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一只福晋出墙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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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子府大厨做的包子真是人间美味。个儿大、馅儿足，胖乎乎、软绵绵的，咬上一口，便有鲜美的肉汁溢出来，肉馅里还加了少许面筋和菌菇，吃起来香而不腻……
柴房内的某人捧着一个大大的白面包子，深吸着包子热腾腾、香喷喷的麦味儿，砸了砸嘴，却不舍得吃。他抬起头，望着小窗外幽蓝的天色，想起几个月前的事……
“你是说，十六年前，你看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打马吊入了迷，结果将我投错了胎？！”
阴森森的阎罗殿上，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从鬼差手里夺了一根哭丧棒，碗口大的棒头直指殿上络腮长须的黑脸判官。一黑一白两个鬼差拿着粗大的锁链站在一旁，就要上去擒她，她眼神一凛，大棒一挥，惊得他们哆嗦着退后了两步。
“哎呀……不是投错了，是投少了。”判官苦着脸，心惊胆战的瞧着面前的大棒，“您只有一魂两魄去了原身，另外的两魂五魄到了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生的康王格格身上……，这不就拘了您回来，再回原身上去么？”
“什么魂啊魄的！”女鬼听得一头雾水，气哼哼的打断他，“你说要我来就来、要我去就去啊！你早不勾、晚不勾，偏偏趁我和情郎私奔时，勾了我的魂来这鬼地方！棒打鸳鸯……你们有没有人性！不行，我要去阎王那儿告你们一状！”
“哎呀，姑奶奶、祖奶奶……我们是鬼，只有鬼性、没有人性嘛。”判官干笑着打哈哈，拱了拱手说道，“您和那人没有姻缘，反而是原来的康王格格和她就要成亲的夫婿有姻缘，所以月老头子限我们在他们成亲之前，将她的魂魄和您的换回来……您就高抬贵手吧，这就归原身上去，你好我好大家好……”
“我不去！”女鬼用力甩了甩头。
生前的她因不想奉旨成婚嫁给那皇子，于是在成亲之前与心心相印的恋人、父亲麾下的将官阿克敦相约私奔，谁知途中竟然堕马身亡，然后就来到这名副其实的“鬼”地方了……
眼看她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和心爱的人一起了，这帮鬼差居然让他们阴阳两相望，这口气要她怎么咽得下！
“唉……”判官摸了摸胡子，哀叹一声，“就请您在这儿等上七八十年，待你原身死了，那一魂两魄归了位，再去投胎吧。”
“七八十年？”女鬼睁大眼睛，举起大棒就要往他头上敲，“你要我在这鬼地方待这么久？！”
“那、那您还是回原身上去啊？”判官小心说着，悄悄的将那哭丧棒拨开了些，又翻了翻生死簿，“您这一世，家财万贯、儿女成群、长命百岁……可是大吉大利、大富大贵的好命格哦！”
“那又怎么样？”她撇撇嘴，“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的姻缘嘛……”判官又翻了几页生死簿，“也是幸福美满呢。”
“真的吗？”女鬼低头沉吟。听起来是不错，可是……要她就这么放下过去，她又怎么甘心？
“真的、真的！”判官连连点头，“生死簿绝不打诳语！”
说着悄悄的对黑白无常使了个眼色。
两人会意，趁那女鬼沉思之时，猛地跳上去，将她套上锁链！
“喂，你们太过分了！”女鬼挣扎着，大声呼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您已经是鬼了……”还是厉鬼。判官擦擦额上的冷汗，“快回去吧。”
鸡鸣声响，某女睁开眼，四周瞧了瞧。
只见自己躺在桐香木的雕花大床上，床上挂着碧玉纱散花帷帐，身上盖着芙蓉锦被，屋里熏着淡淡的莞香，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做派。
还是回来了？她叹了口气，闭上眼从那可怜的一魂两魄里寻找过去的记忆。
她叫做完颜萝，已故工部侍郎罗察之女。昔日闺中的日子无非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来做做女红之类的，平淡如水又乏善可陈就不消说了，十五岁那年嫁给十四皇子为嫡福晋，如今已入门四年，有子两名。她的夫君另外还有两位侧福晋，皆育有子女。
