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人图》楚舒月

7、007

　　马焕来到琴阁，见门前两槐树绿荫垂髫，墙角的假山嶙峋，风景依旧，地上少许落叶花瓣散发出缕缕清香，只是大门虚掩，也不见有人出入。

　　马焕有些纳闷，这琴阁是往日仙乐坊弟子练习弹琴的地方，虽不说是高朋满座，但至少也应有人才对，想来是他多日不来，这些弟子以为没人看管，怠惰了。

　　想到这儿，马焕厉声喊道：“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哪知喊了好几遍，也没有人回应。

　　马焕气鼓鼓推开门，只见里面随意摆着几张琴桌，有的摆着琴，有的空着，地上桌上蒙着一层灰，梁上结着些蛛丝网，还有一根垂到了他面前。

　　马焕一把拉下蜘蛛网，嫌弃地拍了拍手，又四处看了看，转身门也不关，走出来。没走两步就看到了袁丽。

　　袁丽正抱着一张琴东张西望，她听人说琴阁有时候有琴师教琴，她想过来碰碰运气。

　　“你，过来打扫琴阁！”马焕指着袁丽使唤道，心想这么晚才来琴阁，可见平时有多懒散，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弟子。

　　“打扫琴阁？我吗？”袁丽四下看看，看到整条小路上就她一人，方才确定对面的上仙是在和自己说话。

　　“就是你！”马焕有些不耐烦道。

　　袁丽平时也常被人使唤着做些打扫、洗衣之类的杂活，她本就是个新来的，地位最低，被使唤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好的，请问上仙，我是打扫琴阁外面的院子，还是要打扫里面？”袁丽面带微笑问道。

　　原本很生气的马焕见到袁丽冲他一笑，还很有礼貌地询问他，也就没那么气了，心想着小丫头虽然懒，但态度尚可，就不计较了吧。

　　“先把屋子里收拾好，再打扫院子。”马焕说到。他原本也没想到要扫院子，只是觉得室内太久没打扫，需要弄干净些，既然这丫头愿意多干活，就让她干吧。

　　袁丽还是第一次来琴阁，虽然是要打扫卫生，但起码还有人主动邀请她进入琴阁，还是挺让她高兴的，那她要是天天来，说不定还能跟着上仙学习琴技，想到这儿，袁丽笑得眉眼都弯起来了。

　　马焕走在前面，带她进入琴阁，说道：“动作快点，打扫干净点。”

　　袁丽把自己的琴放在一边，在里面找了一圈，找到扫帚，开始扫地。

　　马焕看了一眼她放在桌子上的琴，看着顶简陋的，不过有一股古朴的味道，他看着顺眼，便上手随便拨弄琴弦。

　　袁丽回头道：“上仙弹得仿佛是仙乐，真好听。”

　　马焕轻哼一声，袁丽赶紧拿过来一块抹布，把马焕面前的琴桌和凳子仔细檫拭一番请他坐下，又把窗户打开，正巧窗外的古树上开着些白花，一串串似风铃摇曳。

　　微风拂来，如有仙气。

　　马焕心情大好，转动手指，弹了一曲。曲声悠扬，似高山流水，似空谷幽泉，马焕弹得兴起，袁丽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袁丽早就不知不觉放下扫帚，走到马焕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面前的琴。

　　没想到她那张毫不起眼的琴也能弹出人间仙乐，袁丽这时对眼前之人佩服不已。

　　马焕眼角一扫，见她拖着扫帚一动不动，便道：“不许偷懒，赶紧扫地！”

　　袁丽赶紧飞舞着扫帚，退到墙角。

　　马焕从未觉得自己心情有这般好过，也觉得手下这张琴格外顺手，便又弹了一曲，这回他的琴声急促似金戈铁马，如战鼓轰鸣，如将士厮杀，激烈万分。

　　袁丽哪里能控制自己，她把扫把放到一边，轻手轻脚又走到马焕身后。她只想看看这个人是怎么弹出这么扣人心弦的乐曲的。

　　马焕一曲终了，还沉浸在战争的情绪中，这张琴似有魔力般，逼着他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弹出他心底最强的渴望。他还是忘不了战场的硝烟，唯有在战场上他才是活的。

　　马焕沉思了许久，等他回过神来，屋内已经是焕然一新，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的桌子都檫拭干净了，窗子都开着，里面的空气清新干净，外面的院子也整整洁洁。

　　马焕刚一起身，袁丽就在屋外喊道：“上仙，我打扫完了，您要检查一下吗？”

　　马焕道：“你进来吧！”

　　袁丽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瞥了一眼她的琴，问道：“上仙您明天还会来吗？”

　　马焕看了她一眼，袁丽赶紧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您明天还需要我打扫琴阁吗？我可以天天来打扫。”

