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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惊澜(重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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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确实别有用心。
送去省思殿的衣服,实则是施舍给沈宁与顾冉的,最后一份体面。
她要借家宴,彻底除掉二人。
看着窗外的天,逐渐染上青墨色,宫城内开始张灯结彩,梦中的荒谬场景,再度跃入皇后的脑海——
她登上城楼,与永安帝俯瞰皇都的火树银花。
永安帝挽起她的手,如同少时般唤她的小字:“玥玥,朕要离开一段时日。”
皇后侧首,升空的烟火,在永安帝的脸上映出斑斓光彩。
“您要去哪里?”
“朕所去之处,终有一日,你也会去。”
语落,永安帝将皇后松开,手中多了一只木匣。
他将木匣打开,取出绫锦制品:“这是朕给玥玥的新岁之礼。”
看着绫锦,皇后克制不住内心的欢喜。
她隐约猜得此物尤为重要。
果真,永安帝道:“这是诏书,朕将它送予你。”
言罢,永安帝的面容模糊起来。
皇后顾不得逐渐化为虚影的身边人,只急急地将诏书展开。
画面一转,竟变为沈宁黄袍加身。
皇后猛然惊醒,自此心绪难安,遂决定,除掉沈宁与顾冉。
她已安排于鸿天带兵秘密入宫,暗中围守祥乐殿外,以备不虞。
待至宫人提醒——
“娘娘,时辰到了。”
她才长舒一口气,坐上去往祥乐殿的轿辇。
***
沈宁的出现,让众人俱是一惊。
谁也未想,这个被削去爵位,又被打入冷宫的皇子,也可衣着光鲜艳丽地来赴宴。
众人不由得窃窃私语,以为永安帝有意将他调出省思殿。
便是连萧梓霁见了,也跟着眉梢突突跳了几下。
毕竟萧景至今仍被软禁在皇子府内,新岁宴,更是没有为他设一席之位。
沈宁到底是意义不同。
萧梓霁冷哼一声,收了折扇,再看身边的于芷苓,更是一副失神的模样。
他也不怒,只笑道:“说来,你与十弟也有过一面之缘。”
闻言,于芷苓回神,看向萧梓霁,却没有应声。
她清楚,这位殿下,正想着法儿地捉弄自己。
“芷苓,孤记得,成婚前,你还想去听沈侧妃的琴。最后,你可是找到芳晴殿,听到琴了?”萧梓霁问。
于芷苓道:“妾身未去芳晴殿。”
“为何不去?”萧梓霁先是好奇,后又忆及丹枫阁琴师传回的消息,便道,“不听也罢,沈相思的琴音,可非你这寻常人能听的。”
于芷苓当他有贬低之意,不免气恼:“殿下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萧梓霁贴近她的耳侧,“她可不比丹枫阁的琴师差。”
于芷苓一惊,蹙眉望向他:“殿下,此地不宜说这些。”
有关萧梓霁的所作所为,于芝苓再清楚不过。
隔墙还怕有耳,何况在这样的大庭广众,难免被人听去什么。
萧梓霁则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怕什么?”
于芷苓不愿继续谈论沈宁与顾冉,当即转了话题。
而同一时刻,同样全副心思放在沈宁身上的,还有晴妃。
顾冉从一入大殿,便察觉到她和于芷苓的目光,与众人不同。
顾冉姑且不去探究这两人在想什么,与沈宁落座后,只拽着他的衣袖道:“你知不知道,我心口很闷?”
沈宁知她故意发难,拉过她的手,与她在桌下十指相扣:“不管是谁惹到你了,都是我有错在先。”
“油嘴滑舌,跟谁学的?”顾冉佯装羞怒,忍不住多瞧了一眼他外衫上绣着的金线祥云。
月白锦服,让沈宁整个人柔和不少,就像弊月之云,有清辉映照,而显温润。
这样的沈宁,无疑更接近“萧宁”,用温和掩去锋利,冷峻却不容忽视。
“难道我的错,可以不用承认了吗?”沈宁轻点了下顾冉的额头,不着痕迹地向殿门口一瞥。
一门之隔的宫苑内,是红艳的宫灯照影。
“不可以。”顾冉留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一边与他玩笑,一边提高警惕。
其实,早在祥乐殿外时,二人便已察觉藏于暗处的响动。
顾冉细瞧一眼萧梓霁的位置,迅速收回视线,与沈宁轻声谈笑起来。
不多时,丝竹声起,永安帝携皇后,出现在上首位置。
许是知晓时日不多,永安帝未行宫规,准许宫中女眷与男子一同参加宴席。
故而晚宴之上,才有妃嫔与皇子同聚一堂。
永安帝道:“团圆家宴,只需欢饮畅谈,大家不必过分拘谨。”
萧梓霁率先举杯,一番敬酒祝福后,众妃嫔与皇子,也纷纷起身。
皇后朝沈宁望去一眼,唤宫人为永安帝换上新的杯盏后,道:“皇上龙体欠佳,不宜饮酒,臣妾特意为您准备了蜜水,您便以水代酒吧。”
永安帝颔首:“劳你费心了。”而后,饮罢杯中蜜水。
待众人落座,他直接唤道:“宁儿。”
皇后距离永安帝最近,她明显看到沈宁应声而起时,永安帝的目光,刹那间浑浊起来。
“到近前来。”
“皇上,万万不可!”皇后立刻出言阻止。
永安帝恍若未闻,只对着沈宁招手。
顾冉察觉永安帝状态有异,心跳猛然变快,在沈宁移步时,不自觉地拉住他的衣袖。
“小晴,快到朕近前来。”永安帝不满地催促。
众人侧目,皆是一惊,比见到沈宁时更甚。
皇上,在说什么?
