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落梧桐雨》念念秋风

8、温存

　　紫芙撩开门帘，我就看到白景言坐在罗汉床上剥桔子吃。
　　见我进来，笑道：“去哪儿了？”
　　“臣妾喝醉了，在宫里走了走，想清醒一下，没想到皇上今夜会过来。”我解开披风脱下，走过去坐在另一侧。
　　他不大在意的笑笑，握住了我的手，“手这样凉？没带个袖炉？”
　　“带了，不过凉了，就没再拿。”我闻着他手上桔子的清香，竟觉得有些安心。
　　白景言只字不提昨天的事，我也就没再说。
　　我曾经幻想过，他登基之后我们过的第一个新年是什么样子，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他还是他，我却不再是我。
　　在他眼里，我现在不过是个给他熟悉感的妃嫔，一个无根无基的普通妃嫔。
　　重新活过来之后，我或主动或被动的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原以为练就了一番铁石心肠，可是在面对他的柔情时，却又会不自觉的深陷进去。
　　曾经，这样的温柔，他只给我一人。后来，便给了魏蔓蔓。如今，又西蜀给了我。
　　都说帝王家最是薄情，如此看来，倒不是假话了。
　　我被他骗过一次，决不能再有第二次。
　　待我的手被他焐热之后，我轻轻抽了出来，“皇上今夜可得去皇后宫里了，臣妾不敢独占皇上。”
　　“这就要赶朕走了？”他顺势松开我的手，剥了个橘子送到我嘴边。
　　“臣妾哪里敢。”我就着他的手吃下去，“您再不去，日后皇后可要记恨臣妾了。”
　　“你伺候她这么久，最懂她的脾气了吧。”白景言继续剥桔子。
　　“不知皇上何意？”
　　“曾经，在朕面前，她总是温柔可人。”白景言把橘子皮扔进火炉里，爆出一世清香，“可自打小沁……自打她登上后位，就嚣张跋扈了不少。前些天朕去她那儿，她竟然要求朕遣散后宫，只留她一个。”
　　“皇后娘娘的想法很天真。”是很可笑才对，一国之君，妃嫔众多，难道只是因为帝王好色吗？不过都是前朝的掣肘而已。
　　“朕实在是倦了，不想面对她。”白景言皱眉，很是嫌恶的样子。
　　“可是皇上之前很爱她，甚至冷落了其他人。”我看着他的脸。
　　“那会儿，倒像是鬼迷心窍了。”他的脸露出一丝迷茫，“大概是朕被猪油蒙了心。”
　　魏蔓蔓要是听到白景言把他比作猪油，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呢。
　　“皇上，女人都是要哄哄才好，许是臣妾的事让皇后娘娘一时想不开。这原本就是臣妾对不住她，所以皇上就当替臣妾赎罪好了。”我娇俏的一笑。
　　“你这小妮子，胆儿是真大，竟然敢说让朕去赎罪。”他捏捏我的鼻子。
　　继而，又如有所思道：“有的人就不需要哄，大概是因为不在乎吧。”
　　“没有人会不在乎自己的夫君，如果不需要哄，或许是太爱了，不忍心让夫君忧心。”我看着炭火，轻轻地说。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哪一种？”白景言收起情绪，继续与我调笑。
　　“臣妾都不是。”
　　“哦？此话怎讲？”白景言挑眉。
　　“您没有惹臣妾伤心过，所以臣妾也不知道是哪一种呢。”我笑道。
　　“你这是有恃无恐啊。”他哈哈大笑。
　　“皇上过奖啦。”我收起笑容，“夜深了，皇上快点去盈安殿歇着吧，明日还要早起上香敬祖呢。”
　　“诚然，太晚了，皇后估计也睡下了。不如，月贵人收留朕一晚？”白景言故作为难。
　　我自然不是真心地想让他去，魏蔓蔓想要的，我偏不给她。
　　“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不再推辞，“紫芙，云初，去准备一下。”

　　初十这天，东楚的人要回国了。
　　这期间，慕容朔派人给我送过无数次字条，都被我扔进火炉中烧了。
　　他对宁南夏还真是情根深种，可惜，宁南夏不在了，他这腔深情，只能付诸东流了。
　　“小姐，四王派人来传话。”紫芙从外面进来。
　　“说什么了？”我边写字边问。
　　“说他们下午启程，如果小姐改变主意的话，让您随时去驿馆传话。”
　　“不必理会。”我拿起刚写好的一幅字，还是有之前的影子，我便直接扔进了火炉中。
　　“小姐总是写了字，又烧了是做什么？”紫芙不解。
　　“写的不好，看见了心烦。”我提笔，准备再练一张。
　　“小姐，过两天宫里要新换一批侍卫，石蒙已经打点好了，很快就进来。”紫芙说。
　　“侍卫？他上次见白景言的时候不是扮做太监吗？”那个在大牢递给我毒酒的太监。
　　“奴婢不清楚，奴婢跟石蒙不是一起行动的。”紫芙说：“小姐怎么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见过石蒙？小姐还记得石蒙？”
　　“我只是猜测，那次见到的太监不是宫里的。”差一点露馅，我拼命压下狂跳的心脏，“胡乱说的，不必在意。”
　　“小姐不用担心，就算皇上曾经见过石蒙，这次也认不出来。”看样子，紫芙没有怀疑，“石蒙精通易容术，他肯定会有办法保全自己。”
　　“那就好。”我点点头，无心再练字。
　　石蒙跟我有过短暂的接触，看上去是个心机颇深的人，不知道失忆这一招能不能骗过他。

