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香怨

2、珍宝

　　这场突来的骤雨谁也没想到会下了一整天。
　　雨夜时分，高速路上传来汽车驶过的声响。橙黄的车灯被雨雾遮挡，没有晴日时的耀眼。

　　唐正和坐在后座合眼小憩，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了句：“荣嘉平那有什么消息吗？”

　　“今早他从别墅出来后就改了口气，同意了我们的合作。”副驾驶座上的秘书语气平缓地回复。

　　唐正和笑了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别墅里还真是养了个珍宝。”

　　秘书很有眼见地没接这句话。

　　“让你买的东西别忘了，我还有个会，等会你帮我送去别墅。”

　　秘书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巧克力盒子。是从意大利带回来的纯手工巧克力，每一颗都是万元起步……但对于刚刚被促成的那笔千亿交易，这巧克力盒送得更像是在敷衍。

　　当然，像唐正和这样浸淫商场数十载的人，对此不会不知道。

　　他只是不在意。

　　想来也是，谁会在意一只玩物的心情呢？

　　刺眼的灯光穿透雨幕，车子极速驶入被安静笼罩的中式别墅里。本在浅眠的唐琼听到外面的声音立时皱紧了眉头，薄薄的眼皮的遮盖下，眼珠在里面烦躁地转动了两圈，最终还是睁了开来。

　　听见外面底楼一连声的响动，她嗤笑了声，最后随便披了件薄外套就起身推开了门。

　　顺着走廊没走几步，秘书就从拐角的楼梯那头匆匆走上来，一抬头，看见唐琼正抱手站在上面，神色恹恹的垂眸俯视着自己。

　　他愣了愣，随即脸上就浮上温和的笑，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公司那边还有事，董事长紧赶慢赶着就为了回来看您一眼，现在已经回公司了。”

　　这句话都不需仔细分辨就能知道说的是假话，秘书看见从上瞥过来的那抹嘲讽眼神，就知道小姐根本不信。不过表面上，谁都不会挑破这一句如泡沫般脆弱的谎言。

　　如玉般白皙温润的手伸过来，从他手里接过礼盒。唐琼垂眸扫了眼，直接顺着来处一抛，礼盒擦着秘书的脸而过，沿着楼梯咚咚滚下，一盒子的昂贵巧克力散了一路。

　　秘书脸上被尖锐的盒子擦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但他却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温和地关心：“不喜欢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会处理好的。您小心手，那盒子边边角角都太尖锐了。”

　　唐琼看着他演独角戏，冷笑了声，直接转身就走，一眼都没再施舍。

　　转眼已是清晨，一晚上没睡好的唐琼靠在床上醒神。

　　她的睡眠一直不好，睡得太浅，稍有点声就能把她吵醒。安眠药唐正和不让用，家庭医生只能劝她多宽心，没有事情压在心里，睡得能好些。

　　唐琼当时听了就是一笑，淡淡地回问：“陈医生，你觉得在我这种处境上，该如何宽心呀？”

　　陈医生想到之前每过个几天，就得来替唐琼处理□□撕裂的问题。这个看着比她小侄女大不了多少的女孩，一个月里有大半天都挂着满身的血痕，唐正和每次都冷漠地吩咐，让她要将那些伤都处理得全然不留疤痕。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谁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都不可能活得没心没肺的。

　　但是她需要这份工作，多余的话也不敢多说。

　　外面传来些微的响动，保姆控制着力度轻敲了几下门：“小姐早饭已经好了，先生在下面等你。”

　　最后一句话更像是多出来的提醒抑或是警告。唐琼脸上浮现了一瞬的厌恶，睁开眼开始更换衣物。

　　外面的保姆没有等到回应，耸了耸肩，习以为常地走下楼梯去了。

　　等唐琼下楼的时候，早餐早已经端上了桌，一碟碟精致的小菜糕点，密密麻麻放满了整个长桌。

　　唐正和吃完最后一口，用餐巾细致地擦了擦嘴，才抬眸朝着唐琼招了招手。

　　唐琼垂眸挡住眼珠深处的神情，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坐下。

　　“难得有时间同你一块吃早饭，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你看看。”

　　唐正和在旁边戴着慈祥的假面，演着温和父亲的角色。唐琼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随便挑了几个小碟子夹了几筷，就将碗碟搁置了。

　　唐正和挑了挑眉，也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只是转而换了个话题说道：“过两天你荣伯伯还要过来一趟，同我们商讨策划案的细节。”

　　两人都清楚，这个“商讨”指的是什么。

　　唐琼低垂的眼神一瞬间冷了下去。她侧头看向唐正和，弯着眼睛道：“可我不想参加，怎么办。”

　　“小琼，不要任性。”

　　唐正和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好像在面对一个耍小性子的孩子。

　　唐琼笑着收回视线：“所以你和我说什么，反正我也做不了主。”

　　“诶！怎会？你的意见在我心里，可是最重要的。”

　　唐正和慈祥的假面，顽固得好似焊在他的脸上，让唐琼总在心中升起暴虐的情绪。她一直想撕下他这令人作呕的面具。

　　见唐琼同意了，唐正和摊摊手：“时候不早了，我该去公司了。抱歉宝贝，今天一早上就有一个重要会议。”

　　见唐琼不理自己，他也并不生气，只是淡笑着站起身，朝着保姆递了个眼神，让她来清理桌面。

　　还未走出别墅的大门，屋内就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唐正和笑了笑，有些无奈地冲身旁的佣人摇头：“女孩子大了，总是会有小脾气。”

　　佣人都低垂着脑袋，不敢接话。

　　门口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急切却有序，唐琼喘着粗气看去，眼前却似蒙了层白雾，只看见白茫茫的、没有任何记忆点的脸。

　　所有的人在此刻、在她的眼中，都像顶着张空白面孔的木讷人偶——不会说话，对她的异常无动于衷，只是进来收拾因为她的“任性”而造成的狼藉场面。他们就像被输入了特定程序的代码，一旦周遭的场景出现异常，就会过来清理并将场景恢复原位。

　　唐琼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疼，她像他们嘶吼着：“滚！都滚出去！”

　　她将桌上幸存的一个盘子朝着他们砸了过去：“我说滚啊！听不懂人话吗？！”

　　佣人们垂着脑袋，偷偷地对视着，小声地交流了几句。最后还是悄悄后退，准备先离开，等一会儿再来清理。

　　“等等，他留下。”

　　唐琼靠坐在椅子上，胸前仍旧因为激动的情绪起伏着，但已比刚才好上许多。在一片相同的毫无记忆点的空白面孔里，唐琼看见了个熟悉的脸，便懒懒地抬手，朝着那个方向点了点。

　　阿文抬起头，正对上小姐看过来的眼神。他不由得感到有些紧张，但还是沉默地站到侧边，等佣人们都陆续走了出去后，才走上前去。

　　“过来点，离那么远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