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同》魇客

4、老土的开场白

　　暮色如诗，晚妆如诉。

　　河畔，清风徐徐。爱莲娜摘下手上的镯子，轻轻掂了掂：“中级蛋白石吗？”魔法中和材料，质地还算可以，暂时用不着，卖了倒是可以抵差不多一个月的生活费。

　　“卖了怎么样？”她转头询问身边的几只小家伙。
　　“呱！”
　　“那就这么定了。”很快便决定了前定情信物的去处。

　　“一共十枚银币。小爱莲娜收好了。”
　　“谢谢山姆叔叔。”
　　“呵呵，甭客气。”叼着烟斗的山姆笑眯眯道，“要不要先进来坐坐？我家那小子刚出去换货，一会就回。”
　　“啊，不用麻烦，天快黑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还不等山姆大叔继续挽留，深鞠一个躬后，女孩飞快地转身离去。

　　爱莲娜急急地赶着鹅群穿过大街小巷，终于在城门封闭前出了城。待可以看到那孤零零地坐落在小小山坡上的屋子时，质感透明的深蓝夜空中，已经挂起了一两颗星子。

　　安顿好鹅群后，她抱起一只鹅走回自己的房间。从小养成的与鹅同住的习惯，总是改不了。虽然因某人一直坚决反对，认为与动物同居极不卫生，不得不妥协，但是每夜依然习惯性地带一只鹅回房陪伴。

　　“比尔，我们到家了。”她一边用亲昵的口吻安慰着怀里似乎有些躁动的小家伙，一边推开房门。

　　“呱！”推开门的一刹那，比尔扑腾着翅膀挣扎出了她的怀抱。
　　“啊！”随之响起的是某人熟悉的呼号，“可恶！”
　　“比尔！”爱莲娜惊呼，“别过去！”
　　隐约便是剑光一闪，随即血腥的气息传来。
　　“比尔？！”慌乱之下，爱莲娜猛扑过去想要抢回比尔，却冷不防被一股大力扯住头发，顿时吃痛喊了出来。

　　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身后的人从牙封里挤出的和白天同样恶狠狠的话语：“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野蛮的撕扯，疯狂的啃咬，毫不怜惜的殴打。她还未及反抗，便被人制住。
　　“唔……比……尔……”身体上的疼痛，却远远比不上心中的绝望，她狠狠地咬向那钳制着自己的手，“放开我！比尔！比尔！”

　　来人不由咒骂，连抽了女孩几个耳光

　　她的头脑一阵眩晕，恍恍惚惚中，依稀想起了什么。

　　依稀的相似。

　　尖叫吗？
　　尖叫有什么用？
　　有谁能听见？

　　哭泣吗？
　　哭泣有什么用？
　　那么疼，那么多次，总还是被伤害。

　　血的气息满嘴都是，爱莲娜突然停止了挣扎，目光涣散，任身上的人动作，在她身上发出野兽般的喘息。

　　“啊，这样的事，”她躺在地板上喃喃低语，“是不被神允许的。”

　　指尖微微地颤抖，在月光下散发出某种洁净莹白的光。

　　“砰”地一声门被踢开，然后她便看到了流星般的剑光，月神也无法褫夺的耀眼。

　　——月神？
　　也许眼前的人真的是。

　　从暴徒手中救下她，带着连血也无法玷污的洁净走进她的世界。

　　摘下滴血不染的白手套，金发的月神带着温柔的笑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仿佛并非身处血之修罗场，而是华丽安详的月之庭院。

　　“啊，美丽的公主，我是来迎接你的。”

　　——可以接受的吗？这伸过来的手。

　　爱莲娜沉默。

　　“你的名字？”她问道，目光定定。

　　眼前的男子似毫不在意地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直视女孩的眼，笑道：“奥维尔。”