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
看来过去的她，真的是魂魄不全，连带着脑子都不大灵光呀。
某女，不，完颜萝抱着头哀叹数声。
“福晋吉祥。”一个老嬷嬷进来给她请了安，又扶起她来，伺候她穿衣梳洗。
“路嬷嬷早。”脑子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这个陪嫁嬷嬷的名字，她便点头唤了一声。
“福晋……”路嬷嬷听她叫了自己，居然有些激动，用力眨了眨眼，眼角湿湿的。
“天啊……我怎么这么胖！”低头瞧瞧自己臃肿得像猪的身子，她惊呼了一声。
“您这是福态。”嬷嬷一边给她穿衣，一边慈爱的说道，“当年太后娘娘都说您是多子多福、旺夫益子的好命格，这才让皇上将您指婚给十四爷呢。”
“哦……可我是不是很笨？”她望着镜中痴肥的脸。
“您这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当年宜妃娘娘也称赞您温柔恭顺……”
那不是称赞，是嘲讽吧……她翻了个白眼，又问道：“我是不是很不受宠？”
作为皇子福晋，居然只有一个嬷嬷伺候，还是陪嫁来的。
“怎么会呢？十四爷最近大概是忙着朝中的事儿呢，常是三更半夜才歇息，就没找您了。”嬷嬷以为她担忧失宠，又软言宽慰，“十四爷是个公平人，一向雨露均沾的，您别担心。”
雨露均沾？望着镜中的自己，脑中隐隐的浮现出十四阿哥模糊但魁岸的身影，她对自个儿夫君的同情之情油然而生。
为了做个“雨露均沾”的“好”丈夫，他不得不和她这样一个蠢胖妇人生子，他、他的牺牲实在太大了……
“是不是那两个小的常欺负我？”她又问道。
“您这是心胸豁达。不与那些狐狸精争宠，是正房大妇的风范。”嬷嬷奇怪的望了她一眼，“您今儿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她咬牙切齿，心里将那十殿阎罗、六曹判官都恶狠狠的骂了个遍。
前世不想嫁皇子，却逃婚失败；今生干脆就已经嫁了，儿子都生俩了！
而且……
家财万贯——夫君的；儿女成群——侧室的；长命百岁——痴肥的！
该死的生死簿，她这是哪门子的“好命”！
*** *** *** ***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她慢慢摸清了这贝子府里的情况。
她，嫡福晋完颜氏，就是个摆设，实际上府中当家主妇是侧福晋舒舒觉罗氏，这女人原本是个妾室，生了长子后进了侧福晋；而另一个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则是有些胆小怕事，一直以舒舒觉罗氏马首是瞻。
这两位侧福晋联手，将自己这个正室挤到墙角边去了，不仅十天半月都难见到夫君，更是连两个儿子都见不着。可偏偏过去的完颜氏又是个呆傻女人，而且自从父亲过世后，娘家人便举家扶柩回了通州老家，如今京中她是举目无亲了，也没人给她撑腰。
而她的丈夫十四阿哥呢，一天到晚在外头忙忙碌碌的不着家，不仅府里的事儿一点不上心，对她们这几个妻妾更是兴致缺缺，似乎每月里各房去一次，撒些雨露，让每个妻妾都有那么两三个子女，他便是完成任务了。
既然她自己不诉、丈夫又不管不问，两个侧室欺负起她来，更是肆无忌惮，几年下来，堂堂福晋，竟是连个粗使丫环也没，平日里的针黹女红，还少不得自己动手。而高门大户里的奴才婢子，少不得都是跟高踩低、极会看眼色的，见她不得宠，对她也愈发不放在眼里，衣食都多有怠慢。渐渐的，她身边只剩下这陪嫁来的老嬷嬷，守着贝子府僻静的一隅，冷冷清清的过日子。
……她怎么这么倒霉投了这么个胎啊，早知道宁可在地府待上七八十年都不回来，做个孤魂野鬼也比弃妇好上几分吧。她哀怨的瞧着镜中尖尖的小脸。
不知道是不是过去的她心宽体胖，还是现在的她思虑过度，这几个月她胃口渐长、见了啥能吃的都想吃，但却嗖嗖的掉膘，如今瘦得快成皮包骨了！
“福晋哟……我可怜的福晋呀。”嬷嬷瞧着她瘦骨伶仃的模样，心疼得直抹泪。
“我觉得这样挺好啊。”她拍了拍自己脸颊，不以为意的摊摊手。她总觉得前世的模样太娇媚了些，如今她瘦下来，去了那身痴肥、眼里也有了神采，模样虽然清雅有余俏丽不足，但生得宜男宜女相，倒是很合她的心意。唯一不满的是太苍白了些，看来往后还要多晒晒太阳才好。
她走到院子里，随手抄起一根扁担，虎虎生风的舞了一套棍法。
嗯，还不错。
她对自己满意的点点头。
