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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Fair and Unfinished ...

  •   “...we would rather have a memory that is fair but unfinished than one that goes on to a grievous end…”
      ——Athrabeth Finrod ah Andreth

      【性质】《精灵宝钻》同人。
      【声明】一切属于J.R.R. Tolkien教授。属于我的只有文中的错误、脑洞和胡说八道。
      【分级】PG-13
      【警告】只能说是Drama,万万不算Canon
      【主角】Finrod,Caranthir,Haleth
      【人物关系】Caranthir/Haleth(不分先后)
      【首发日期】2024年2月6日
      【说明】《补偿》和《Strange to Men》的后续。这真的也是个gap filler!

      虽然时值盛夏,但Finrod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并不觉得暑热难熬。这间石室与Nargothrond其他大大小小的厅堂一样,依据天然的洞窟凿成,墙上还保留着石中矿物的脉络,达到了巧夺天工的效果。他面前的石桌原本是石洞地面上一大块凸出的岩石,是矮人巧匠将它雕成桌子的模样,磨平抛光;白昼时分,阳光可以经过一级级反射,被导入厚重的山壁,穿过高处的窗口,正照在桌面上。这是Nargothrond的王最喜欢逗留的地方。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常看的书本和卷轴,桌上则备好了墨水和笔,他可以随时记下心得、灵感和各种奇思妙想。
      此刻,他边翻看刚从Faroth高地送来的报告,边思索今年葡萄的预期收成是否能稳定支持酿酒的需求,而侍卫长Edrahil就在这时敲敲门,打断了他的思路:“王上,大门守卫报告,有两位东Beleriand的使者求见。”
      算起来,这已经是太阳升起之后的第三百九十个季节周期,换句话说,就是第三百九十年。自从荣耀之战结束已有三百三十年,就连Nagothrond落成也是二百八十八年前的事了。即便以Eldar的标准衡量,这段和平岁月也称得上漫长,足以让Noldor三大家族的关系缓和到王族又可以一同狩猎,各地顺利展开贸易的程度。因此,Finrod起初对这些东Beleriand来客并没在意:“那就让他们进来。”注意到Edrahil没有即刻领命,而是欲言又止,他才萌生了一点好奇:“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Edrahil深吸了口气:“他们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此外还带了分量很重的行李。”
      这下Finrod挑了挑眉,冒出了真正的兴趣。葡萄红酒之类固然关乎国计民生,但也不必立刻定夺,而神秘来客可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不要紧,请他们进来就是。”
      一刻钟之后,被领进来的两个人果然如Edrahil所说,有些可疑之处。当先的人仪表堂堂,举手投足气派十足,但Finrod一眼就看出,跟在后面那个头戴兜帽、衣饰作为护卫都嫌太朴素的人恐怕才是拿主意的一个。随后,当四个卫士吃力地把一口足有四呎见方的大箱子抬进门,放到地上时,不知是不是想象,Finrod觉得脚下的坚实石地都跟着颤了颤。
      美中不足的是,谜底揭晓得比他预想中快。一等卫士们退出去,两位不速之客中真正领头的那位就上前一步,掀开了兜帽,仿佛早就耗尽了耐心。
      “久违了,我的堂亲,”认出来人,就连向来处变不惊的Nargothrond之王也是一怔,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真是稀客;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确实久违了,”Thargelion的领主,Feanor家族排行第四的儿子Caranthir回道。尽管他板着脸,语气乍听也跟过去一样生硬,但敏锐如Finrod,自然分辨得出这位向来和Finarfin家族不睦的堂兄其实在努力释放善意。而且……还不止于此。仔细打量了对方片刻,他不由得露出了微笑:“自从迁来Nargothrond,我难免消息闭塞,竟不知你已找到了心仪的女子,与她结为连理。我的祝福迟了,还请不要见怪。”
