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他春心荡漾》奥利奥冰冰乐

14、第 14 章

　　这一泡就是三天。

　　每日晨光熹微，宋轻漾都会伴着晨风露珠而来，准时地好似三清观的撞钟。

　　——她也只有这段时间有空，可以偷溜出来。

　　宋夫人每日一早，都会去上早课。

　　宋轻漾借口起不来，赖在了床上。

　　见她一副睡眼稀松的模样，一头乌发乱糟糟，衬得精致小脸红扑扑，愈发惹人怜爱。

　　来此本就是为了养病，宋夫人见状也不勉强，只揉了揉宋轻漾的小脑袋，便由着她去。

　　实则，待娘亲一走，宋轻漾就揉着眼睛，由着茯苓等人伺候她起床梳洗。

　　再由白芷背着昨夜就收拾好的大包袱，他们二人偷偷摸摸地来到桃花林中。

　　如今，宋轻漾再进小楼时，已经不用钻狗洞了。

　　在谢流深的示意下，谢毅扮做了普通的侍从模样，总会在桃花林后，等待宋轻漾的到来。

　　此刻，谢毅屏气凝神，一脸郑重地接过了白芷手中的大包袱。

　　遥想他第一次接过包袱时，全然没有在意，差点就被那出人意料的重量拽了个趔趄。

　　还是他迅速提气，调整了姿势，才不至于在宋轻漾的面前出丑。

　　没想到，宋小神医身边的小丫鬟，看起来高高瘦瘦，竟然有把子力气！

　　偏生，白芷对此还一无所知，咧开着大嘴，笑眯眯地拜托谢毅，多多照顾自家姑娘。

　　谢毅一张黑脸憋得通红，沉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则暗自祈祷，没被人看出来，他刚才那一瞬间的窘迫。

　　后来，谢毅就学乖了，每次接过白芷的包袱前，都会暗中先气沉丹田。

　　今日的包袱拎起来倒是不重，不知道里头装了些什么。

　　自从宋小神医来以后，自家主子的各方面都明显好了许多。

　　谢毅老怀安慰，对宋轻漾的态度也是恭敬有加。

　　而白芷则站在桃花林的边缘，伸长脖子，踮起脚尖。

　　直到看不到宋轻漾的身影了，她才急冲冲地赶回居士苑。

　　毕竟，她还要去查看夫人的行踪，必要是及时将姑娘带回来。

　　***

　　“昨夜公子睡得可还好？”

　　小楼里，宋轻漾打开包袱，将里头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掏出来。

　　除了她随身携带的大药箱外，还有大包大包的草药，各色的糕点蜜饯，以及新鲜的蔬菜瓜果等等。

　　甚至于，谢毅还眼尖地看到，在那包袱的角落里，还藏着几本薄薄的话本子。

　　宋轻漾像蚂蚁搬家似的，往小楼里运送了好多东西。

　　谢毅收回视线，想了想，回答：“睡得好多了，属下未曾听见…王…公子辗转反侧的响动。”

　　“是吗？那就好。”

　　宋轻漾取出一瓶金疮药，送给了谢毅。

　　“幸亏这个时候公子的身边有你，有你的照顾，我可放心多了。”

　　“这是我自己调配的金疮药，效果要比外边买的好，你的身上有伤，照顾好公子的同时，也要先照顾好自己。”

　　谢毅盯着掌心处，那只小巧玲珑的瓷瓶，心下感动之余，更是惊异于宋轻漾的火眼金睛。

　　他昨夜去出了个任务，一不小心被对方在手臂上划了一刀。

　　伤口不深，包扎好之后，他自己也不曾在意。

　　毕竟，他跟着王爷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这么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却没想到，宋小神医只看了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病症所在。

　　这只怕比太医院的太医还要厉害！

　　谢毅还未感叹完，身后已然传来了一道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赶紧将小瓷瓶塞进了怀中，谢毅转身，便见自家王爷双臂环胸，懒懒地依靠在门框上，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们。

