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星辰》岑岭

15、予你星辰

　　王明霞笑：“17号是先生的生日，我打算为他举办庆祝仪式。”

　　乔暖握住剪刀的手垂下：“生日嘛......”

　　“嗯。”
　　王明霞点头，继续在枝叶间喷洒肥料，“那件事后，先生就再没有庆祝过生日。家里的气氛又不太好，我虽有心愿，但总没有机会提起。”

　　乔暖安静地听着。

　　王明霞看向她，笑：“可是现在与以前不同了，厅堂内的窗帘被摘掉，院里的花也重新开放。”垂眼，声如喃语，“这一切都是好兆头，对吧。”

　　乔暖轻声说：“当然。”

　　王明霞握住她的手：“我想请求您帮我一同布置。”

　　乔暖怔住：“我？”

　　王明霞不好意思地笑：“我不懂年轻人的喜好，先生又鲜少与我交谈。我虽然与先生共处多年，却是得到小姐的示意，才知道他不喜白花。”
　　她苦笑着，缓而低头，“小姐比我细心，考虑得定会比我周全。我想要给先生一场完美的生日宴。”

　　她言语真切，眼角似有泪光，相握的手也因用力而轻微发抖。

　　乔暖的嘴唇颤了颤，难以说出回绝的话：“我......”

　　王明霞眸子一怔，指尖微抬，将要松开她的手：“您没有时间吗？”

　　“当然不是”
　　乔暖飞快地回握住她，莞尔道，“您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尽管同我说。”

　　“好。”
　　王明霞的笑眼里似有泪水，“那就麻烦您了。”

　　距离17号，还有一周的时间。

　　王明霞就已经开始为生日宴做准备，不仅将厅堂打扫干净，甚至连桌布都选好三四款花色。她刚订好生日会的餐点，却是连一刻钟也没休息，又转身去清理喷泉。

　　王明霞举起水管对准大理石雕塑，回头问乔暖：“小姐，会不会影响到您。”

　　乔暖正在花园里作画，闻声莞尔摇头，又问：“家里要来客人吗。”

　　“没有。”
　　王明霞抬手拭汗，笑容在晨光下更显灿烂，“我想要庭院里更热闹些。”

　　乔暖微怔，某个灵感闪过脑海，笔尖在纸面快速地勾画。

　　时间分秒过去，从远处来的云逐渐遮住晨光。

　　水流声哗啦啦响过一阵才停歇，池中的水渍印出另一个太阳。

　　乔暖仍保持原有的姿势，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画架。

　　王明霞好奇地看去，愣住：“这画里怎么有人？”凑近瞧，惊讶之色更甚，“这，这是我吗？”

　　乔暖失笑：“嗯。”见她一脸难为情，轻声解释，“您忙碌时的身影与花园相衬，也会使画面更生动。”

　　王明霞不好意思地笑，嘴唇颤了颤，才说：“对您有帮助就好。”拉扯黑裙的衣袖，又极快地松手，“时候不早了，您要回屋休息吗。”

　　乔暖轻声说：“我想再画一会。”

　　王明霞点头离开，片刻又端着咖啡与点心过来：“天气热，您要注意休息。”

　　乔暖握住画笔的手顿住，仰脸笑：“谢谢。”

　　风吹过，在林叶间留下簌簌的响，将花园衬得愈加空荡。

　　乔暖喝口咖啡，拿出手机，想找些纯音乐缓解情绪，屏幕里就跳出一条新闻。

　　“嘉川集团又爆丑闻，汤嘉城或因□□罪入狱，股票暴跌已成定局！”

　　她刚要将其划走，却看见某个熟悉的名字：“......沈彦淮？”眉梢皱起，抬手点进去看。

　　大段文字印入眼帘，最低端贴有沈彦淮的照片。
　　他身穿黑西装，站在明昊地产的大厦旁，眼神冷漠却愈显坚毅。

　　“据知情人士透露，明昊地产或陷入经济危机，引来大量民工讨薪。我们将持续关注相关信息。”

　　乔暖翻到页面的最上方，是名为‘财经科技’的自媒体账号，点进去看：关注13，粉丝却有1万1。

　　“发布的消息都不用求证吗。”
　　乔暖将账号拉黑，仍是感觉不解气，“或有的事竟然也能当新闻。”
　　她心里没由来得烦躁，点开音乐软件，随便放了首英文歌。

　　温柔的女声响起，不安的心情却依旧难以平复。

　　乔暖握紧画笔，又抬眸望着大门的方向。

　　清晨，沈彦淮照旧与陈亮一同出行。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交谈，关系明显比前几日要更熟络。

　　‘沈彦淮知道外界的传闻吗。’
　　乔暖蘸取些粉白，在画纸上大面积地铺色，‘还是他早已经做足了打算。’

　　明昊地产外，黑色的卡宴停在路边。

　　沈彦淮随手翻一页资料：“怎么不进去。”

　　陈亮为难地看向前方：“沈先生这......”

