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倒计时[无限]》木此木

72、摇摇尾巴（九）

　　以当前副本的局势，草食动物和肉食动物势必要分头行动，念何以也做好了相应的觉悟，准备和吴亥一道，往根据地的方向返，但在上个副本里对念何以采取放养措施的纪如是却表示了强烈反对。

　　“按照季念大人的说法，根据地里的契约者或单独行动或有自己的小队，副本经验应当不会少，而季念大人也向他们透露过自己的刷新点在根据地之外，他们未必推断不出副本地图不止局限于根据地。吾辈可在外围等他们出来，无需季念大人再度只身犯险。若是久等不至，再行动也不迟。”面对念何以带着歉意的眼神，沈琦出面打了圆场。

　　吴亥纳闷嘟囔道：“怎么就只身犯险了，不是还有我跟着呢么……”

　　卢月瞥了沈琦一眼，嘴角片刻绷紧，又很快扬起来，他拍了拍手：“那就这样，我和长毛往东，季念哥哥你们往西，天黑之前再回到这里集合……喂，那鹿。”
　　吴亥向卢月投以询问的目光。

　　“你跟着我们，还是自己？”
　　吴亥有些摸不着头脑：“啊？我当然是要跟着念哥了。”
　　卢月上前拍了拍吴亥的肩，脑袋凑到对方耳朵边，低语：“猪猪哥，有点眼力见吧，他旁边那位，脸都黑成什么样了，不要打扰人家感人的兄弟重逢嘛。”

　　说实话，因为告白失败，念何以现在并不大想和纪如是独处，也不知道卢月和吴亥说了什么，人就立刻被他们领走了，就像是在刻意避开他和纪如是一样。

　　丛林枝繁叶茂，行进于其中并不容易。虽说已经补充过糖分，但大抵是先前失血过多，昨晚又一直心惊胆战没能好好休息，所以念何以的脚步多少有些虚浮，行进的速度就更慢了。
　　不过好在是搜索，而非赶路，纪如是的步伐也不算快，是以，念何以还勉强跟得上。

　　越靠近食草动物根据地的地方树木越茂盛，纪如是沿着根据地的边缘走，一路上光线都不算明朗，甚至有些幽暗，念何以看着纪如是的背影，脑海中那个充满破碎希冀的眼神始终挥之不去。

　　富余的倒计时，手腕层叠的疤痕，不可言说的恐惧，偶尔失控的暴虐，虚实相悖的存活方式，还有完全不讲情面的控制欲……明明只是个小他六岁的毛头小子，身上却背负了这么多东西，而且根本没有找人分担的意思，该怎么做，才能撬开这个棒槌？还是说，趁早知难而退比较好？

　　但那个眼神，看上去并不是完全无情啊……

　　一时半刻念何以也捋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暂时抛到一边，想些别的。

　　“弟弟，你是预料到会遇上这种副本，所以才在上个副本里考察我么？”

　　纪如是回过头：“按照预算，应该再过三五个副本才会遇上，你的运气差到离谱。”

　　“还好吧，”念何以道，“起码比吴亥运气要好点，没一上来就是高难度。话说这次副本好像只有他一个新人，按照彼世的匹配机制，越到后面，副本难度越高，新人就越少吧，你在和我组队之前，是不是都匹配不到新人？”

　　“前面对，后面不对，”纪如是拨开挡在念何以脸前的枝条，“不管副本多难，都会有新人被吸收进去。”
　　“为什么？”
　　纪如是微微低下头：“不死人，计时器便不会出现。”

　　念何以的瞳孔放大，一半是因为纪如是的话，一半是因为对方在他视野中渐渐放大的面庞，他抬起脚跟，迟疑片刻，最终又落了回去：“弟弟，你总是知道些我闻所未闻的信息啊。”

　　“要有祭品，才能开局，所以，别想着能顾全所有人……念哥。”

　　虽然清楚对方不过是在揶揄自己，念何以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漏了两拍，打着哈哈回复道：“知道啦，弟弟，我没那么圣父。”

　　下一刻，冰凉的手指贴到自己的伤口处，在周围画起了圈，带来一阵绵延的痒意，念何以迎着纪如是已然变得危险而嗜血的眼神，仍旧没有躲开的意思。

　　“我可能也会咬下去。”
　　“我知道，会被血腥吸引，是食肉动物的本能，搬到副本中，或许会发展成不受控的应激反应。先前你们几个虽然也有一起吃果子，但都味同嚼蜡吧。那个狗皮膏药一样的卢月之所以会提出独自行动，恐怕也是想远离一直在散发血腥味的我。”
　　纪如是的脑袋继续靠近，鼻息喷洒在念何以颈部，即使隔着绷带，也让念何以感受到一阵烧灼般的疼痛：“自己会划清和我的距离，换成我主动靠近，却不躲了，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不会把你当成食物？”

　　“……如果你真的抗不了的话，吃我总比吃其他人好吧。”
　　“学佛祖舍身饲虎？”
　　“不是，”念何以轻轻摇头，“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纪如是轻笑，看不出悲喜：“明明有交出性命的觉悟，却没办法让身心都属于我。”

　　这还是第一次，纪如是会主动绕回被他自己搪塞过去的话题，念何以盯着纪如是的双眸，正色道：“那是两码事。”
　　见对方有静待下文的意思，念何以继续道：“人是社会性动物，不可避免会与他人建立联系，亲人，师长，爱人，朋友……各种羁绊血管一般交错纵横，如果把这些血管都连到一个人身上，会崩溃的，被连接的双方都不能幸免。”
　　“我是很喜欢你，也愿意将你放在我内心的第一顺位，阳光也好，阴暗也罢，想了解并接受你的全部。但喜怒只为你而生，对于我来说，着实过于沉重了……”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纪如是的目光就从念何以的脖颈处上移到脸部，而且，逐渐有了温度。
　　提到第一顺位的时候，那双灰蓝的眸子甚至颤动了一下，像是艳阳天反着光的波澜海面。
　　视野边缘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念何以匀了一部分注意力过去，看到了一条毛绒绒的，欢快摇晃的灰黑色尾巴。

　　这是，在高兴？

　　“弟弟，你其实只是想让我承诺，把你放在首位吧。”

　　纪如是不语，但尾巴仍然上翘摆动着。

　　“如果你的症结只在这里，是不是说明，你其实也挺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