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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六指】-下 ...

  •   “来……来……来者何人?”王朝的声音打颤,比声音颤的更厉害的是他的双腿。

      端木翠白了他一眼:“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吧?”

      王朝这回脑子倒转得快:“你是端……端……端……端木翠?”

      端木翠的回答颇具娱乐精神。

      “对呀,我就是端……端……端……端木翠。”

      “端木姑娘,你可要救救展大人啊。”王朝眼泪险些流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

      这回轮到端木翠发愣了。

      ————————————————————

      “这样啊,”听完王朝对事情的简述,端木翠吁了口气,“你先回去,我梳洗一下就过去看他。”

      “你还要梳洗一下?”王朝险些晕了过去。

      所以说,女人,是永远分不清轻重缓急,不能予大事也。

      看着端木翠一副事不关已闲庭信步的模样,王朝恨恨。

      端木翠很快就换装完毕,换了身干净衣裳,手上还搭了一件。

      穿一件,还要带一件,又不是请你去看灯会,王朝忍不住想翻白眼。

      “你,”端木翠指王朝,“把我带回来的锅刀铲都拿上。”

      王朝忍不住了:“为什么?”

      “因为展昭需要补一补。”端木翠煞有介事。

      王朝很想大声反驳说你别以为包大人清廉开封府就什么都没有,我们是有锅的,两口!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见到展昭时,端木翠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展昭,”端木翠喃喃,“我走的时候你还是展昭,回来的时候你就成粽子了。”

      彼时公孙策正端了茶盏进来,闻听此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把茶水给洒了。

      张龙和赵虎没敢笑,他们吃过端木翠的苦头,不想跟猪圈猪舍乃至猪制品再有任何交集。

      王朝也没笑,背着锅锅铲铲往开封府过来的路上,他猛然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端木翠是从水里冒出来的,那条河不算浅,按理说,端木翠如果潜在水中,只应露出小半个身子,为什么跟他讲话时,整个人似乎是踩在水上的?

      越想越寒,噤若寒蝉。

      只有马汉,咧开了嘴想笑,看看左右一脸的严肃,又把嘴给闭上了。

      “你,去冰窖给我凿一块冰。”端木翠吩咐马汉。

      又回头看公孙策:“麻烦在院中张起一口瓮缸,缸里注满水,子夜时分把水烧滚。”

      冰取来了,酷暑天气,从地窖到展昭的卧房,连跑带赶,那冰,还是有了淋漓的融意。

      端木翠接过冰块,自腰间取出嵌金丝的碧玉小刀,执刀于手,运刀如飞。

      王朝马汉几乎看不清端木翠是如何使刀的,只看见,当端木翠运刀的手慢慢靠近冰块时,刀锋过处,片片冰片飞落,晶莹剔透,薄如蝉翼,很快便在床边垒作一小堆,叫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东街卖刀削面的王二若能请到端木姑娘这样的能人……”马汉禁不住想入非非。

      最后一片冰翩然落下,飘飘渺渺如同垂死冰蝶,端木翠唇角带笑,左手往上轻招,低低一声:“起。”

      说来也怪,展昭的身体,啊不,是那人形蛹,似乎被什么东西托起,缓缓浮于半空。

      与此同时,王朝双腿发软马汉两眼发直,张龙赵虎相顾心惊:难怪展大人总说端木翠惹不得,看来勘察猪圈还是轻的,没被编派一辈子住猪圈实乃三生有幸。

      正庆幸间,端木翠伸出右手,缓缓拂过垒起的冰片,那冰片竟似有了精魄般,随着端木翠的手势袅袅而起,均匀铺陈于展昭周身,片片合丝合缝,在那红衣之外,又度上一层冰衣,竟似手工片片贴上。

      俄顷,端木翠双掌轻击,低喝一声:“入。”那层冰片瞬间浸入红衣,不留半分痕迹。

      端木翠指着展昭对诸人道:“待到子夜时分,瓮缸中的水滚开之后,便将展护卫放进去。”

      将展护卫放进……滚开的水中?

