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穗雪

1、葡萄味冰汽水

　　001

　　颜冽下楼的时候，客厅的那副《花园少女》刚被挂到墙上没多久。

　　聂心诺原地欣赏许久，回头见颜冽下楼，笑着问道：
　　“你觉得叔叔这副画怎么样？”

　　颜冽匆匆一瞥，从鞋柜子里面拿出鞋子，轻声道：“很好看。”

　　梅修诚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有着艺术家天生的高傲，轻抬下颌，“颜冽如果以后对画画感兴趣我可以指点她。”

　　聂心笑了笑，刚想问颜冽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便看见穿着校服的颜冽背着书包出门，赶忙快声道：“记得吃晚饭。”

　　颜冽走得快，那声“好”几乎都要听不见。

　　学校文理刚分完班，班级里面出现一些新面孔。

　　颜冽的新同桌叫做朱霏，是个喜欢在文言文人物图上发挥自己绘画天赋的女孩儿。

　　见颜冽走进来，她调整了下表情，似乎有些紧张。

　　颜冽放下书包，纤细白皙的手指随手把黑发扎成马尾，完整的露出脸颊，少女的脸上有着稚嫩与青涩，可她的眸子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淡定。

　　看到朱霏，她很自然的打了个招呼。
　　“休息的好吗。”

　　朱霏赶忙点头，“挺好的。”

　　她们二人是昨天才被分成同桌，所以自然是有些生疏，朱霏是从别的班级分过来的，之前就听说过颜冽，第一次摸底考拿了全年级第一的天才少女。

　　只不过，颜冽的辉煌只有那一次。

　　之后她的成绩逐次下滑，后来就不温不火，也不知道是她状态不佳还是对学习不感兴趣起来，班主任找过她几次，颜冽表现出不太想沟通的模样，但见她平时也很乖，不像是那种惹是生非的女孩子，也是无可奈何。

　　纵使如此，颜冽依旧是学校里面讨论度很高的女孩子。

　　在这个年纪，拥有漂亮的外表很容易被人吸引。

　　朱霏之前就偷偷观察过颜冽，她似乎不喜欢跟太多人接触，但也有交好的朋友，就那么一个，叫做姚梧桐，她也认识。

　　有传闻说颜冽长相很乖，却跟校外的人玩的很好，只不过不知道那是不是谣传，讨论这个话题的人也不多。

　　毕竟江城第一中学是本市最好的高中，来这里上学的学子都是一门心思要奔着名校去的尖子生。

　　为了跟新同桌打好关系，朱菲用讨论八卦这一招跟颜冽闲谈。

　　“听说这次程桥也在这个班里面，只不过他昨天请假了。”

　　程桥。
　　颜冽对这个名字不太熟，但却有印象。

　　刚进江城第一中学，她就见识过走廊里面的女孩子如何用情书告白。
　　然后，被拒绝。

　　那个拒绝的人，就是程桥。

　　那天。
　　穿着白色宽松校服上衣的男孩子有些慵懒的靠在墙边，垂眸看着面前正满脸通红跟自己告白的女孩子，声音淡漠道：
　　“不好意思啊。”
　　“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教室里面的风扇发出“吱呦”的老旧声音。
　　清晨的风吹动少年衣角，他清晰的下颌线条和少年人突出明显的喉结都有着格外浓烈的蛊惑气息。

　　剑眉星目，身高腿长，随便穿穿的校服在他身上都是说不出来的好看。
　　也的确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会疯狂心动的类型。

　　女孩儿名叫左芮，长相也不错，此刻因为被拒绝眸子里面带着委屈的光芒。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

　　她的试探还没有说出口，程桥视线便浅浅的落在不远处随意路过的颜冽身上。

　　“没有为什么。”
　　“想谈恋爱，等你考到年纪第一再说吧。”

　　话音落下。
　　左芮便回头看向不远处一脸懵的颜冽。

　　那也是颜冽第一次感受到路过中枪的感觉。

　　但她没在意那事情，知道这种拒绝借口随便一抓一大把，不值得放在心上。

　　朱菲不知道他们二人还有这么一档子事，继续说道：“他之前理科成绩非常好，听说物理老师把他当成心头宝，每回上课都夸程桥是物理天才，以后参加竞赛保送都是妥妥的事情，谁知分班的时候他竟然选择了文科班，把物理老师气的好几天没说话，不过他文科成绩也不差就是了，大概就是优秀的人到哪里都很优秀吧。”

　　颜冽也很给面子的听着八卦，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朱菲：“只不过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主意，选择文科班？”

　　话音刚落，有人从身后插话道：“难道你不知道有些天才就是喜欢挑战吗？”

　　回头一看，是姚梧桐挂在颜冽的身上。

　　颜冽被压的轻咳一声，拍拍她手腕，“起开，要断气了。”

　　姚梧桐哂笑一声，“不好意思啊小水，最近是胖了几斤。”

　　见她喊她昵称，朱菲好奇问道：“小水？”

　　姚梧桐在旁解释说那是颜冽乳名。

　　颜冽刚出生时就被算命先生算过，说是命里缺水，所以外婆当时给她取了个好叫的乳名。
　　小水。

　　姚梧桐觉得这名字可爱，便时常这么叫她。

　　她正打算跟二人再闲聊一阵，上课铃声已经响起。

　　伴随着铃声，一道颀长的身影踩着点进入了教室。

　　他单肩背着黑色书包，墨色发丝随着走路幅度轻微颤动着，精致优越的五官有着淡漠的神色，唇色略带苍白，似乎是生了病，睫毛淡淡的垂着。

　　直到。
　　他走到了颜冽前排的桌子旁，然后放下书包，落座。

　　不用说，便知道程桥昨天请的是病假。

　　朱菲也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有的审美。
　　她知道程桥长的好看，喜欢他的女孩子也很多。
　　但她只会远远欣赏，没有任何喜欢的念头。
　　毕竟在她的心中，此刻学习才是头等重事，想到这，朱菲便全神贯注的投入到课堂上。

