出轻蔑的冷笑,斜睨着李砚一眼。“三途川的老太婆,这次又派你来杀我吗?是因为上次任务失败没杀成我,所以,今夜的你是打算来补刀的吗?”

      强装着对李朗的戏谑视若无睹,李砚轻轻闭上眼睛,冷冷的开口。
      “收手吧,李朗。如果继续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自食恶果的。难道你真的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找死吗?”

      李朗闻言卻笑了笑,用挑衅的语气反问道:“死亡对我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呢。李砚,老实告诉你吧!我……可是一点都没想过要继续活着。你自己看看,这样的世界,活着,又到底有什么好的呢?”

      李朗摊了摊手,意有所指的示意李砚看看四周围横尸遍野的荒凉画面。这个村落,是李朗猎杀名单上的最后一个目标了。那些曾经落井下石,以残忍的手法迫害白头山上所有生灵的村民,李朗都亲手报了仇,用村民们的鲜血献祭给无辜葬生于人为森林大火中的所有动植物生灵。

      李朗扬起悲凉的冷笑,对着李砚说道:“他们全都该死。可是,你却只知道怪我?李砚,就算我是怪物,他们这种……也不配作称为人。”李朗红着眼眶,一脸惨白的他咬牙切齿地继续说:“要是想杀我,那就直接动手,不要说废话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吗?”李砚冷冷那个地回道。

      李朗闻言只觉得好笑,忍不住用嘲讽的调调调侃李砚。“李砚,我是说认真的。我当然知道你想杀我,而我也是真的想死。既然我们两个想法一致,那就别废话了。赶紧的,你就动手吧!这样,你就可以摆脱我,我也可以解脱一了百了的了。”

      说完话,李朗为了表示决心,甚至将方才握在手里那染血的长剑都给随手丢在地上。尔后,李朗抬头笑看着李砚,这次语气自然得多,也没有讽刺的意味了。

      只闻李朗缓缓道来。“反正都结束的了。这里,就已经是最后的了。我曾经在白头山上发过重誓,会亲手血刃仇人为白头山的生灵报仇。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人间啊……我也不再有留恋了。至于你……李砚,我们就放过彼此吧!今夜,做个了结,这样对你我都好。”

      “你怎么会疯魔到如此程度?”李砚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似乎还无法接受李朗的转变。

      李朗倒是不置可否。他又环顾了四周一眼,脸上挂着轻浅的坦然笑容。“动手吧!杀了我,这不就是你的任务吗?你今夜来找我,也就这一个目的吧。”

      李砚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把手里的长剑攥得更紧了。李朗将李砚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李砚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那是李砚压抑怒气的表现。

      “既然那么恨我,那干嘛要犹豫?动手啊!我让你动手!”李朗突然心烦气躁的破口大骂,道:“李砚,既然想杀我那就直接动手!你磨磨蹭蹭的到底在浪费什么时间?你不是千里迢迢的特地过来杀我的吗?那就动手啊!我让你动手——!”

      李砚深吸了一口气后,又重重地摇头叹气。可是李砚终究没有动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吗?”

      李朗听后,扯开嘴角笑了笑,好似李砚说了什么笑话一样。李砚看着李朗失心疯般的表现,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更加失望了。李砚实在无法捉摸李朗的想法,但也好像没有了所有耐心。李砚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反而用法术收回了长剑。

      李砚叹了一口长气,然后便背着手,朗声宣布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彼此互不相欠。你……好自为之吧。”语毕,李砚随即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态度坚决强硬,完全没有回转心意的余地。

      似乎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李朗先是一愣。一直到李砚走远的身影快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后,李朗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哈。连你也想要抛弃我吗?”李朗自嘲地发出病态般的哈哈大笑,好半晌后,才满是怒气和不甘愿的愤愤喃喃自语。“混蛋……李砚,怎么连你也想要抛弃我呢?你明明就说过会对我不离不弃的。这是你亲口承诺过的,可是,你卻违背了诺言。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这一辈子……你是甩不开我的。就算以后要下地狱,咱们两兄弟也一起吧!我会拉着你一起……一起下地狱的。李砚——”

      “啊哈哈哈哈~李砚,我们一起下地狱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李朗放声嘶吼,凄凉悲壮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像是要故意喊给早走远的李砚听一般,李朗几乎用尽了全身气力喊得撕心裂肺的。

      夜晚的冷风刺骨冰寒,遍地尸体及血腥味四溢的村落显得阴森无比。李朗就在那里跪了一整夜,仰头望着夜空高挂的那轮明月,慢慢的回忆着过往的一切。

      李砚丢下了他。
      他的哥哥,唯一他认可的亲人,那个赐予他姓名的家人,最终还是选择抛弃了他。

      那一夜,李朗仿佛回到了最初的那个他。
      一个无名无姓的怪物,一个被亲生母亲和村里人唾弃打骂虐待的怪物。
      一个好似本来就不该存活在这世上的异类怪物。

