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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00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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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了新名字的士兵,难得次日起得迟些。
他素来是疾风中的野草一棵,随波逐流、随遇而安:有得吃就吃,有地儿睡就睡。
从没有人会关心他跪久了会不会得什么“老寒腿”。
且温汤新浴,从来都是贵人的享受,他作为影卫死士哪受得起这些。
如此,竟被那暖意熏得沉眠,如若不是做了个荒唐的梦,恐怕今日会睡到日上三竿:
梦中的他身处于一片布满了白色迷雾的森林,林中泉水淙淙伴着清脆鸟鸣,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前方引着他往深处走,而林子的尽头竟然是王府的那泓温泉。
他终于在一片红梅的温泉附近追上了那个人,并狠狠地将人摁在了池边酱酱酿酿、为所欲为。
当原始的驭望狠狠得到纾解,喘息甫定的他将背对着自己的人翻过身来,却瞧见了那人清俊冷漠的一张脸、可不正是他的主子、给他赐名的王爷。
然后,他就吓醒了。
懊恼地挠了挠头,李君的脸色有些难看地看向自己两腿间突兀鼓起的一团被面。
影卫居住的厢房内没有地龙,这会儿炭火已经熄灭,呵出一口气都能在面前凝结成一小片白雾,但李君就是觉得自己通身热得急。
他出生贱籍、幼年是战奴,在军中做最脏最累的活。
后来因着能吃苦的缘故,叫人提拔做了死士,而后进入王府成为影卫。
他没有亲人,终日训练苦,自没有人同他讲身体上这些欢愉事,且影卫之间关系淡漠,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下次见面,所以这方面上,李君甚至没个商量的人。
兀自将气劲运了一个小周天后,身上的燥热不仅没有削减反而愈发盛起来。
恼火地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把那罪恶之源,忍着剧烈的疼痛,李君翻身下床,快速穿起自己的黑色衣衫,一跃而起,飞快地隐藏身形后,去寻王爷。
寻着人时,顾辞正坐在王府正堂上漫不经心地用盖飘去茶沫。
而昨日才归来的王妃尉迟鸢,不知为何又换上了一身锃亮的戎装,带领她自己的一班侍婢们,整整齐齐地立在堂下——
其他蹲在房梁上的影卫面无表情地看了迟来的李君一眼,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昨日回去,我已经想过了,”尉迟鸢开口,“阿辞你说得不错。”
“天下未定、四野未平,身为尉迟家的子孙,确实不该耽于儿女私情。今日,我已经给陛下递上了折子,希望能够南下江南和父兄一道儿剿灭海寇。”
听见这话,顾辞的手顿了顿,却没有开腔。
倒是旁边的老管事有些急了:
“这……您才刚回来,怎么又要走?”
“江南、江南海寇不是已经有消退之迹么?您这一时兴起,这叫我们您父兄交代啊……”
尉迟鸢感激地看了一眼老管事,而后潇洒地撩了撩头发:
“此事昨夜我已经见过了母亲,也给父兄去了一封家书,母亲说父亲和哥哥们肯定会为我感到骄傲,让我放手去做就是。”
“而且尉迟家在江南经营数年,我也想要看看海战到底是如何一番景象。”
管事张了张口,最终只能着急地看向顾辞。
侥幸躲过一劫的顾辞恨不得将则为聒噪的管事当场辞退,这会儿接受到管事求助的眼神,他只能当做没看见地低头轻轻啜了一口茶水。
管事急得抓耳挠腮,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借着添茶的缘故,扯了扯顾辞的袖子、压低了声儿道:
“爷,您也说两句话啊?”
“……”
这棒槌!
狠狠地瞪了管事一眼,顾辞清咳一声后,眯着眼睛看着堂下的尉迟鸢:
“陛下怎么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在这样一个毫无逻辑的世界里,顾辞也还记着——尉迟家虽为将门,但私自调兵行军可是死罪,他还没能给出去那封和离书,自然不想那么快就找死。
“嘻——”
方才管事说了多少句,似乎都抵不上顾辞这一句话。
尉迟鸢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冲顾辞挤了挤眼睛:
“陛下自然是高高兴兴地同意了,还说忠武公有如此后人,在天之灵也该高兴。”
“不过,陛下还嘱咐了一句……”
说到这里,尉迟鸢脸上升腾起一片可疑的红云,她看了看堂上冷冰冰的顾辞,才低下头去轻声说完:
“陛下还嘱咐我,说王爷您身体不大好,这些年宁王府人丁凋零,更让我小心保重身体,将来好、好围宁王开枝散叶、延绵子息……”
好家伙。
顾辞都快将自己的后槽牙给咬碎,忍不得便开口讽刺:
“他是当我们顾家有皇位要继承吗?!”
“爷、爷!您别这么说,陛下也是关心您……”
“关心我?让他多管闲事!”
这话说得放肆,管事当即白了脸不敢接茬,其他王府下人也多半怔愣在原地。
倒是尉迟鸢一愣过后,反而略带着几分羞涩笑了:
“阿辞待我真好。”
“……”
我特么怎么就待你好了?!
