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貘·僵尸三劫》炼之蜻蜓

1、1-2邻居

　　彤宁是在最近开始注意到隔壁的那间公寓的。
　　那对兄妹不知什么时候搬进来，也许是作息时间不同，她很少见到哥哥，却时常遇到到附近超市买东西的妹妹。那是个一眼看过去便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女生，会客气的跟她打招呼，笑容里有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吸引力。
　　彤宁在读一间夜校，在这个城市越来越不安全的今天，她依然得傍晚出门，深夜才能回来。在这个城市一度僵尸横行的时候，她不得不停了课，现在虽然治安稍稍安稳了些，僵尸却依然存在。
　　那些事情仿佛离她很遥远，她的日子依然过得很普通。
　　像平时一样的上课、下课、回家。这个夜里没有丝毫异样，直到她走到公寓楼下，遇到那个少年为止。那个有着清秀脸蛋的少年，表情微微扭曲着，瑟缩在楼梯的角落。
　　“……你没事吧？”是住在这个公寓里的人吗？她却从来不记得有见过他。彤宁很想视而不见的走开，时常在夜里出门让她养成了绝不让好奇心过多出现的习惯，但是这个少年就缩在她要走过的地方，如果他是住在这栋公寓里的人，就这样从他身边走过去似乎显得太过不近人情。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住在哪一户？我送你……”她的话还没有问完，那个少年突然抬起头，面容扭曲得让她不禁后退，却被少年一把拉过去，狠狠咬在她的手臂上——彤宁痛叫了一声，拼命的扯回自己的手臂，一把推开那个少年跑上了楼。
　　当房门重重在身后关闭，她惊惶的喘着气，低头便能够看到自己手臂上血淋淋的一排牙印。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少年……该不会有病？那、那她会不会被传染！？
　　家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她不想惊动家人，自己找了药消毒。牙印四周红肿疼痛，但是很快便止住了流血。她在忐忑中强迫自己睡下，等明天去附近的诊所问问，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传染病，如果有什么事赶紧去医院就是了。
　　彤宁白天在一家超市里打工，她一觉睡得死沉，早晨险些迟到。好容易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晕乎乎的，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她勉强打起精神在收银台后面忙碌着，听到有人跟她打招呼，“嗨，原来你在这里工作？”
　　她抬起头，看到隔壁那个漂亮的“妹妹”拎着大袋的食品放到柜台上。
　　“你好，真少见你到这里来买东西。”她记得这个女孩子一向只在公寓附近的超市采买，这还是第一次在工作时遇到她。女孩笑笑，“出门，刚好路过这里。你在这里工作太好了，以后可以麻烦你帮忙代买吗？”
　　“好啊，没问题。”这对她来说只不过是顺手的事，但是今天那个女孩好像有些特意来找她说话似的，过去在偶然遇到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显示出想要开口交谈的意思。
　　结好帐，那女孩转身走去，略略停了一下回头说：“你脸色不太好呢，要注意休息。”
　　“嗄……谢谢。”
　　“对了，我叫小梦。”
　　小梦笑了笑走出超市，彤宁微微感到有些头晕……该不会，发烧了吧？
　　小梦走出超市，立刻有人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问：“是她吗？”
　　“应该是她。看起来还没有什么变化……这回，可真是糟糕了……”

　　彤宁只坚持到中午，还是请了假。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甚至忘记了去诊所，连公车也坐过站。下车的时候，看着那片陌生的居民区，突然觉得四周安静得异常。
　　奇怪，她究竟坐过了几站呢？
　　返程的车站应该在马路对面……哎，没有！？
　　她愣愣看着街道的对面，笔直的街道，除了自己下车的地方，其他连一个公车站也没有看见。
　　现在还是中午，为什么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下班的行人呢？路边商店的人呢？！
　　她僵在原地——难道这里是新建的城区，还没有居民住进来？这……连她自己也不信……她不由自主四处寻找，试图找到一个车站，哪怕一个可以问路的人。
　　她沿着那条笔直的街道往来时的方向走，她应该没有坐过几站，只要一直走，应该能走回去……两条腿渐渐沉重，心里滋生着绝望的念头。
　　这里没有人，没有车站，没有车。
　　这条路没有尽头。