　　她略一点头，算是回答，不理会自己满身的血污狼狈，径直走到床头拿起蜡烛点上，熟练地找出绷带，剪子，伤药，给奄奄一息的比尔包扎，神情专注。

　　“你……对这些很熟悉？”靠在窗边的奥维尔若有所思。
　　“恩。”她头也没抬，“有人教过。”
　　“呵呵。”他笑笑，姿态随意优雅，“那他有没有教过你，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一个人住很危险？”

　　回应他的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毫无生气的美。
　　他皱眉，颇感无趣。

　　她安静地避开他探究的目光，从床头取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某种澄蓝色的液体，一种透明而诱惑的颜色，然后走到那个已经昏迷倒地的人身边，掰开他的嘴，强行将液体灌了进去。

　　“你给他喝了什么？”

　　他开口询问，却没有得到回答。

　　屋子里再度陷入沉寂。

　　只听得爱莲娜的剪刀咔嚓，剪破了那人的裤子，露出某个丑陋的器官。

　　“你？”他惊讶地挑眉，看女孩面不改色地做着一切。

　　“如果你能帮忙把他送到村长家门口，我就告诉你。”她如是说道。

　　只是当奥维尔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门已牢牢锁上。

　　“呵，这么对待救命恩人？”他笑得很开心。硬闯不符合自己的风格，看来只有等明天了。

　　“因为人家知道你心怀不轨。”背后的声音很无奈，“还有，不要随便乱用别人的名字。”

　　“就当借我一用又如何？奥维尔，你可真够罗嗦。”

　　“大人，试炼还一点眉目都没有。请您收敛一些吧。”

　　“不要。”他一捋金发，笑得十分孩子气。

　　“大人……”

　　“奥维尔。”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妨碍人追求淑女可是会被马踹的。”

　　“大人，我不害怕。”

　　“啧，那我命令你，回去把我放在第二百七十一号库七十七号箱里的那个东西拿来。”

　　“可以派人去取。”

　　“不要，那么重要的东西，我不放心交给其他任何人。”

　　“……”某只忠仆很明显地纠结了，“非取不可？”

　　“恩，是给城主的公文。”

　　——……这么重要的东西究竟是怎么会忘在王都里的？

　　忠仆一脸不可置信。但是在迎上主人无比坚定诚实纯洁的表情后，迅速败下阵来。

　　“遵命，您多保重，我必速回。”

　　“好。”他笑眯眯地目送着忠仆远去，心知这一去若没有一个月绝对无法回来。

　　赶走了灯泡以后，暂定名为奥维尔的某不良，开始了追求计划。

　　方案一：

　　第二天，爱莲娜起身下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比尔的伤势。看到小家伙已无大碍，方才松了一口气，心疼地亲亲它的额头。

　　待安顿好比尔后，她推开门，却冷不防面前突然出现满满的一捧带露的鲜花，色泽雪白，不染一丝俗气。

　　“是你。”

　　“在下奥维尔，美丽的姑娘。”他笑得灿烂，如同初晨的阳光，活力四射却不刺眼，昨天夜里神秘的感觉荡然无存，“你那无双的容颜已经让这些娇艳的花儿黯然失色。”说着，又将手中的花往前递了递。

　　爱莲娜接过花：“是送给我的？”
　　“当然。”

　　“我可以随意处置吗？”

　　“呵呵，只要你高兴。”

　　爱莲娜点点头，没有露出任何一丝可以称为欣喜或者感动的表情，只是走到圈舍旁，招呼出了小家伙们：“来。”说着，便把手中的花递了出去。

　　——瞬间解决。

　　“谢谢你。”她转头望向奥维尔，露出真心诚意的笑容，“我想它们很喜欢。”

　　“不客气。”奥维尔很是慷慨地笑笑。如果耗费了三块价值十个金币的魔法石催生出来的稀有品种莉莉莲，能以这种方式讨得佳人的欢心，那倒也无所谓。

　　“我有个问题。”

　　“恩？”