      搁了平日,张龙赵虎老早跳了起来,现下见识了端木翠的非常手腕,哪敢再说半个“不”字?煎炒烹煮油炸但凭吩咐,倒油加盐放醋只管张口,展大人,展大哥,非是兄弟不仗义,实在形势不如人,您忍耐些先。

      ————————————————————

      子时三刻,一瓮缸的水早已烧至滚开,那人形蛹上下浮沉于滚水之中,看的王朝马汉诸人触目惊心,正惶然间,忽听得有断断续续的女子哭声,嘤嘤而起,如泣如诉,忽而远在墙外,忽而近在耳边,直听得众人毛骨悚然,根根汗毛倒竖。

      正战战不知所措时,那滚水中噗一声,一团黑影分水而出,向那高处急窜而去,说时迟那时快,端木翠猱身而起,将搭在臂上的锦衣抛将过去,直将那团黑影裹于其中,那锦衣原本飘摇欲坠,此刻却突然张于半空,紧接着重重坠落地上。

      众人仔细看时,只是一件空衣,却在地上翻来滚去抵死挣扎,痛苦呻*吟之声不绝于耳,竟似罩了个看不见的人般,不觉悚然色变。

      就听端木翠冷笑道:“孽障,我端木翠的衣服,也是你随便穿得的。”

      ————————————————————

      包拯睡的迷迷糊糊间,被王朝推醒。

      “大人,起来审案啦。”

      “审案?”包拯诧异,看看王朝,又看看一片墨黑的门外,“审什么案?”

      “锦绣布庄的命案,凶嫌已经抓到了。”

      “此话当真?”包拯双目圆睁,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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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先生睡的很不踏实。

      一方面是担心展昭,另一方面,他很想知道,端木翠在院中张起烧滚的瓮缸,是为了什么。

      但是端木翠只安排四大校尉在侧,婉拒了公孙先生留守的要求。

      “先生还是回房休息吧,”端木翠一本正经,“我不想救活了一个,又吓没了一个。”

      公孙策当时听得云里雾里,后来一琢磨,才反应过来端木翠是变着法儿说他胆小。

      说的这叫什么话嘛,公孙策很是愤愤不平,一个姑娘家,说话一点都不含蓄。

      约莫三更的时候被敲门声吵醒,马汉扯着嗓子喊:“公孙先生,起来啦,大人升堂啦。”

      升堂?

      民间那首歌谣是怎么唱来着?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辩忠奸,南侠展昭来相助,智囊公孙动笔尖,四大校尉两边列,三座铡刀护周边,朗朗乾坤有白日,清平世道望青天。”

      民谣里都说是“白日”了,这黑灯瞎火的,凑什么热闹啊?

      公孙策极其纳闷地一路往公堂过来,还未走近便听到包拯的声音。

      “本府……实在没有审过这样的犯人。”

      “一回生二回熟,审多了就习惯了。”这声音一听就是端木翠,永远是这样漫不经心站着说话不腰疼。

      “人间有法鬼域有道,妖孽作祟,似乎理应由端木姑娘来办。”

      “话是如此,但是苦主可都是阳世之人,李松柏殒命,展护卫也险些羽化登仙,包大人岂能不为他们做主?”

      听到“羽化登仙”四字,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这人是……展护卫?!

      公孙策三步并作两步抢进堂来,果然,那一身蓝衣腰悬巨阙的,可不就是展昭?

      “展护卫,你没事吧?”公孙策喜出望外。

      “是,登仙不成,重返开封。”展昭故意说给端木翠听,端木翠嘻嘻一笑,不以为意。

      “听说凶嫌已然归案,不知……”公孙策四下张望,不见有人。

      “哦,在那呢,”端木翠随手一指,“这孽障用心歹毒,险些带累展昭性命,我要让它吃点苦头。”

      为什么是往屋顶指的?

      公孙策毫无心理准备的抬头。

      阔大的屋梁周遭,烟尘隐现,那一袭空落衣袍,撕扯浮沉于黑暗之中,如同张开翅膀的巨大狰狞蝙蝠,时而发出喑哑嘲哳的呻*吟之声。

      公孙先生连哼都没哼一声,身子便软软倒将下来。

      “公孙先生!”展昭慌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公孙策的身体。

      端木翠做了个鬼脸:“公孙策,我还真没低估你的胆色呢。”

      ————————————————————

      公孙策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艳阳高照,日头正好。

      昨夜所见,恍然如梦。

      出得门来,张龙赵虎正在院中弈棋,公孙策怪道:“不用去查案么?”

      “查案,锦绣布庄的案子么?”张龙头也不抬,“昨夜已结案了。”

      结结结……结案?

      那么复杂的案子,那么怪异的案情,一切似乎只刚刚开了个头,你现在跟我说,已经结案了?

      公孙策的眼睛瞪得老大。

      “是结案了,”赵虎落子,“李松柏死有余辜,买通劫匪杀害布庄原主人郑万里在前,放火活活烧死主母刘喜妹在后,犯了两条人命,现下被冤魂索命,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冤魂索命?这又是哪一出?

      公孙策忽然觉得自己过时了,只过了短短一夜,究竟错过了哪些关键情节?为什么听来如坠云里雾端,不得要领?