　　那双凤眸黑沉沉，看得谢毅忍不住心头一颤。

　　虽然他已经跟随了王爷多年，但每次见到他这样的眼神时，还是会胆战心惊。

　　也只有宋小神医不怕他，还朝着他招招手，示意他在她跟前的烧火凳上坐下。

　　往日杀伐决绝的王爷，此刻，乖乖地坐在窄小憋屈的小厨房里，伸出手来，让宋轻漾把脉。

　　那矮矮的烧火凳都容不下，他两条蜷缩着的大长腿。

　　这充满了违和感的画面，总是让谢毅有片刻的愣怔。

　　当谢流深一眼瞥来时，他又快速地收回视线，行礼告退。

　　可以说是非常的识时务了。

　　***

　　“泡了三天，的确有点起色了。”

　　宋轻漾缩回手，及时在先前的药方上做出了调整，又掰着手指头，冲谢流深笑道：

　　“公子，你已经有三天没有发作了呢！”

　　似是被她的笑容感染，谢流深也勾了勾唇角。

　　宋轻漾早就发现，谢流深的各种情绪都似乎很淡。

　　日常不见喜怒哀乐，就连吃喝玩乐，也是兴趣缺缺。

　　好似万事不萦于心，对什么都不甚感兴趣。

　　虽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对他的身体有益。

　　但是，这种疏离淡漠的态度，总让宋轻漾感觉，他不怎么想活着，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撒手人寰，羽化登仙似的。

　　这可不太行啊。

　　重病之人，有无强烈的生存意志，在必要之时，其表现出来的效果可完全不同。

　　谢流深的奇毒根深蒂固，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全拔除的。

　　治疗过程中，必定还会有所反复。

　　宋轻漾真是怕极了，有朝一日，若他自己选择放弃，那只怕是华佗在世，都神仙难救。

　　她必须想办法，让谢流深对这世上有所眷恋才行。

　　于是，今日，在谢流深泡澡之时，隔着修竹屏风，宋轻漾掏出了她从黄仙姑处寻来的话本子。

　　“公子，未免无聊，我读话本子给你听吧？”

　　软软糯糯的声音，从水雾袅绕中传来，似乎还带着暧昧氤氲的潮气。

　　谢流深只道是，市面上那些缠绵悱恻，纠缠不清的爱情故事，便闭着眼，轻嗯了一声。

　　却没想到，宋轻漾清了清嗓子，开口便是：

　　“宝历中，有王山人，取人本命日，五更张灯相人影，知休咎……”

　　谢流深微微挑眉。

　　他知晓，这故事出自《酉阳杂俎》，讲述了王山人长期研究人的影子的秘密。

　　并且，还可以通过影子，来施展巫术。

　　——使用踏影蛊，踏中或者击中对方的影子，就可以致人得怪病，或者直接死亡。

　　宋轻漾读完，轻轻地合拢书页，若有所思道：

　　“公子，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厉害的蛊毒吗？若是中了此蛊，又要如何才能解呢？”

　　谢流深闻言不语，自药汤之中，抬起了手臂。

　　那整条手臂湿漉漉的，修长有力，肌肉线条明显。

　　一条青黑色血管突出，从他的手腕处，一直往上延伸，就快要接近了胸口。

　　当其他血管在宋轻漾的药汤浸泡下，都渐渐平息柔软，只有这一条始终不曾褪去。

　　显得分外狰狞与危险。

　　按照太医院的院判所言，当这条血管突入胸口，他便会全身血脉结冰，最终爆裂而亡。

　　而这寒冰奇毒，原本亦是一种蛊毒。

　　若不是他的师父将一身功力，尽数传授于他，才帮他压制了蛊毒。

　　否则，谢流深十二岁时就死了。

　　只是从此以后，他便不能再动情。

　　一旦动情，寒冰奇毒便会卷土重来，会让谢流深全身爆裂痛苦而死。

　　她的医术再高明，只怕也难勘破蛊毒的解法。

　　谢流深凝望着屏风外的倩影，心中隐隐生起一丝内疚。

　　若让她知道，她费尽心机，也只能让他多活些时日。

　　他终究还是会死，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被气哭了？

　　她那么爱哭……

　　一思及此处，谢流深手臂上的青黑血管便突突跳动了起来。

　　连带着心脏处，都生出了一种挖心掏肺似的痛楚。

　　谢流深面色倏然变得惨白，又被他生生压制了下去，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

　　待谢流深泡完了药浴，擦干身子，穿戴齐整，转出了屏风。

　　却见，宋轻漾坐在老旧的餐桌前，小脸蛋枕着那本《酉阳杂俎》，双眼紧闭，俨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这几日可忙坏了她。