      … …

      往日的陈年旧事,那些深刻记忆恍如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一样。李朗站在繁华的夜市街区,抬头仰望着那与记忆里相似的夜色,心情却难得的显得平静多了。

      尽管月色和天空夜景都相似,但是时过境迁,有很多东西都已经起了变化。其中,包括李朗的心境。这一次,李朗是真的累了,也不想再做无谓的纠缠了。管李砚是想要跟他那重逢的初恋转世南智雅亲亲我我还是恩恩爱爱的甜腻在一块儿,那些也都跟他李朗没关系了。

      反正事到如今,无论怎样都好,无论什么都无所谓了。管李砚是恨他厌他都好,那又如何?反正啊,等过了今夜,其他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退一步来把整个情况捋清楚,李朗发现这其实只不过是回到了原点而已。一开始,本来他也就是个被人人嫌弃的怪物罢了。这样想来,莫名的跟现况也类似。对李砚来说,恐怕自己就只是个累赘吧!

      一个因为责任心爆棚,而不得不背着哥哥的名义对弟弟负责的李砚。这样的李砚,只怕是就算再对李朗感到绝望和想要放弃李朗,最后却也会因责任感而不得不跟李朗继续纠缠不休的。

      李朗又忍不住想起了昨晚在李砚家的情形。那个连接个电话都要小心翼翼的避开自己走开的李砚,一想到这个,李朗就心情复杂得很。

      无论李砚在暗夜幻妖制造出来的饿鬼森林幻境里对李朗说了那么多好听话都好,李朗开始自省觉得自己本来就不该抱有希望的。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大概也就只能最多是修复到这种程度的了。

      需要利用对方时就打个招呼,不需要对方时就处得跟陌生人一样。这样的关系不仅尴尬脆弱,甚至还复杂又敏感,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好似可有可无一般,完全没有一丝存在感,也没有任何真实感。

      思及此,李朗轻呼了一口长气,突然觉得思绪清晰分明多了。

      “是时候放手的了。”他低声对自己说。

      都已经过去六百多年了,也算是活得够本的了。在乎过爱过也恨过,期盼过埋怨过也绝望过。但无论如何都好,李朗是绝对无法抹杀掉李砚曾经对他真心诚意的呵护照顾的。作为哥哥,至少李砚曾经是那么用心尽责疼爱过自己,那样就可以的了。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再继续为难对方了。

      尔后,李朗微笑,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豁达开朗。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踩着坚毅的步伐走向了自己最终的命运。

      ——————————————————

      三途川。

      当悬衣翁和夺衣婆见到那二度登门造访的稀客李朗时,他们俩都不免感到有些惊讶和困惑。这次,李朗完全没有用幻术乔装改扮,大刺刺的直接用了真实的面孔。

      “哟~又见面了。”李朗推开门即笑脸迎人的抬手打招呼。

      悬衣翁和夺衣婆下意识地交换了一记眼神。

      “李朗。”悬衣翁轻唤一声,看上起有些担心。他试探性地问道:“你——”

      “悬衣翁爷爷,我刚想起昨天太匆忙,结果有东西忘了问了。”接着,李朗转头看向夺衣婆,问道:“呀,婆婆,毁约的狐狸最后是肯定会死翘翘的,那个我已经知晓。不过,我忘了问,死法……毁约的话,那会是什么样的死法啊?”

      “啧啧。”夺衣婆冷哼一声,横瞪着美眸盯着李朗猛瞧。“既然都是死,那什么样的死法,有差别吗?”

      李朗认真的歪头想了想,最后笑着点点头。“也对。听妳这么说,好像也是哦。哈哈~反正横死竖死都是死,好像不管是什么样的死法也都没有差别的了。抱歉,抱歉。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是第一次可以真正的倒数死亡,难免有些兴奋。哈哈~一时脑袋抽风了吧,才会问这种傻问题。”

      悬衣翁见状,忍不住皱着眉头的追问道:“李朗,你怎么还是一直想着死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先别急着想死,所谓契约,先想方设法的解开契约之结才是首要的根本解决办法。”

      李朗却摇头摆摆手。“没关系的,爷爷。我谢谢你的好意。”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然后忍不住惊呼道:“啊!时间不早了,那我先走了。对了,差点忘记。还有那个……婆婆,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求妳帮忙。”

      夺衣婆勾起轻蔑的戏谑微笑,可是并没有搭话,只是用一贯的孤傲清冷态度瞪着李朗。

      李朗耸耸肩,然后自顾自的说道:“没有意外的话,我大概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升起了。到时生死簿上,妳肯定能看见我的死因。所以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请妳帮我对李砚保密。”