　　丑时二刻，紫芙轻轻叫醒了我。
　　白景言睡得很沉，我轻手轻脚的下床，披上外衣，跟紫芙出去。
　　“小姐，石蒙和方稷见面了。”紫芙声音有些焦急。
　　“在哪里？”
　　“在永乐宫。”我皱眉，怎么又是永乐宫。
　　“小姐，方稷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是来阻止我们的。”紫芙有点六神无主。
　　“什么计划？”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带您逃走啊！”紫芙一跺脚，焦急道。
　　“方稷是怎么知道呢？”
　　“奴婢也不清楚，但是一旦方稷知道了，他就会通知其他人。”紫芙低声快速的解释：“这次侯爷只派了我跟石蒙两个人过来，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咱们就走不了了。”
　　虽然我不知道叫我过去有什么用，但是明显紫芙就是要带我过去。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下来细细思索。
　　石蒙既然是宁安侯的人，只需要过来把宁南夏带走就是，为什么要假扮成太监去大牢杀我呢？既然宁安侯只是想把女儿带走，又为什么会出手逼白景言杀了我？
　　那时的我已经是一无所有，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石蒙完全没有理由杀我的。紫芙当初给的说法，似乎有点站不住脚。
　　如果石蒙的目的不简单，那么紫芙呢？
　　紫芙不解的看着我怀疑的眼神，“小姐怎么了？这样看着奴婢？”
　　“你究竟是不是我的贴身侍女？”
　　“小姐说什么胡话呢！奴婢当然是了！”紫芙像是没料到我会在这个关头怀疑她，急道：“奴婢不知道做了什么让小姐怀疑，但是奴婢对小姐只有这一颗忠心。”
　　“我胡乱问问而已，你不要介意。”看紫芙日常的作为，不像是有异心的人。
　　“小姐只是记不起来了，奴婢知道。”紫芙不与我计较，“无论怎样，奴婢都会在小姐身旁，帮助小姐的。虽然是侯爷让奴婢过来的，可是奴婢只认小姐这一个主子。”
　　“紫芙，谢谢你。”就当是替宁南夏谢谢你。
　　“小姐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还是快过去看看。”紫芙扶住我的肩膀，“走过去是来不及了，奴婢带小姐过去。”
　　没想到紫芙武功这样高，竟然能带着我飞跃宫墙。

　　到永乐宫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打的难舍难分。
　　现场却几乎没有声音。
　　“石蒙，方稷，小姐过来了。”紫芙轻轻地喊了一声，两个人听到后，同时收了手。
　　“见过二小姐。”
　　“主子。”
　　石蒙和方稷两人同时过来。
　　方稷我是见过的，但是石蒙却是张陌生的脸。果然精通易容术么？
　　“主子，我们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您万万不能放弃回东楚啊。”方稷不等他们说话，抢先道。
　　“我们小姐想去哪里，哪里是你能干涉的。”紫芙不满道。
　　“方稷，小姐是宁侯府的千金，你不要搞错。”石蒙开口，声音也不像那个太监。
　　“你们就这样贸贸然带她走，我们的计划就全盘皆输了。”方稷气道。
　　“你不会不知道，侯爷跟太子殿下已经闹僵了。”石蒙冷道。
　　“那又如何？这是陛下的计划，不是太子殿下的，也不是侯爷的。”方稷反驳道。
　　“计划？你口口声声说计划，你们的计划走到哪一步了你知道吗？”石蒙怒极反笑。
　　“已经完成一半了，接下来就等扳倒宋家，迎六公主过来了。”方稷说。
　　“六公主已经快不行了，怎么，太子殿下没告诉你？”石蒙淡淡的说。
　　“什么？！”方稷震惊。
　　“六公主生了场疾病，如今卧病在床，时日无多了。”紫芙站出来说，“东楚皇室未出嫁的公主只有六公主和七公主，而且七公主尚在襁褓之中。你说，你扫清了障碍之后，还能有谁可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