前世的父亲是二品武官，她也算是将门虎女了，自小习武骑马都不在话下，虽然现在这身子弱了些，可她武功底子还在，要再练起来，应该也不甚难。
“福晋，您……？”嬷嬷愕然瞧着她。
“嬷嬷，您照顾我这么久，我也不瞒着您。”她丢开扁担，拉起嬷嬷的手，“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我要离开这儿。”
“福晋？！”
“嬷嬷，这府里的事儿我都清楚了，您也不用安慰我。”
如今这俩侧福晋也就是排挤她，还算是厚道的，若是遇上阴狠些的，早给她磕上一包老鼠药，她那一魂两魄也就呜呼哀哉的去见阎王……她倒是想早死早投胎呢，可两个侧室又没胆子害她性命，她总不能自插两刀吧？但如果要她继续在这儿跟两个女人争风吃醋、要不就是混吃等死，那她宁愿自插两刀比较痛快。
人生得意需尽欢……虽然她现在过得不得意，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不是？
况且，她出府去，也想见见昔日的恋人阿克敦。如今自己容颜变了，还已嫁为人妇，她也不期待能与他再续前缘，况且就算见到他，他也认不出自己。可是，她还是想看他一眼，看看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左右我在这府里也是可有可无，不如出去闯荡闯荡，见见世面。”见嬷嬷不敢置信的模样，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您别担心，我会照顾自己的。过一年半载的，我再回府来露个脸便是。”
“福晋啊……”嬷嬷盯了她半晌，方才低下头，抽出手拭了拭眼角，“福晋如今是有主意的人啦，无论您做啥，奴婢都是听您的。府里的事儿您不用担心，两位侧福晋一直说您病着怕传给别人，让您住了这偏僻小院子静养，十天半月的也没人来瞧的，若是有人来，奴婢给您打发了便是……两位小哥儿，奴婢也一定给看好了。还有，您可得常常捎个信儿给奴婢……”
“我知道了，谢谢您。”她紧紧抱住这位忠心耿耿、视她如女的好嬷嬷。
下定了决心，她便收拾了些金银细软备着。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她将头发编了条长辫子，用布巾包了头，然后扯了块长布条束了胸，再换上一套青衫小褂，装成个少年模样，就准备出门。
她路过厨房，见灶台上蒸着包子，便拿了几个揣在怀里当干粮。瞧见灶台角落里扔了几个坏鸡蛋，想了想，她又打了一个在头上揉散了，以备外头万一有人查问落发的事儿，也有个借口。
万事俱备，只欠翻墙。
可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她居然被自己夫君逮个正着。
而他居然没看出来自己是他的妻……就算她变瘦了，可也不至于面目全非到认不出来吧？由此可见，她是多么的不受待见。
估计，他也不会记得她的闺名……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唉！”她用力的叹了口气，想起夫君大人十四阿哥，心里一阵酸涩。她又心有余悸的揉了揉被他捏疼的肩头……那家伙手劲真大，她肩上怕是淤青了。
还有，他要她在他麾下当兵，是安的什么心啊？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能对他表明身份——已婚女子背夫而逃，罪名可比偷窃严重多了。
但无论如何，她可没兴趣做花木兰的徒弟。听说绿营的兵役，可以找人顶上，京城好些小商小贩、伙计跑堂的，贪图那几两银子的军饷，不少都愿意顶替的。到时候偷着空儿找人顶了，自己趁早溜之大吉的好。
然后，她就去闯荡江湖，做个行侠仗义的侠女，这样才不枉费又到尘世走了一遭……嗯，就这么办！
她坚定的点了点头，又贪婪而满足的吸了吸包子的热气，这才依依不舍的狠咬了一大口。
…… ……
……
……
她苦着脸，伸了伸脖子，用力的咽下包子，心里将她的夫君大人诅咒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该死的十四爷！
送给她的……
居然是菜包！！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章 一只福晋出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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