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胜利（重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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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夏，又入秋，时间一晃，便是腊八节后迎新岁。
徐北从早上起，便开始飘雪。
细雪如沙，被冷风卷着，在半空乱舞。
本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兵营里却吹响号角。
安静半年之久的呼佘，带兵突袭北境。
他策马冲锋于万军之前，身后的弓箭手，是送给南国的新年贺礼。
两军再次交锋。
兵刃铿锵，冷风呼啸。天寒地冻，荒原苍茫。战士挥洒的鲜血，如天边的红日夺目。
李副将边战边退，似有些难挡乌陆大军的攻势。
呼佘手里的弯刀，也犹如一条毒蛇，在雪浪中游走穿梭，无声无息地取人性命。
他为今日一战，筹谋已久。故意选在新岁突袭，一是攻其不备，二为完成豫述的心愿。
徐北兵败，是他送给豫述的一份新岁之礼。
看到南国军队后退，他便发起更为猛烈的进攻，一路将李副将带来迎战的兵马，打退到边防之内。
破了边防，就可进军攻城。
呼佘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然而，眼前的一番景象，生生让他停在边防警戒线外。
五排三丈多高的木马，马蹄下踏着木板，在防线内排列成矩形阵。近看之下，竟有遮天之势。
呼佘看着方仓一样的马腹，眯起了眼：“有意思。”
李副将在严冬下急出汗，他命令道：“快发信号，敌人已攻到警戒线了！”
军士领命，速去请求支援。
呼佘则笑着自箭筒中抽出箭矢，对准那名军士的小腿。
弦动箭出，军士随即倒地，没了生气。
箭簇上淬了毒。
李副将瞪圆了眼，大喊：“大家快躲到木马下方去！快！”
同时，呼佘也命令道：“放箭！”
话音落，箭如骤雨而至，箭簇钉入木马马身，咚咚震响，犹如擂鼓。
有些军士未能躲过，当即中箭身亡，连呼一声痛的功夫都没有。
李副将趴在木马之下，看着倒地的士兵，一拳捶向地面。
本该是亲人团聚之日，这些战士们，与家人生死永隔。
箭雨一波接着一波，木马被扎成筛子，依旧完好无损。
呼佘惊觉不对，立即挥手叫停。
箭簇上淬的毒，与雪狼飞镖上的相同，纵使这些三丈多高的木马坚不可摧，也一定会被腐蚀，发出焦木之味。
然而，并没有。
“将军，这……”呼佘的下属也觉奇怪，略有些担忧，“还破城吗？”
呼佘又盯着马腹看了良久，沉声道：“回营。我倒要看看，这些南国人，会耍些什么花招。”
乌陆军的马蹄声渐远，李副将与未中箭的军士，才自木马下钻出。
他们也不必将人抬回去急救，因为倒下的士兵，再也不会醒来。
***
落日时分，雪停了。
沈宁与顾骋自军帐出来，李副将已清理好战场，并将木马上的箭矢，回收完毕。
他向顾骋报告数量，大约三万支。
“很好。这三万支箭，本将今晚便还回去。”顾骋迎着余晖，立于帐前。
这“借箭回击”的计策，还是沈宁想出的。
半年前，柳旬找他商议作战计策时，讲到呼佘善使毒箭，当时，沈宁便提出以牙还牙的“借箭”之法。
制造巨形木马，摆阵于防线之内，引敌至此，并让其弓箭手/射/出毒箭，全部钉入木马之上。
为防止马身被腐蚀，顾骋命人在木马上涂了有隔离毒素之效的彩漆。
这彩漆，正是柳旬研制出的。
以此法“借”毒箭，再用毒箭，还击回去。
目前看来，尚算顺利。
箭有了，只差回击。
“速战速决。”顾骋对沈宁道。
这一回，他本应亲自上阵，最终选择让沈宁去。
他要看看，沈宁是否能不负众望。
若败了，便是他错看。