若非是顾着冷面王爷的形象和悬殊实力,他现在真想站起身把女主提起来晃一晃,看看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水。
“从前母亲对我说,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二哥的娘亲便是因为难产,没能够见上自己孩子一面儿便撒手人寰。大嫂也是在生小锐儿的时候落下了病,至今受不得风。”
尉迟鸢目光灼灼地看着顾辞,因羞赧和激动变得通红的脸庞在新一日升起高阳的照耀下显得尤其明艳好看:
“阿辞你曾经对我说过,女子合该有选择婚配与否的权力,也该有选择是否诞下子息的权力。”
“女子并非男子的附庸,也不该在族谱上不留名。”
“女子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父母的女儿、丈夫的妻子、儿女的母亲。”
“你是怕我经历鬼门关身死,是也不是?”
别扭地转过头去,顾辞现在开始有些后悔,当时的自己为了完成任务的口不择言:
“……随你怎么想。”
这都什么事儿。
他如此逃避的神情落在尉迟鸢和旁人眼中,便成了一副被当面撞破了心思的别扭。
管事心下甚慰,想着自家王爷不过是面皮薄,到底还是懂心疼王妃。
至于其他下人和尉迟鸢的侍婢,则纷纷在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行。
这事儿看起来是越描越黑。
顾辞也懒得理会诸人心底的揣测,重重地搁下茶杯后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场。
而尉迟鸢见他起身,也认真地冲他告别:
“阿辞,我又要走啦。”
“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上,放心,我会快去快回的。”
“我待你好?”
这一次,顾辞终于忍无可忍,他面色不善地瞪着尉迟鸢:
“你瞎吗?!”
没料到顾辞会恶语相向,刚才还老怀安慰的管事这会儿又着急起来,倒是尉迟鸢不在意地摇摇头,笑嘻嘻地说:
“我可舍不得瞎,我若是瞎了,就看不着阿辞这么美的脸了。”
说完,她也不等顾辞发作,吐了吐舌头一跃上马,俏皮地冲王府诸人挥了挥手:
“等本王妃凯旋!”
遥遥看着哼着歌离开的尉迟鸢,顾辞彻底黑了一张脸。
他这皮相在京城是一等一的好,加上身居高位、贵气天成,这会儿满脸怒容的模样,便是老管事都不敢上前触霉头。
老管事又利用过去收拾茶盏的机会,给身边伺候的下人们使眼色。
得了命令的下人们也不用催,立刻做鸟兽散去。
气呼呼地看着方才还热闹十足的庭院这会儿只剩下自己一个,顾辞深吸一口气唤了一句:
“李君——!”
蹲在房梁上的李君一愣,而后飞快地翻身下去,稳稳落地跪到了顾辞面前:
“王爷。”
“去跟着王妃。”
听见这个命令后,李君愣了一下,以为顾辞不放心尉迟鸢的安危,要让他这个影卫去保护尉迟鸢的安危。
结果还没有等他这个心思转完,就听见顾辞冷冰冰地又补充了一句:
“听着什么记着回来尽数说与我听,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教她想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尉迟鸢性子高傲,现下的她与三年前大不相同。
王府诸人只当是王妃在北境历练、磨平了心气,但顾辞却觉得人的性格不可能那么快改变。
何况尉迟鸢是去北境打仗,又不是去北境洗脑,恁地从驯服了一头熊王回来,就性格大变成了个“恋爱脑傻白甜”?
从尉迟鸢说带熊王回来是给他做袄子开始,顾辞就有所怀疑。
今日,不过是想要李君去打探个仔细罢了。
听到顾辞如此吩咐,李君暗地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王爷并不是要赶他走的意思。
领命运起轻功,李君很快就赶上了正在城门口驿站稍事整顿的尉迟鸢。
与刚才在王府中显露出的小女儿情态不同,这会儿的王妃正马大金刀地跨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拿着酒坛子仰头豪爽地灌下了一大口酒。
随意用袖子抹去嘴角的酒液,尉迟鸢看着前方问:
“你所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尉迟鸢身边的一个小婢女恭恭敬敬地答话:“小姐您放心,王爷只是傲娇而已,奴婢夜观星象,只要您相信他待您是真爱,他将来必定会宠您到骨子里。”
哼笑了一声,尉迟鸢丢掉了手中的酒坛子——
那酒坛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吓得那个小婢女后退了一大步。
而尉迟鸢则快速拔剑出手,毫不犹豫地将小婢女摁在了墙壁上,她神色不善地看着那婢女:
“我不信命。”
“也不信什么天象。”
“如果你再不老老实实说的话……”
“我说我说!”小婢女连忙举起双手,“我看过一本书……”
“什么书?”
“一本、一本《将门嫡妻死里宠》……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看过写着王妃您命运的一本批言书,上头、上头就是这么说的,包括、包括我给您预言的那些东西。”
深深地看了小婢女一眼,尉迟鸢哼笑一声放开了她:
“谅你也不敢骗我。”
“是是是,奴婢自然不敢,”小婢女低下头去,却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毕竟我还要留着命完成任务呢我的祖宗……”
这句话声音太小,尉迟鸢刚好起身上马没有听见。
但刺探情报、搜罗证据正是影卫所长,李君将这些他听不太明白的句子熟记于心,等尉迟王妃走远后,才匆匆忙忙地赶回王府,向顾辞回禀——
好家伙。
完成任务?
穿书者都听了直呼内行。
顾辞深吸了一口气:辣鸡系统,误我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