      “死因吗?”夺衣婆挑了挑眉毛,她的红唇微动,轻声反问道:“不就是毁约而亡吗?像你这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还和心术不正的恶人厮混在一块儿的狐狸,下场总不会善终善了的。”

      “是啊,像我这种狐狸,死也是咎由自取。”李朗顺着接话,也没想过要反驳什么。

      “李朗。”悬衣翁爷爷总觉得内心有些奇怪的想法。他看着李朗,心生不安,总感觉李朗有什么难言之隐和弦外之音。

      李朗似乎也看出悬衣翁爷爷的欲言又止,立刻应道:“爷爷,你真是一位仁爱慈祥的好爷爷。难怪不止李砚和具申炷敬你爱你,就连田螺姑娘逢人都夸你是菩萨心肠呢。”

      说到这里,李朗有意无意地斜睨了那恶脸相向的夺衣婆一眼。“至于婆婆妳嘛~其实也挺好的。可惜我本来就是个人见人嫌的家伙,所以妳对我有敌意也是理所当然的。”李朗笑了笑,接着道:“还有就是……本来以前我就一直听李砚说过妳有千里眼的本事。不过,照我现在观察看来……婆婆妳也不是什么都知晓的呀。当然,妳别误会我的意思。其实妳还是挺厉害的,真的。”

      李朗又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伸了伸懒腰,接着继续说道:“废话不多说了,我是真的得走了。至于以后……没有意外的话,关于我的死因,到时李砚可能会向妳查问。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妳能保密。在此谢过了。”李朗慎重地朝夺衣婆低头示意,然后便转身对悬衣翁摇摇手,说了句简单的谢谢、再也不见了。

      看着李朗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悬衣翁心生疑惑地看向自家老婆。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关于死因,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夺衣婆微微皱眉,她寻思着,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别胡思乱想了。可能也就是故弄玄虚,想要试探我们的反应吧!像李朗那种狐狸,死不足惜。”夺衣婆抬手,通缉榜上李朗的通缉画像咻的一声自动飞到了夺衣婆的面前。

      只见夺衣婆一把抓住半空中李朗的悬赏画像,然后又对着悬衣翁说道:“李朗的事情,就当做不知情吧。李砚那里也什么都别说。生死有命,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范围。”

      “可是,老婆,李朗毕竟是小砚的亲弟弟——”

      “那又如何?”

      “提个醒,让小砚稍微注意下李朗的动静,是不是比较好呢?”

      “哼。你怎么老大不小了,却越活越回去了?”夺衣婆轻哼一声,道:“李砚那孩子的个性和敏锐的感官和第六感触觉,你难道还不晓得吗?他这些日子,早就留了一手,让具申炷死盯着李朗的动静了。只不过,无论如何,我坚决不想李砚再背上莫须有的累赘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俩都是亲兄弟啊。老婆,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由小砚亲自去判断得好。我们确实不应当过度插手,但是……我总觉得李朗那孩子其实也不坏。或许,当初真是因为一念之差而走了歪路,只要愿意悬崖勒马的话,也算是情有可原的。”

      “不坏?一个亲手血洗屠村,杀光了好几个人类村庄的所有人的狐狸,你竟然说他不坏?你可别忘了,蟒蛇也是他放出来的。这些年来,他给李砚下绊又迫害为数众多的无辜之人性命,这样难道也还是因为情有可原吗?”夺衣婆句句用词尖锐,语气也显得十分不屑。

      “其实做夫妻那么多年,难道我还看不出妳的想法吗~?老婆,妳不过是因为心疼小砚,所以才对李朗有很深的敌意。”

      “那又如何?反正像李朗那样狼心狗肺的孩子,我可没闲工夫搭理。你们要是谁心疼又嫌日子过得太无聊的,不妨就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去。”夺衣婆翻了一记白眼后,又一次开始专心投入于工作中。她坐在书桌那里,用生疏的技法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老老实实的输入重要资料。

      悬衣翁见状,不禁感到有些自讨没趣。
      他摸了摸额头,忍不住又回想起李朗这两天来的微表情。

      “整体表情和肢体动作尽管能够伪装。但是,微表情多数是骗不了人的。”悬衣翁轻叹一口气,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老婆,你难道不觉得,李朗他的神态模样,像极了咱们的福吉吗?福吉他在选择跳下三途川离开前的那几天,也看似很正常,但是他说话的口吻和语气,完全就像是现在的李朗一样。”

      听到这里,夺衣婆骄傲的身子完全僵住了。
      “你怎么敢拿李朗那小子和我们的福吉作比较?”夺衣婆朗声质问道。

      悬衣翁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摇摇头。
      “算了。当我没说过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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