　　沈彦淮屈起的食指抵在脸侧，顺势朝左边看。

　　乌泱泱好多人，却统一身穿橙黄的工作服。
　　有举牌的，有怒骂的，更有甚者手拿喷枪，不管不顾地对准高处的招牌。

　　“滋啦—”
　　浓稠如血的红漆瞬间迸发，满地都是喷射状的红点。

　　沈彦淮叹气：“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陈亮紧张而磕绊地说：“他们好像都是来讨薪的工人。”

　　“讨薪？”

　　“嗯。”
　　陈亮点头，迟疑片刻才问，“先生，高新区的工程会因此耽误吗。”

　　沈彦淮苦恼地皱眉：“也许吧。”阖眸，挥了挥手，“你不用担心太多，先从公司西门绕进去。”

　　陈亮：“知道了。”

　　卡宴重新发动，沿着道路缓而前行。

　　那些闹事的人仍在扯开嗓子呐喊：“明昊地产，垃圾企业，还我血汗钱！”
　　“还钱！还钱！”
　　他们仿佛根本不知疲倦，一声高过一声。

　　路过企业门口的行人听见动静，皆是投以好奇且探究的目光。

　　这雷声大雨点小，橙黄马甲们声嘶力竭地嘶喊，却谁也没能闯入公司内部。

　　有人抬脚踩灭地上的烟头，双手插入口袋里，弓着腰从队伍的后排离开。
　　他绕进旁边的巷子，在另一位身穿西装的人身侧驻足。

　　“高叔，调查清楚了。”

　　高海侧目：“情况如何。”

　　那人笑：“都和您想的一样。”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又要去掏烟。

　　高海将自己的烟盒递去：“抽我的吧。”

　　那人随手抽取一支，顾自点燃：“五百块一天，包中午的盒饭，这些演员加起来的费用也不便宜。”

　　高海：“问出是谁做的了吗。”

　　“还没有。”
　　那人眯起眼抽烟，“只知道老板姓汤。”将录音笔递给他，“这里面有证据，您拿回去用。”

　　高海点头：“这次麻烦你了。”

　　那人笑：“说什么呢，当初要没有您在牢里帮忙，我估计早就被打死了。”站直身体，挥了挥夹着烟的手，“我得回去了，谢谢您的烟。”
　　他话落时低头，碎发挡住额间的疤痕，随手将外套仍在路旁。

　　脚步声渐远，巷口再不见他的身影。

　　高海这才将录音笔凑到耳旁，指尖缓而下落。

　　“哔—”

　　厅堂的门被推开，风吹起旁侧的帘纱。

　　乔暖搭着扶手正要下楼，抬眼就看见迎面走来的沈彦淮：“先生......”下意识想问新闻的事，却又听见陈亮的声音。

　　陈亮惶恐地问：“沈先生，我当真能留下来用餐吗。”

　　乔暖微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
　　沈彦淮随意地摊手，“工作太过于无趣，我希望听你将一些留学时的事。”

　　陈亮笑，语气格外轻快：“当然，我会全部告诉您。”

　　王明霞正巧走来，问：“您还留过学吗？”

　　陈亮点头：“曾在英国呆过两年。”

　　王明霞的表情由好奇变为震惊，似乎在问他为什么选择助理的岗位。

　　陈亮显然看出她的心思，莞尔道：“人各有志嘛，我跟在先生身旁，也能学到不少的知识。”

　　他的态度极为恭顺，仿佛真的像位大学刚毕业的学生。

　　沈彦淮摆手：“晚餐还有一段时间。陈亮，你与我来书房。”

　　陈亮答应，提步跟在他的身后。

　　乔暖站在二楼的走廊，垂在身侧的悄然攥起。

　　沈彦淮的脚步沉稳，目光直视向前，似乎未曾留意到她。

　　乔暖看向他，心跳鼓动着，仿佛即刻要跃出胸膛。

　　不是说相信我吗？
　　为什么还要带陈亮回来。
　　你就不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吗......

　　沈彦淮未曾听见她的心声，仍在缓步向前走。

　　近了。
　　更近一些。

　　擦身而过之际，乔暖攥住他的衣摆。

　　拉扯力极轻，根本不足以挡住他前进的步伐。

　　沈彦淮眸子一怔，却是蓦然驻足。

　　陈亮问：“怎么了？”

　　“没事。”
　　沈彦淮侧身，右手顺势向后，指腹蹭过她的掌心。

　　肌肤相触之时，两颗心同时一颤。

　　沈彦淮轻轻地拨开她的手，对陈亮说：“不要耽误时间。”

　　陈亮疑惑地看向乔暖，却只能点头：“好的，沈先生。”

　　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不多会，书房门被关闭。

　　乔暖依旧站在原地，呆愣愣地看向掌心。

　　指尖依稀留有他的体温，转瞬即逝的触碰却像在抚慰她的心。

　　沈彦淮似乎在说：“没事，别担心。”

　　‘疯了。’
　　乔暖垂眼，指尖收拢成拳，喃喃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入夜，交叠的云层将月光衬得愈加朦胧。

　　沈彦淮盖上钢笔，疲惫地阖眸，眼前又浮现乔暖的面容。

　　她安静地站在走廊旁，看似一副什么也不关心的模样，却伸手攥住他的衣摆。

　　“不要去。”
　　恍惚间，他听见她这样说，竟然也神使鬼差地做出回应。

　　沈彦淮睁眼，视线落在空荡的掌心，指尖缓而磨搓，仍无法找到触及她的感觉。

　　心里愈加烦躁，却想不出丝毫的理由。

　　沈彦淮极快地起身，快步走出书房。

　　厅堂里静悄悄得，只能听见时间行走而过的滴答声。

　　他倒了杯酒，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看向不远处的花园。

　　月色朦胧，在花叶间留下一层淡薄的白。

　　沈彦淮仿佛看见乔暖的身影，轻轻地扬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