　　但在课堂间隙，她也会不经意的看到前排的少年。

　　他单手拿着黑色水性笔，偶尔会随意的转动，手指修长分明且白皙，宛如艺术品一般。

　　听课疲乏时，他略微弯腰，薄薄的校服料子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少年人突出的背脊骨骼。

　　他脖颈修长，风扇在头顶依旧是快速转动着，细碎且短的黑发也跟着微微晃动。

　　那也是朱菲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一句话——
　　原来有些人好看是连头发丝都好看的。

　　课间。
　　颜冽去水房打水。

　　她准备排队，却看到自己前面的那人正是朱菲口中的八卦人物，程桥。

　　颜冽抬眸打量一眼的功夫。

　　不知为何，更像是心电感应。
　　程桥忽然回头。

　　他回头看她一眼，清淡挑眉，不动声色的邀请道：“你先？”

　　他声音还有着几分沙哑，看起来像是生病后遗症。

　　颜冽摇头，自然问道：“昨天生病了？”

　　“嗯，感冒。”程桥话说完，已经轮到他的位置。

　　颜冽随意的多了句嘴：“生病要多喝水。”

　　前面那人专心接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说话。

　　没几秒，程桥接完水，姚梧桐凑到颜冽这边，快声道：“帮我也接一杯。”

　　程桥转身，少年高大的身子在女孩儿面前已经显得很有安全感了。
　　他高出二人一头半，应该差不多有一米八五的个子。

　　他声音压的很低，因为生病嗓音还带着些沙哑的线条，听起来莫名有些磁性好听。
　　“借过。”

　　姚梧桐赶忙侧开身子给他让路。
　　他就是传说中那个程桥。

　　姚梧桐有些好奇的说道：“你们两个之前是不是认识？”

　　颜冽接水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姚梧桐：“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你们两个好像有点熟又不太熟的感觉。”

　　颜冽：“……不熟。”

　　姚梧桐：“之前没说过话？”

　　颜冽主动替她接过水杯，说道：“忘记了。”

　　这个话题就这么自动跳过。
　　第一天的随堂考，程桥的成绩似乎没有在理科班那么耀眼。

　　历史老师怕伤害到这个好学生的学习热情，把辅导他学习的任务交给了历史课代表。
　　也就是颜冽。

　　颜冽虽然在之后成绩下滑，但历史几乎每次都能高分，拿分非常轻松。

　　历史老师也怕颜冽嫌麻烦，下课之后主动把她叫到办公室开导道：“同学之间可以互相帮助，程桥脑子聪明，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学文，不过你们位置近，听说他数学成绩也很好，你们两个互相帮助也不错。”

　　同样的话，老师又把程桥叫过去说了一遍。

　　看样子，他没有拒绝。

　　二人本来约好周六晚自习成立互助学习小组。
　　组员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到了周五，颜冽临时通知他说自己有事。

　　程桥当时淡道：“什么事？”

　　颜冽：“身体不舒服。”

　　程桥只是回道：“好。”

　　周五的晚上。
　　晚霞挂在天边，粉白的火烧云构成了这个城市极美的风景。

　　烧烤摊旁。
　　梁永逸拿起手中的羊肉串，艰难扯下串上的肉，问道：“你最近怎么都不跟我们出来聚了？”

　　颜冽：“我是学生，要上学的。”

　　梁永逸呛道：“谁不是学生。”

　　旁边的阮凝安笑笑：“颜冽是一中的好学生，以后要冲刺名校的，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阮凝安和梁永逸是普通高中的学生，成绩一般。

　　他们三人以前是邻居，后来颜冽随母亲搬走，但交情依旧很好。

　　梁永逸：“不过你今晚本来不是说没空吗？”

　　颜冽动作停顿下，像是忽然想到今晚本该约好的学习计划，几秒后她恢复自然。
　　“没事，不忙。”

　　说话间。
　　对面的便利店走出来一道修长身影。

　　少年手拿一罐葡萄味冰汽水，灌上还冒着凉气，他指尖修长白皙，单肩背着黑色书包，门口停着一辆单车。

　　便利店离烧烤摊不远。
　　颜冽单手托腮，笑容有些懒散的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

　　程桥眼皮轻轻瞭起，看到对面的人。

　　烧烤摊烟火气息浓重。
　　穿着江城一中校服的颜冽坐在其中有些显眼。

　　她今晚说的有事。
　　原来是这件事情。

　　他脸上表情没变。
　　“咔”的一声。
　　少年单手打开易拉罐，冒着气泡的葡萄汽水一下子沸了出来。

　　声音原本不大，阮凝安却是倏地注意到对面那个好看的男孩子。

　　她剧烈咳嗽几声，想要暗示颜冽看过去。

　　颜冽不明所以，顺着视线转头。

　　结果。
　　在转头的一瞬间。

　　她对视上程桥那双极为好看的眸子。

　　略带冷清，剑眉下的眼尾弧度略微上扬，有着少年意气，足以在一场盛夏中掀翻璀璨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