　　巫燏只听脚步声就知道那个匆匆跑上楼的人是宗巳，自从他变成僵尸以后，好像脚步声变得尤其沉重，像腿上绑了二十斤沙袋。
　　他连门也没有敲就闯进巫燏的房间，“小燏！找到你妈妈的行踪了！”
　　巫燏的手一颤，指甲油涂到了外面。
　　“告诉我做什么？”
　　“……喂，那是你妈妈……”
　　“我妈妈八年前就死了。”
　　“……那好，至少你还是巫家的继承人。”
　　“我已经不是继承人了。”没有哪个家族需要一个老不死的怪物当继承人。
　　“可是巫家的烂摊子你却不得不收拾。”
　　“……”
　　这个就说到巫燏的痛处。
　　她的确是不收拾也不行，不想干，就要去考大学，找工作，养家糊口。
　　想到那个女人，巫燏无法不想起宗巽。没有人知道，是她亲手杀了阿巽。她已经放过那个女人一回，她为什么还要出现！
　　“巫燏？”
　　“你说吧，究竟发现了什么。”
　　“……你妈妈已经完全化成了实体。”
　　巫燏缓缓拧上指甲油的盖子——化成实体？那么……她究竟杀了几个人？那些被害人的血肉拼出了她的躯体，而她还要继续去杀……用新的生命，替换体内逐渐腐烂的血肉。就算巫燏不去为难，巫家也非杀她不可。
　　母亲……这不怪我。