　　“这是什么花？从哪里可以得到种子？”她望着奥维尔，首次露出可以称之为“热切”的神情。

　　虽然很高兴自己的目的——接近佳人，赢得关注，被崇拜，被仰慕，被热爱——已经达到了一半，但是，想到女孩不同于常人的思维，奥维尔还是很谨慎地回答了一句：“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天天……”

　　“啊，不是的。我是想，它们好像很喜欢的样子，我想自己多种一些作饲料。”兴奋之下，女孩的话不由自主地多了起来，身边的鹅嘎嘎地闹着，伸长了脖颈，将两人团团围住，似乎吃得意犹未尽。

　　于是奥维尔纠结了，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女孩，莉莉莲无法种在土壤中，只能使用魔法石，催出一朵是一朵，纯粹是烧钱的玩意儿。

　　于是，第一方案终结于鹅嚼牡丹。

　　方案二：

　　“亲爱的爱莲娜。”几天后的傍晚，奥维尔一身纯黑礼服，骑着黑马，端得华贵风骚，出现在了正急着带小家伙们回家的女孩面前，“我能有幸与您共进晚餐吗吗？”

　　“啊，奥维尔。有什么事能一会再说吗？城门马上要关了。”说着爱莲娜不住地往城门方向张望着。

　　“那我一会来接你吧。”他笑着坚持。

　　完全没理解话里的内容，她匆匆应下，待回到家方才想起，城门关了的话，要怎么样才能赴约呢。

　　——记得大人说过，重诺守信，是做人的根本。可是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女孩苦恼地皱起眉。

　　“想什么呢？”某人的笑忽然在耳边响起，暖暖的气拂过她的耳垂。

　　“那个，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完。”虽然迟钝，但是爱莲娜还是知道要赴约时的基本礼节。

　　某人呆了呆，随即很有风度地笑道：“没有关系，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可是城门应该已经关了。”

　　“呵呵，”奥维尔轻捋前额的发，道，“亲爱的姑娘，你太不了解我了。”说着从怀中掏出某样东西。

　　“传送卷轴？”爱莲娜疑惑。贝都因地处人、魔两族边境要塞之处，虽然并不实行宵禁，但城门管制极其严格，像这样可以直接送到城内的传送卷轴可以说是违禁品。

　　他赞许地点点头，这个姑娘的毕竟还是识得些好东西的。

　　顺利地进到城中后，奥维尔先带着爱莲娜先进了一家高级美容沙龙。据说“沙龙”一词由该行业的创始人、光明圣女玛格丽特发明，然而因为年代久远，原本意义已经不可追究。看女孩疑惑地站在门口不肯进去时，某人很有眼色地当下解释道。

　　洗浴，按摩，吹烫，造型，化妆。爱莲娜看着一群人围着自己忙忙碌碌，觉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被称之为“一条龙”的服务还是很让人享受的。

　　而当她香喷喷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金主奥维尔在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之后，随即痛快付了钱。

　　接下来就是烛光晚餐，深情凝视了。

　　餐厅里，即使是暧昧不明的烛光也无法掩饰两人的风采。俊男美女的组合着实抢眼。

　　爱莲娜似乎丝毫未觉周围各色灼热视线，只是专心地吃着。对面的奥维尔虽然不发一言，但是却没有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仔细观察品味：神色柔和，眉梢含情（？），看来心情不错；动作优雅规范，不像是个普通农夫的女儿会有的教养。

　　随即他又想到女孩似乎可以识别不少魔法道具，只是疑惑她整天放鹅，又是从何得知那些只有当了魔法师以后才能学到的知识？

　　虽然心中疑惑重重，但奥维尔实在不愿破坏这难得的好气氛，依旧不疾不徐地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上几句得不到什么回应的甜言蜜语。

　　现在形势大好，照此发展下去，运气好的话，也许今晚在自己“永夜”的豪华客房就可以派上用场。

　　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不得不承认，除去出身还有那些古怪的行为，这个女孩其实让他很是心动。

