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倒计时[无限]》木此木

124、今天加班了吗（十）

　　被快递盒垫起来的显示器，左侧shift按键失灵的键盘，遍布水杯印的桌面，少了半边扶手的升降椅，因为多次搬移而错位，无法关合的卡位柜门……一切的一切让陆子航熟悉到了几欲作呕的地步。
　　进到这个鬼地方的前一刻，他就是在这样的卡位上耗尽了仅有的生命元气，敲下了最后一行代码。

　　陆子航数不清自己几天没合眼了，所以起初，他认为自己不过是太累了打了个盹儿，做了个带点血腥气的梦，梦的背景是他工作了近三年的地方，这个梦里还鬼使神差地出现了曾惊艳过他青春但现在连名字都记不太清楚的高中校友，而且对方还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形态……

　　真正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是在那个肤色白得很病态的小鬼做出说明之后，陆子航自己都没有想到，比起惊恐和疑惧，他心头最先涌起的感情，居然是强烈的愤怒。

　　抵达彼世的先决条件是面临死亡，所以，就像每每看到都会令他唏嘘的网络新闻一样，还不到二十六岁的他因为连续加班而过劳猝死了。

　　“喂，新人，你这就要走了？前辈们可还都在干活呢。”见陆子航敲了一段代码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坐在他隔壁工位的干瘦中年男人伸长了脖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TMD，生前天天加班，死了还要加班，还想要他多少条命？
　　正在气头上的陆子航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加你妹，卷NM。”

　　快要走出公司门口的时候，陆子航后知后觉方才所见好像有哪里不对……刚才那人坐在工位上，并没有起身，是怎么做到整个脑袋都高过工位的，长颈鹿吗？

　　陆子航回头看了一眼，每个工位上都有一颗脑袋探出来，猫头鹰一般一百八十度旋转着面向他，齐刷刷地对着他诡异的笑。

　　面对此情此景，陆子航沉默了，NPC们笑意更盛，而后，他们脸上的假笑凝固，碎裂，因为陆子航十分不屑地朝他们比了个中指，而后扬长而去。

　　刚走出公司门，陆子航便听到一阵大笑，以为又是NPC在搞幺蛾子，陆子航转头就要开嘴炮，但那张因些许分明了棱角而更加惊艳的脸让他将脏话尽数咽了下去。

　　是纪念他们，五个人，外加……一只怪兽？

　　笑得眼泪都挤出来的是宁霜雪，他重复着陆子航方才怼NPC的话：“哈哈哈，加你妹，卷NM。哈哈，真够刚的。哈哈哈，新人，我可太喜欢你了。”

　　这栋大厦内大部分的公司外墙都是玻璃的，通透且不隔音，念何以他们送快递刚好来到这附近，目睹了陆子航和NPC你来我往的全部过程。

　　念何以扶额，这新人的操作妥妥是在拉仇恨啊，宁霜雪到底是怎么科普的，让新人放飞自我，跟着感觉走吗？

　　“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陆子航生硬的接话让宁霜雪的笑容也凝滞了一瞬，但，仅仅是一瞬而已。

　　“你怎么这么认真啊，还给答复。”
　　“避免不必要的期待。”

　　宁霜雪笑着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泊岸初：“怎么办啊，他太好玩了，我更喜欢了。”

　　泊岸初毫不避讳地迎上宁霜雪揶揄的目光，正色道：“在下的职责只限于保住卢月大人的命。”

　　念何以对事不关己的爱恨情仇向来不大感兴趣，但泊岸初和宁霜雪这两人之间的推拉让他这个只知皮毛的人都感觉到心累。他叹了口气，以询问陆子航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来打破那对怨侣的对峙。

　　出乎念何以意料地，这位身体力行的反内卷达人竟主动提出要帮助念何以派送快递，于是快递员小队又喜提一名得力干将。

　　不知是刘石发挥了职业优势厚积薄发，还是NPC艾可突然开了挂，到了十点钟，念何以一行人再次返回物流公司装车的时候，货架上干干净净，一件快递也没有了。

　　“还真送完了？”念何以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纪如是则在一旁确定道：“送完了。”
　　原本放置推车的地方只剩下一处空缺，显然，艾可和刘石都已经下班了。
　　念何以刚将推车摆好，他的手机就嗡嗡振了起来。

　　“你可以下班了，把门窗锁好。”听筒那头，有个男人说道。听声音，对方应该是那个给他们下军令状的领导。
　　念何以应了声好，听筒那头继续说道：“今天第一天上班，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找外援，就给我夹包滚蛋！”

　　没给念何以反应的时间，对方说完自己想说的就挂了电话。物流公司里空旷安静，而男人的怒吼又过于响亮，是以即使念何以手机的通话音量被调得很小，众人也将男人的话语一字不落地收进耳朵，致使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要独自完成工作……这或许是一条死亡条件。”念何以淡然地推论着，好像方才被咆哮的人不是他一样。
　　宁霜雪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没有笑出声，而且笑着笑着，眼眸便垂了下去。
　　乔若兰心直口快，不吝赞叹：“哇塞，大佬就是不一样。”

　　宿舍区大概是唯一一个不参与位置变换的特殊地带，要问为什么，大概是它并不属于这栋大厦。在主营餐饮的二十楼最东侧有个长廊，直接通向大厦东侧的另一栋高楼。不同于这栋大厦直插云霄，那栋楼是看得到顶的。

　　穿过长廊会来到一个三岔口，分别通往ABC三个宿舍区，而三岔口的交点设置了一个安保门厅，看上去很像现实世界里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只不过没有闸门。

　　工作证上并无宿舍信息，契约者们若想知道自己即将下榻何处，便免不了向保安询问。而当宁霜雪一马当先叫了声大叔，那保安抬起头的时候，前者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念何以正纳闷这NPC并非奇形怪状，更不骇人可怖，宁霜雪的惊异是从何而来，就感觉到纪如是微微俯身凑到他耳边：“是孟韦明，本场副本年纪最大的契约者。”

　　“你的工作居然是宿舍区的门卫，那你要当班到几点啊？”宁霜雪问道。

　　孟韦明缓缓地扬起嘴角，眼睛渐渐弯成两枚月牙，脸上的褶皱汇聚成花，露出一口烟熏的，参差不齐的黄牙：“当然是到下一班人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