***
日落西沉，夜幕笼罩，风停了，唯余一片夜下银装，与缓缓逼近乌陆军营的庞然大物。
士兵以为自己看花眼，揉了揉眼睛，再一定睛细瞧，一支翎羽箭，破空而至，穿破他的喉咙。
“有人袭营！”
霎时间，乌陆军营号角连天。
呼佘扣着弯刀赶来，一脸暴戾之色：“怎么回事？”
“报告将军，军营外发现一只南国木……”一名探子话未讲完，便被一箭穿喉。
紧接着，几十支翎羽箭从天而至。
呼佘抽刀一挥，斩折几支，命令道：“集合，出战！”
雪夜之下，两只三丈多高的木马，立于兵阵前，如小窗一般的眼睛，像无底黑洞，让人悚然。
“故弄玄虚。”呼佘冷哼，挥刀指向李副将为首的大军，“战士们，踩着他们的血，踏过去，今晚我们就攻城！”
李副将攥紧缰绳，命令道：“放箭！”
箭雨漫天而下。
乌陆大军架起防御盾墙。
箭虽挡住了，盾牌却传来阵阵被腐蚀的铁腥味。
箭上有毒！
呼佘咬牙，这是他们乌陆的毒箭。
“全部进攻！”李副将抽出长刀，一踢马腹，带着大军冲杀过去。
呼佘夜视能力极好，借着月光，抬头看到木马的马首上站着一人。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
只片刻，马首上的人，足尖一点，踏风提剑，于万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是你。”呼佘看清那人，略有些兴奋，脚下一蹬，飞身离开马背。
刀剑相接，寒光四起。
呼佘等到了沈宁。
“战场上的人，可不使剑。”呼佘的弯刀势不可挡。
“她偏就只教我剑招。”沈宁的剑，也不落下风。
“那我教教你，怎么用刀，取人性命。”
刀剑厮杀，两军交锋。
一场战争在夜里入梦，将银装素裹染成赤红，又于月下，留下残酷且真实的痕迹。
***
呼佘越来越无招架之力。
起初他还可以分神，击杀周围的几个南国士兵。逐渐地，他被沈宁压制，不得不全神应付。
“木马失控了！”
不知是哪一方的惊呼。
呼佘循声望去。
木马正在快速滑行，且朝向乌陆军营。
只听一道脆声响起，呼佘的银护腕，被沈宁一剑削裂，坠入雪地。
再一眨眼，沈宁的攻势，愈发凌厉，每一剑都对准要害。
他发现沈宁不甚爱讲废话，连嘲讽都不愿多留一句。
这是个一旦动了杀心，便会一心一意，找准时机要杀你的人。
呼佘有些乱了招式，不想再与沈宁周旋，只想脱身去解决木马。
可他方一退身，沈宁的剑，便捅进他的肩。
“好啊……”呼佘才讲两字，沈宁又快速拔剑，对准他的颈侧。
同一时刻，乌陆士兵也因阻止木马滑行，被南国军士抓到空隙，击得节节败退。
木马上的军士，透过小窗，看到他们已顺利到达乌陆军营近处，藏于马腹中的领队大喝一声：“开仓，放箭！”
马腹两侧的木门，缓缓降下，军士拉弓，将由乌陆“借”来的毒箭，全部“还”了回去。
已经集合在外，欲要拦截木马，并截杀南国军士的乌陆士兵，中箭而亡。
很快，几声巨响传来，木马冲入军营，撞倒了围栏、火盆，撞塌了营帐。
火舌直窜向地上的布帛，吞噬一般，烧了起来。
木马内藏着的油桶，顺势滚落出来，进了火堆后，“嗡”地一声，火光冲天。
南国军士早已跳落木马，看着起火的乌陆军营，领队打了进发的手势，军士四下散开，迅速进了军营。
他们突袭后营的目的，是为击杀呼佘的一位得力部下——肃律。
大军于阵前取呼佘首级；他们于后，杀掉肃律。
一军无指挥将领，将不攻自破。
击杀肃律的队伍里，便有顾冉。
她偷着混入其中，并未提前告知沈宁。
火势凶猛，欲将军营变为火海。
顾冉背着长弓与箭筒，在大火中飞速游走。
她故意挑高处而行，吸引乌陆士兵的注意，为其他军士争取机会。
终于，一道飞镖，朝她的小腿打来，顾冉随即自圆形帐顶上翻跃而下。
肃律扛着刀，出现在顾冉身前。
此人不穿战甲，也可见高大精悍。肌肉虬结，似要将外衣绷裂。顾冉在他面前，甚至比他的刀，都显渺小。