　　马焕问：“真的吗？”

　　袁丽赶紧点头，“真的，不信您可以来检查！”

　　马焕哈哈大笑，“你叫什么名字？”

　　“回上仙的话，我叫袁丽。”

　　“别一口一个上仙了，我叫马焕，是仙乐坊的一名技师，你要是想学琴，可以来跟我学。”马焕觉得眼前的小丫头越看越顺眼，便允诺道。

　　“谢谢马焕上仙，能跟着您学琴是我莫大的福气。”袁丽说着弯腰行了一个礼。

　　“你是哪儿的人？”马焕随口问道。

　　“我来自月瑶族。”

　　“是吗？你可听说过你们族有一位叫颜青琴师，她的琴艺极佳，当世无人能及。”马焕道。

　　“上仙说的是颜青上神吧？她已经陨落了。”袁丽说道。

　　马焕一愣，喃喃道：“我之前受了伤闭关很久，三界的消息都不灵通，没想到是这样。也是，如果她还在，你又何必不远千里来天族学琴呢。”

　　袁丽抱着琴道：“上仙，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来跟您学琴。”

　　马焕点点头，示意她先走。

　　袁丽转身走了几步，马焕突然叫住她问道：“你的琴是哪里来的？”

　　袁丽道：“我秦爷爷给我做的。”

　　马焕哦了一声，道：“你爷爷的琴做得挺好的，虽然是最简单的材料，可没想到音质这么好。要是他用最好的材料做琴，说不定……”不知为何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张名琴的名字。

　　“能请你爷爷帮我定做一张琴吗？”马焕问道。

　　“我爷爷只是个修琴的，他不会做琴，而且他游历去了，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袁丽说道。

　　马焕有些失望，他也会修琴，可是若是让他做琴，他绝对做不到这么好。

　　马焕又陷入了沉思，没办法，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容易沉溺于过去，沉溺于自己的世界，至于袁丽什么时候走的，他根本不会留意，甚至他已经忘了他们刚刚的对话。

　　这个眼神痴迷的琴师虽然言行举止奇奇怪怪，可和袁丽的爷爷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见惯了秦爷爷痴傻的模样，再看眼前这位，袁丽心底倒生出几分熟悉感来。

　　袁丽高高兴兴地抱着琴走了，从明天开始她就能跟着上仙学琴了，一想到这些，袁丽就开心地想原地转圈。

　　袁丽刚回到住处，茗香就跑出来，拉住她的手问：“袁丽你刚刚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红通知我们明天一早去琴阁学琴。”

　　袁丽“哦”了一声，准备进屋。

　　茗香拉住她道：“你怎么了？好像性子不高，你以前不是最想学琴的吗？”

　　袁丽看了她一眼，道：“我问你，我们来仙乐坊多久了？”

　　茗香一愣道：“大概三个月吧。”

　　袁丽道：“是三个月零三天。”

　　茗香不以为然道：“都差不多吧，谁没事记得这么清楚。”

　　袁丽把门推开，把琴放在桌上，桌上的梧桐叶还在，已经好几天了，竟然没有枯萎，袁丽问道淡淡的梧桐清香，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云图看她时的样子，他那双眼睛可真亮，仿佛可以看透人的心底，袁丽不禁脸上一热，拿起梧桐叶塞在腰带里。

　　茗香跟在后面看到袁丽在收什么东西，打趣道：“在藏什么呢？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东西吧，让我瞧瞧！”

　　袁丽当然不许，两人笑着扭打在床上，最终茗香还是力气大点，把袁丽按在床上，在她身上一阵乱搜，突然拿出她腰间藏着的梧桐叶，问道：“这是什么，老实交代！”

　　袁丽笑着推开她道：“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还问我！”

　　茗香拿着叶子左看右看，怎么看也觉得只是片普通的叶子，便没了兴致，扔给她道：“一片破叶子也值得你像个宝贝似的藏着。”

　　袁丽笑笑不语，推开她站起来，茗香也跳下床道：“那我们说好，明天一早，我来喊你一起走。”

　　袁丽问：“你不跟我睡一个屋子了？”

　　茗香摇摇头道：“刚刚你不在，上头管事的人来说我们已经通过了初选，现在都能留在仙乐坊了，我们可以一人一间屋子睡觉了。我呀已经搬到后面那片梅园去住了，这片竹园就让你住好了。”

　　袁丽打量了一下屋子，果然茗香的床和行李都不见了。茗香拍了拍她的肩道：“我先走了，别忘了明天早上一起去琴阁。”

　　袁丽点点头，茗香一蹦一跳走了，袁丽抓起床上的梧桐叶，紧紧捂住，又仔细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收在腰间，这不是普通的梧桐叶，上面带着云图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