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倒计时[无限]》木此木

107、被剧透的人生

　　血月，死般寂静的颓败城镇，断壁残垣之下随处可见支离破碎的尸体，形状诡异可怖，但仔细观察，又多多少少能从中分辨出人类的特征，或者说，曾经为人的特征。

　　通路散发的幽蓝光芒拉长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大的那位，长发翩然，身体玲珑有致，光是影子就让人浮想联翩，而小的那位，身高刚及女人的腰，年纪不超过十岁。

　　女人侧颜姣好，担得起一句眉目如画，可当她转过头来，显露出的另外一半面容却狰狞无比，宛如地狱修罗。
　　小孩瞥了一眼脚边的头颅，那张脸和他身旁女人的左脸如出一辙。

　　疯长的指甲，迅速溃烂的身躯，显然，女人已经被那群不人不鬼的怪物同化了，要不了多久，她便会丧失神智，像地上那群东西还活着的时候一样，只剩下对血肉的原始渴求。

　　但小孩完全没有担心，通路已经开启，时间富富有余，在女人变成怪物之前，他们就能走出副本，只要回到现实世界，女人便会恢复倾城的容貌。

　　他看着女人迫不及待地跑向通路，却又穿过通路，就像穿过一道门帘，身形在通路的遮挡下变得朦朦胧胧。
　　女人不可置信地退了回来，再次奔向通路，可这一次，她又穿了过去。来来回回试了不下十次，女人和小孩都明白了，通路拒绝了女人，她出不去了。

　　崩溃只在一瞬间，女人不畏惧死亡，甚至一度向往死亡，她的身体可以死去，她的魂灵也可以滞留于彼世，但绝不可以是这样一种姿态。
　　即使内心千疮百孔，精神岌岌可危，但她的外貌，一定要是美丽的。

　　“杀了我，快杀了我！”

　　手臂被捏得生疼，小孩以超乎年龄的镇静安抚跪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央求着死亡的女人。

　　“妈妈，别怕，我会留下来陪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我不要，我不要变成那种鬼东西！杀了我，快杀了我，你做得到的吧？”女人指了指自己半丧尸化的脖子，“就这里，拧一下，你力气那么大，拧一下我就会死。杰宝，帮帮妈妈，帮帮妈妈好不好，你不是一直都很乖么，妈妈说什么你都会照做的，对不对？妈妈求你了……”

　　……

　　纪如是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念何以已经睡得很熟了，被子被他裹得像是真空包装一般严丝合缝，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大粽子。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怕冷体质。

　　大抵是为了迎合正月不理发的习俗，念何以的头发要比在学校的时候长了不少，洗了澡之后额发乖顺地垂至眼睑，看上去奶乎乎的，可爱极了。

　　纪如是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试了试温度，然后才抚上念何以的头发，将对方的额发捋到一旁，看着它们垂落，再捋到一旁……

　　念何以迷迷糊糊地睁了眼，并不浓郁的黑暗中，纪如是的眸子很亮。
　　“弟弟，还不睡啊？”念何以一边用没睡醒很含糊的声音问着，一边撑开被子，将纪如是揽进被窝，又将对方的手放到自己腰间，而后钻进了对方怀里。

　　纪如是收紧怀抱，在念何以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你睡吧。”

　　念何以仰起头：“睡不着？”
　　“我觉很少。”

　　躁郁症患者大多有睡眠障碍，思及此，念何以的睡意也慢慢退去：“弟弟，你原本订这间房的时候，是打算做什么？”
　　纪如是轻笑一声：“担心我约|炮？”
　　“……一开始是想过，但你订的是顶楼，而且是最里面的房间，感觉很适合……”念何以抿了抿唇，斟酌了片刻才继续开口，“很适合进副本。”

　　话说得委婉，但两人都很清楚，独自一人在倒计时富余的情况下想要进入副本，除了寻死，别无他法。

　　“你猜得没错。”

　　出乎意料地直接得到了本人认证，念何以一时间竟有些不太适应，他愣愣地“嗯”了一声，好一会儿没有再言语。

　　“还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我的事，你不用再从其他人那里得知。”
　　念何以先是一怔，接着笑着戳了戳纪如是的心口，揶揄道：“哦？弟弟，原来你是要负距离接触才会敞开心扉的类型啊。”
　　纪如是的手一路向下，很有目的性地触碰到念何以身后某个敏感的部位：“还贫？”

　　念何以立刻抓住纪如是那只胡作非为的手：“弟弟，饶了我吧，我是真没力气了。”

　　纪如是也没有步步紧逼，不轻不重地掐了念何以一下，双手又恢复了拥抱的姿势。

　　“那我问了嗷，”念何以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把副本当药啊？”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大抵就是你说的那样，有时候是故意，有时候是顺势而为。在副本里呆上几天，我的情绪都会稳定一些。”

　　“那你不想拿钥匙离开彼世，也是这个原因？”
　　“不全是……你也看到过走马灯，钥匙集齐后，走马灯后面的部分就会被解锁，进入彼世的部分，脱离彼世的部分，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念何以立刻会意：“你看到了你的未来？”
　　纪如是点点头：“考试得多少分，会念哪一所学校，认识什么样的人，那个瞬间全都印在了我脑子里，之后的一切都像是照本宣科，直到我再次签订契约，才有了些许差别，但整体上的轨迹还是没有改变。”

　　被剧透了的人生，想要突破，却又被无形的手推回到既定的道路上，念何以虽然不曾经历，但也想象得到，那绝对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只有一件事偏离了轨迹。”说到这，纪如是略有深意地停顿了一下。
　　“什么事？”念何以脱口而出。

　　“主楼天台。那天原本是我的死期。”
　　“就是我被你拉进副本那天？”

　　纪如是不置可否，温柔而绵长的吻代替了他的回答。

　　不是发病期，那天，纪如是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但某个白痴拉住了他的手，蛮不讲理地和他建立起羁绊，将他拽回了人世。自那之后的每一天，都是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