　　一大清早，宋轻漾要来此为谢流深泡药浴。

　　药浴前后，她都会替他诊脉，以此来及时调整药方。

　　完事后，在宋夫人做完早课前，宋轻漾就要急急忙忙地赶回三清观。

　　接下来，她还需要配药，做第二日的准备。

　　所幸，三清观的道长们大多精通医理，观内有一座巨大的藏书阁，里头收藏了各种医学古籍。

　　宋轻漾下午大部分的时间，就是窝在藏书阁里，翻阅古籍，试图找出新的药方来。

　　除此之外，三清观还配有一间大药房，其中储藏着各种草药。

　　否则，宋轻漾光寻找药材，都要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当然，那些药材可都不是白拿的。

　　连同给谢流深准备的新鲜瓜果，她都会按照市价付钱。

　　再加上，先前，宋轻漾了解了米价后，已经开始找庄子囤米，囤药。

　　她从小攒到大的体己钱，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这可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

　　如今，处处都要用钱，宋轻漾做梦都想着，能从天上能掉下很多很多的钱来砸中她！

　　一到了晚上，她又要陪着宋夫人，与黄仙姑一道做晚课。

　　如此早出晚归，殚心竭虑，宋轻漾都快要累死了。

　　每天光一个起床，都耗费了她所有的意志力。

　　而为了激起谢流深的求生欲，宋轻漾又挑选了各种奇闻怪事来念给他听。

　　这念着念着，倒是把自己给念得睡着了。

　　日头渐渐升高，透过窗棂，和煦的日光洒在了宋轻漾的脸上，照得那细小的绒毛亮晶晶，好似一只鲜嫩多汁的水蜜桃。

　　谢流深长睫低垂，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广袖内，苍白指尖蠢蠢欲动。

　　但最终，他只取来了一件外袍，轻轻地披在了宋轻漾的身上。

　　***

　　宋轻漾是被一阵浓郁的饭菜香气给唤醒的。

　　甫一嗅到这味道，她的小肚子就自动发出了擂鼓般的声响。

　　宋轻漾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眼前的小饭桌上，被摆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鲜嫩多汁的炒青菜，还有一碗红艳艳的麻婆豆腐。

　　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早上来得匆忙，她都没来得及吃饭。

　　如今，一看到这满桌的美食，宋轻漾瞬间就感觉到饥肠辘辘，好似都能吃得下一头牛。

　　谢流深见状，递过来了一副干净的碗筷。

　　“这都是你做的啊？”宋轻漾惊讶不已。

　　谢流深拿着自己的那一副碗筷，坐到了她的对面：“嗯。”

　　“你好厉害啊！”宋轻漾闭上眼，深嗅了一口，“色香味俱全，堪比奇馐阁的大师傅了！”

　　谢流深不语，面具下紧蹙的眉头，却在见到宋轻漾的小脸那刻，微微地舒展了开去。

　　“快吃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可就当宋轻漾捏着筷子，正要对那糖醋排骨发起攻击时。

　　谢毅像一道鬼影似的，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告知宋轻漾，白芷正在桃花林边徘徊，似乎犹豫要不要进来小楼里。

　　“啊！可能出什么事情了吧。”

　　宋轻漾吩咐过白芷，若有急事，可以到小楼里来找她。

　　这会子，白芷会匆忙赶来，怕不是被娘亲发现了？

　　一颗小心脏怦怦乱跳，宋轻漾赶紧放下筷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与谢流深告辞离开。

　　“我明日再来，等我。”

　　宋轻漾自是不知道，待她走后，谢流深神情恹恹，一把推开了满桌精心准备的饭菜，连一口都没有动。

　　第二次了。

　　上一次她这么说时，就连着三日都没有再来。

　　出尔反尔的小骗子。

　　谢流深缓缓登上二楼，极目看去。

　　只见，那道娇小的身影走得很快。

　　出了小楼，跨进桃花林，宋轻漾就遇见了白芷，与一对年轻的男女。

　　“宋媛媛，来三清观都不做早课，原是在这里躲懒呢！”

　　少女长得美貌，梳着高马尾，一身红衣似烈火灼灼。

　　跟在她身后的青年，身高颀长，俊秀如玉。

　　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袍，对宋轻漾抱拳行礼：“宋妹妹，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