肃律不将顾冉放在眼里，眸中染着火光，缓慢抬起握着刀柄的手。
刀剑断裂之声响起，顾冉手中的长剑，断成三截。
她只接了一刀，便被这刀上的力量，击退两步。
肃律提刀，继续挥砍过来，动作异常迅速。
顾冉微讶。
身形越是高壮之人，行动应越迟缓才是，肃律却快于常人，刀锋力重，却不钝。
过了几十招，顾冉只能守，不能功，就连衣角，也被削去几片。
她想，沈宁若知她在此与人斗武，定会怒火滔天。
顾冉眯眼，看准肃律的喉结处，趁他的刀刃扫到胸前，跃身而起，踩着刀背，借力到他近前，用膝盖顶向他的下巴。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肃律来不及反应，咬了舌。随之，又是一脚，落到脸上。
肃律嘴角淌血，知道自己轻了敌，招式立时变得疯狂起来。每一刀，都带着风，挥砍得周围火苗，不断蹦出火星。
四周同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顾冉知道，有士兵朝这边来了。
她沉心静气，盯紧肃律握刀的手腕，主动迎了上去。
刀刃扫来的一刻，她迅速回身，顺着刀向俯身躲过，旋身绕到肃律身后，蹬着他的腰，跃跳于他的肩上，抽出箭筒里的翎羽箭，狠力戳进他的喉咙。
“咣当”一声，刀落。
士兵赶到时，肃律已经没了气。
戳穿喉咙的箭矢，正是乌陆的毒箭。
***
沈宁带兵攻至乌陆军营时，这里已成火海。士兵也全部退回乌陆的边境城内。
今日一战，南国胜了。
他于马背上望着烈焰，却在看到一个低着头，又极力躲藏的身影后，攥紧手里的缰绳。
沈宁沉声下令：“回营！”
全军上下，已知他的皇子身份，见他发话，无一敢不从。
军队浩荡回营。
伤患速被抬去医帐。
沈宁同李副将，向顾骋汇报战果。
待战场清理结束，伤亡士兵清点完毕，天也泛起了白，乌陆军营的大火，也熄灭了。
沈宁终于得空，退了战甲，随便换了身衣裳，去医帐外等候。
顾冉忙碌完，从里头出来时，天已大亮。
营地里的皑皑白雪，泛着光。
看到沈宁后，顾冉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结束了？”沈宁问。
顾冉点头。
“那该轮到我了。”沈宁捏着她的肩，轻轻一提，几个飞身，两人便到了顾冉的营帐外。
“进去。”沈宁站于她的身侧。
顾冉低着头，进去了。
地上扔着未来得及收去的战甲。
“谁的？”沈宁问。
顾冉不答。
他便从身后揽着她：“是你的。你昨晚去了乌陆军营，杀了肃律。回来后，又急着换了衣裳，赶往医帐帮忙。这身甲，你没来得及藏好。相思，你好厉害。我甚至有些骄傲，我的爱人，是这样一位女子。”
顾冉动了动，沈宁便用手臂锁着她。
“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又有多害怕。倘若你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
沈宁在发抖，他埋首在顾冉的肩上：“相思，我不能失去你。若是此后再见不到你，我不会再想活着。你为什么不能听话？乖乖做一只金丝雀，不好吗？”
顾冉抱紧沈宁的手臂，头靠着他的，柔声道：“阿宁，让我转身。”
沈宁微微松手。
顾冉面朝向他，双手捧着他的脸，眼中绕着万千情丝：“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我会好好跟在先生身边，等你结束这一切，等你带我离开。我会听你的话，永远听你的话，何处都不会去。”
沈宁想要一只金丝雀，那她做便是。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胜利（重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