      眼见张龙赵虎专心弈棋,浑然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公孙策决定去找王朝马汉一探究竟。

      王朝马汉在门房坐着喝茶,或者说是聊天,顺便饮茶。

      “听说锦绣布庄一案已经了结了?”公孙策发问。

      “结了。”王朝看向马汉,犹有心悸,“想不到大火那日,刘喜妹竟纵身跳入染坊熬制染浆的铜锅铁炉之中,被烧至骨消肉化,想来都不寒而栗。”

      “李松柏舍不得丢了那些铜锅铁炉,重新拿来熬什么朱红染料,红色本就大凶,还唤出了刘喜妹的怨戾之气,命中注定有此报应。”

      “他只知那凌霄红稀罕,若知其上附了刘喜妹的鬼魂,哪里敢用?”

      “这刘喜妹倒也耐得住性子,这近二十年不声不响,蛰于王府,为什么不早些出来报仇?”

      “若是早些出来,郑巧儿尚未长成,夺回了锦绣布庄又交予谁?现下包大人将锦绣布庄判给了郑巧儿,不是正遂了她心意?”

      “冤有头债有主,杀了李松柏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害展大人?”

      “你没听她说么,只是想找个替死鬼,夺人肉身,将冤情禀明大人。”

      “展大人这趟好生凶险,若不是有端木姑娘赠予的信蝶护身,只怕精魄早已散去……”

      两人话头既开,自说自画,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无视公孙策。

      这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公孙策木然:肉身?精魄?鬼魂?怨戾之气?莫非是城里新兴的梨园戏?
      再问也问不出个端倪来,索性直接去寻展昭。

      咦,包大人也在。

      “展护卫,你经此一劫,元气大伤,端木姑娘既嘱你多多休息,你安心静养便是。”

      “此案如此怪异,大人预备以何名义结案?”

      “如今看来,只好对外宣称是李松柏做贼心虚,惊吓而死,至于所谓六指掐痕,让仵作不要宣扬便是,锦绣布庄原是郑家产业,便将布庄判归郑巧儿,也算遂了刘喜妹心愿。说到刘喜妹,也是一个可怜人,做了近二十年的孤魂野鬼,如今还要受这枭桃鬼衣之苦……”

      “端木姑娘是气那刘喜妹险些伤了属下性命,这才对她施以枭桃鬼衣之刑……”

      为什么连包大人和展护卫的对话,都如此莫名其妙?

      包大人又吩咐了展昭几句方才离去,公孙策赶紧追问展昭:“什么枭桃鬼衣?什么鬼衣之刑?”

      展昭笑笑:“是端木姑娘带来的那件衣服,听说是用枭桃制成,桃是五木之精,枭桃在树不落,主杀百鬼,这件枭桃鬼衣,够那刘喜妹受的了……”

      公孙策似懂非懂:“端木姑娘在哪?我还是去问她比较方便些。”

      “你找端木姑娘?她在灶房,说是要做些滋补的饭菜……”

      ————————————————————

      未近灶房,就看到灶房的伙计和掌勺师傅都坐在后院的石凳之上,问起时,掌勺师傅翻白眼:“把我们都赶出来了,一个人在那也不知鼓捣些啥,不是我吹,什么秘密菜式我没见过,还怕我偷师么真是……”

      掌勺师傅兀自唠叨个没完,公孙策已来到灶房门口,平日里做饭烧菜总是门户大敞,换了端木翠,门扇紧闭窗牖关合,知道的是在做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闭门谋反。

      公孙策抬手叩门:“端木姑娘……”

      端木翠来的倒快,只把门轻轻开了半扇:“是公孙先生,有事吗?”

      “是……有事……那个……锦绣布庄……刘喜妹……是怎么……回事?”

      短短一句话,公孙策说的艰难,说到后来,后背发凉,两腿发抖,嘴唇都禁不住变了颜色。

      公孙策已察觉有异。

      掌勺师傅说灶房只剩了端木翠一人,端木翠在门边同他说话,那么屋内手持菜刀把砧板剁的震天响的是谁?手持锅铲在铁锅中翻来炒去的是谁?是谁将那滚油倒入锅中,激起滋滋油气?是谁拨弄的碗碟乒乓作响?

      “到底有什么事啊?”端木翠嫣然一笑,笑得公孙策毛骨悚然。

      “没……真的没事,端木姑娘辛苦了。”

      公孙策词不达意,语无伦次,僵硬地笑两声,逃也似的去了。

      端木翠耸耸肩,重新将门关上,转头看砧板上空上下起落的菜刀,又看那柄忙的没有片刻歇息的锅铲。

      为了给展昭补补元气,易牙,此番真是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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