　　“奥维尔。”她忽然开口，“有点晚了，我想……”

　　——想要回去？

　　他已经想好借口，就推说传送卷轴已经用完，只能留宿在城里。

　　“怎么了？”某人装作关切的样子，引诱着女孩说出接下来的台词。

　　“我忘记给比尔换药了，怎么办？我居然就这么忘了，扔下它一个人在屋子里。”说着，她的眼里泛起了水光，朦胧如雨后新湖，楚楚可怜。

　　没有任何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拒绝的话。

　　奥维尔自然也不能。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到嘴的天鹅飞了。

　　于是，二号方案同样宣告破产。

　　方案三：

　　凭着铁杵磨成针的精神，在接下来的几天理，奥维尔充分发挥了追、缠、粘、贴的功夫，并且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每每跟在女孩身边，他总是寻着各种机会。

　　“那，爱莲娜。”趁递给女孩饲料的机会，突然抓住对方的手。

　　“啊，饲料掉了。” 她惊呼出声，忙弯腰去捡，“奥维尔，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我说，在掌心写字很痒。”

　　写字……奥维尔被震得言语不能，直到女孩远去也未能回神。

　　类似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在第十次挑逗失败后，坚韧如他，也不禁有些气馁，就追求时长而言，记录每天都在刷新。

　　本来……以为不会超过三天的说。

　　——不解风情？性冷感？还是，欲擒故纵？

　　坐在河畔，奥维尔忽然有些怀念王都的女人，即使是欲擒故纵，一个星期也该差不多了。以前觉得她们粘得烦，可是现在想来却有几分怀念。

　　“……奥维尔？奥维尔？你没事吧？”

　　她的脸凑得有些近，湖蓝的眼里满是关切，双颊晕着淡淡的粉，散发着色泽健康的诱惑，鼻子秀挺，嘴唇微微地开阖，看起来既润泽又可口。

　　真的很可口。

　　他情不自禁地咬上去，然后不由沉醉。

　　“唔。”直到女孩低低出声，他才发现眼前的人儿那因为换不过气而涨红了小脸。

　　爱莲娜略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迥异于平时的模样，粉扑扑的脸庞，生动娇艳如玫瑰，看得奥维尔心头一热，不由凑近。

　　却不想女孩突然冷了脸，转身就走。

　　“哎，等等。”他急急拉住她的手，顺势搂入怀中，忽略那一点点挣扎。

　　气氛一时尴尬，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她不言，他亦不语。

　　时间静静流逝，就在奥维尔苦恼第三号方案也告破产的时候，爱莲娜突然开口问道：“你喜欢我吗？”

　　“当然。”他想也未想，脱口而出，仿佛突然看到了曙光，心中无限欣喜。

　　“真的吗？”

　　“当然，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吗？”他对答如流，目光无限温柔，层层铺叠开来，似想将她密密网住。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认真的神色让他有些忍俊不禁，不由地笑眯了眼：“若我真知道答案就好了。”弯下腰，撩起她的一络长发放在鼻尖下轻嗅，“你是那么的迷人，以至于我无法看清。”

　　他深情如斯，狡猾地避过了问题的核心。

　　她听了后却只是垂下了眼，没有理会那可以融化任何女人的热情注视，兀自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半晌终于抬头，正视着他的眼，说出了几天来他最想听到的一句话：“我想，我也喜欢你，所以，我们交往吧。”

　　老土的开场白，童话的开端。

　　当王子遇到公主，结局是否一定花好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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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传送卷轴：在特定距离范围内，可以传送使用者到心中所想的地方。其中，特殊地点需要特殊的卷轴，长距离的则需定点记录。
=_=这一章......即使改得我抽搐不能,也无法改变它可怕的本质......请大家忍忍.....
3.24日记：
吾本来已经在好好构思下一文的大纲了……无奈河蟹永驻……= =只得回头把肉渣剔除，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