皇后忙拉下永安帝的手,拖着他的手臂:“皇上,您累了,臣妾送您回去休息。”
永安帝转头,与皇后怔然对视,就在和贵上前来,欲要搀扶他时,忽然道:“退下。”
和贵动作一顿,看向皇后。
永安帝轻轻挣开皇后的手:“都退下去吧。”
乐声已经停止,殿内充斥着惶惶不安。
不知永安帝让所有人退下,亦或只让皇后与和贵退下,谁人也不敢出声。
沈宁紧握住顾冉的手,向侧前移动半步,在永安帝再次望过来时,将好挡住他投射到顾冉身上的视线。
“皇后、宁儿、与沈侧妃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永安帝说完这句话,仿佛全力用尽,气喘吁吁地倚在皇后身上。
“父皇!”萧梓霁登时起身,撞翻了桌上的杯盏。
“退下!”永安帝呵斥道,“朕的话也听不懂了吗?”
一瞧龙颜大怒,众人纷纷退出祥乐殿。
纵使猜测到将要发生大事,也无人敢在此处多留片刻。
萧梓霁攥着拳不动,于芷苓拉他的衣袖,他也如一块山石立在那里。
和贵劝道:“殿下,万岁爷的身子,可发不得火,您还是先……”
“和贵,你也退下。”永安帝将他打断,“出去后,让所有人在殿外候着。朕,有要事宣布。”
“万岁爷……”和贵也未想,便是如此紧要的时刻,永安帝竟连自己也不让守在近前。
反倒是皇后,似早对今夜有所准备,镇定道:“和贵,带着梓霁退下,让于将军守好祥乐殿,不得本宫传唤,任何人不得进入此殿。违令者,斩!”
“母后,萧宁和沈相思有功夫在身,你与父皇不能单独面对他二人,儿臣出去可以,但要让于将军进来!”萧梓霁急呼。
皇后却道:“不必担忧,本宫自有准备,你与和贵出去吧。”
便是萧梓霁再不愿,终是被和贵与于芷苓拉着出了祥乐殿。
殿门紧闭的一刻,于鸿天迅速带兵包围。
盔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衬得祥乐殿内如同一片死潭。只有薛瑞安从后殿走入时,才惊起波澜。
他手中拿着一只木匣。
皇后一眼认出,这是梦中之物。
她隐隐有些激动,猜那木匣里装的,是传位诏书。
永安帝道:“瑞安,打开它。”
薛瑞安依言打开木匣,其中放着两道诏书。
两道诏书的轴柄质地,同样为玉,却由一黑一白两种颜色区分。
永安帝又道:“瑞安,将诏书交给皇后与沈相思。”
听及“诏书”二字,皇后难以抑制地瞪大双眼,迫不及待地从薛瑞安手里接过,又免不去疑问:“皇上,为何还要给沈相思?”
永安帝没有为她及时解惑,而是待薛瑞安走到沈宁面前,才开口:“朕自有打算,玥玥,莫要担心。”
被唤及小字,皇后心中一痛,一口气憋闷在胸口,又疼,又让她觉得窒息。
梦里,永安帝便是这么唤她的。
而不远处,薛瑞安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顾冉的脸上,像要将她的模样印在脑中一般,站着不动。
“薛大人。”直到永安帝的催促声传来,他才轻叹一声,转而对沈宁道——
“十殿下,许久不见。”
沈宁方才点头回应,脏腑骤然一阵抽搐,仿佛有只手,在他身体内紧紧一攥,灼人的热度,随之灼烧起他的经脉。
沈宁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