　　****
　　彤宁在那条没有尽头的街道上走了很久，久到失去时间。
　　手机没有信号，连手表也停了。不知什么时候天黑了起来，不是那种傍晚的黑，而是光线越来越少，让人觉得一旦彻底的失去了光，这里不是黑夜，而是彻底的黑暗。
　　她终于走不动，绝望的在路边蹲下来。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的生活应该很普通，像所有的人一样，打工，上夜校，睡觉……没有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没有这个空空的城市。
　　她突然间瞪大了眼睛，看着延伸到无尽的街道……那一端，有一个人在步步走近！——有人！她一直期待有人能出现，可是一旦眼前出现了这样一个人，却又狐疑起来。在这种地方……他是什么人？
　　自己的两条腿似乎完全站不起来，只能蹲在原地，看那个人走到跟前。四周的光线已经变得很暗，她这才看清那个人的脸—— 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有着平和的气质和温柔的笑脸。
　　他弯下腰来，尽量不会吓到她，轻声问：“你迷路了吗？”
　　彤宁仿佛被他温柔的微笑蛊惑着，点了点头，他伸出手去，微笑道：“来，我带你回去。我叫悠野，你的名字呢？”
　　“彤宁……”
　　“走吧，趁天还没有黑透……一旦这里的天完全黑下来，就再也不能出去了。”
　　彤宁听到这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借着悠野的力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走。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纵然不知道这个男子是什么人，他的笑容却有着让人想要相信他的力量。
　　彤宁不知道自己跟着那个男子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何时停下，那种昏昏沉沉的晕眩感越来越强烈，手臂却在隐隐作痛。意识渐渐堕入黑暗，全无知觉。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睡在公寓附近的花园长椅上，阳光暖暖的照着，时间就在她请假离开超市不久之后。她几乎要以为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
　　“你好，欢迎光临。”
　　身着着超市的制服，彤宁熟练的结账收银，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凡。
　　跟隔壁的小梦接触渐渐多了起来，有时候小梦会来超市买东西，有时候托她代买。似乎每天都能够见到小梦，彼此间话不多，仅是几句问候和闲聊。
　　偶尔她来买东西的时候碰上她快要下班，也会稍微等她一会儿，两个人一起回家。
　　彤宁没什么朋友，有小梦在，也觉得开心许多。
　　“你的手受伤了？”小梦看到她衣袖底下露出的一片红紫，手快的捉住她的手撸起袖子——白皙的小臂上一圈半结痂的牙印，四周的皮肉青紫红肿。彤宁赶忙抽了回去，放下袖子遮掩，“没什么，被……被朋友家里的宠物咬到了。”
　　——想来她也没有办法说是被人咬的，那排牙印分明带着尖锐的獠齿，人类的牙齿怎会是这样的？
　　小梦勉强笑笑，苦不堪言。
　　在门口告别彤宁，小梦回到自己“家中”，重重的放下购物袋，坐在空空的地板上。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一件家具也没有，仿佛一间空屋。
　　她气呼呼敲敲身旁一间紧锁的房门，“小福！看你做的好事啦！又自己偷跑出去，还把人家咬成那样！万一真中了尸毒怎么办啊！？”
　　另一间屋里有人走出来，问道：“怎么，情况严重吗？”
　　“看不出来……伤口看起来挺惨的，但是还没有中尸毒或者变僵尸的迹象。每天这么盯着她，很累哎……”
　　“那你别管她不就好了？”
　　小梦瞪了他一眼，明知道她没办法放下。小福会跑出去……毕竟是她不小心没有看管好……那孩子，平白被连累了。
　　“你的伤呢？怎么样了？”
　　小梦笑笑，“还是老样子呗，它又不会好……也不会更坏。”只是……好累。这个身体，还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
　　彤宁回到家，奇怪今天家里为什么异常安静。往日她下了班回到家里，妈妈都会做好了饭等着她，吃完饭赶去上夜校。今天家里怎么没有人？
　　“妈妈？爸？”她走进屋里，向厨房和卧室看过去……“妈……？妈！爸！！”
　　两个人倒在地上，她跑过去，刚要去扶，突然脖颈上传来凉冰冰的匕首触感——有贼！？这是她的第一念头，然而当她回头，看到的却是一个女人。娃娃脸，大眼睛，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入室抢劫的人吧！？
　　“对不起……”
　　“嗄？”
　　“你的命给我！”
　　匕首突然抬高，又向彤宁落下去——
　　“啊——！！”彤宁腿一软跌在地上，却正巧躲过，想也没有想就连滚带爬向大门跑去。
　　门上突然响起敲门声，“彤宁，出什么事吗，我刚刚好像听到……”
　　“小梦！”彤宁一把打开门，几乎跌了出来，“小梦！快报警！！”
　　小梦赶忙扶住彤宁，也看到她身后追过来的黑衣女人，虽然看不出她是个什么[东西]，却莫名的后背发冷——不管是什么，都肯定不是人了！尤其她手中那把短刀，锐利的刀身泛着幽蓝的光泽，让小梦感到不安。
　　不能报警！警察来了这事儿就说不清楚了！
　　她一把拉起彤宁，“来这里！”把她拉进自己[家]里，紧紧关上大门。
　　“巫梦？你在做什……”看到小梦旁边的彤宁，屋里的男人一怔，小梦也是一怔——她怎么一着急把彤宁拉进来了？万一被她看到小福…………应该不会吧，小福好好在房里关着呢。
　　门外没了声音，小梦从猫眼看出去，那黑衣女子在门前站了片刻，终究没有破门而入，转身离开了。
　　好险……小梦松了一口气，那个女人，还有那把短刀给人如此大的压力，若是真的闯进来，还不知道能不能轻易解决。
　　“走了吗？”
　　“嗯……好像是走了……”
　　“我，我要回去看看我爸妈！”
　　“哦，”小梦想了想，“我们陪你去。”
　　——们？
　　男人指了指自己，小梦点点头。
　　“对了，他是仲岚大哥，是……”糟了，不能说他们是同居吧……？
　　“我知道，是你哥哥对吧？”
　　“呃，对对。”

　　好在彤宁的父母只是昏倒，这件事情就被当作入室抢劫搪塞过去，却没丢什么东西。虽然心有余悸，却不了了之。彤宁见到的事情，她决定不说一个字。也许……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依然没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