      Caranthir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瞬,Finrod觉得这位堂兄的脸色有点古怪,不过,考虑到他那个家族不但多年没人成婚,而且连沾边的消息都没传出过,他有点不自在倒也可以理解。“这可是继Nerwen之后Finwe家族在域外之地迎来的第二桩喜讯,值得好好庆贺。”他真诚地说,“对了,这位女士,我可曾有幸见过?”
      话音一落,室内就是一静。这通常是说错话才会导致的后果,因此Finrod迅速回想了一下,却想不通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他正疑惑,就见Caranthir瞪了他带来的随从一眼,又对守在门口的Edrahil一抬下颌:“你,还有你,出去。我们有话要说。”
      好好的一场会客,忽然就变成了密谈;而密谈的内容,更是大大超出想象。饶是Finrod自觉还算见多识广,听完也深觉一时难以消化。“如此说来,你已经和一位……凡人女士成婚,并且尚未公之于众?”
      “不错,”Caranthir答得毫不迟疑。他们这会儿已经落座,隔着石桌相对,每人面前一只水晶杯,中间是一个盛满深红色液体的水晶瓶——对话开始之前Finrod就预感到,他们会需要它的。“另外,不想公开的是她,不是我。”
      因为她不肯让她自己和她的族人变成我们的附庸。要是依我,我本来会举办全Beleriand最大的盛宴庆典——超过那场你们念念不忘的Mereth Aderthad——甚至不介意给你那几个弟弟和你那些躲在Doriath的亲戚都送去请柬。
      Finrod读出了他没说出口的想法,但觉得这根本不是主要的问题。“你……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试探着问。
      “当然知道,”回答还是一样的干脆。
      Finarfin家族的长子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瓶往对面推了推。“也就是说,你已经充分考虑了这么做的后果?”
      “什么后果?”Caranthir反问,没有一点要碰酒瓶的意思,看样子对这种近年在东Beleriand备受好评的佳酿兴致缺缺。
      大概是灌下去的红酒起了作用,Finrod觉得自己的头脑似乎渐渐从一团乱麻中找到了头绪。真是荒诞,此前谁也别想说服我红酒有助于理清思路。“你想必已经知道,人类的命运和我们不同?”
      Caranthir点了点头。“人类的生命进程比我们快得多,即便没病没灾,最多一百年也会死,死后似乎会离开世界——你指的是不是这些?”
      “大致是这样,”一时之间,Finrod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无知无畏,不免有些词穷——这感觉对他来说堪称百年不遇。“既然你很清楚,那么你一定也想过,当她无可避免地衰老直到死去,你将面对什么?”
      “我有必要多想吗?”他的堂兄问,“就说死去——最坏也不过就是诀别。你当年离开Tirion的时候,难道没跟你那位出身Vanyar的未婚妻诀别?既然你做得到,我看不出我为什么不能。”
      密谈的性质使然,他们两人都没向对方彻底关闭头脑,也因此,Finrod没来得及隐藏自己的闪念。“啊,但你想念她,”Caranthir沉默一瞬,收敛了先前的讽刺,“你觉得与她的别离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难以忍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点破这个事实。悲伤油然而生,刺透了微醺的迷雾,驱散了上涨的酒意,但在悲伤之外,他还察觉了一丝窘迫。我大概是做惯了那个看穿别人想法的人,Finrod自嘲地想,但谁又能想到,我会跟一个Feanor的儿子谈论这个话题?“恐怕,是我低估了这种痛苦——因为它不到来临就无法估量。”
      有一刻,Finrod深恐Caranthir会追问他是否后悔当年的决定,但幸好,他堂兄关注的焦点又一次与他大相径庭。
      “你看,这正好证明,这跟她是不是人类没有关系,”Caranthir往后一靠,不无得意地指出,“而且,你似乎没有意识到,她身为人类,反而让这更加公平:她的死对我来说意味着诀别,我的死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
      我发下了复仇夺宝的重誓,随时有可能为对抗大敌战死。即使那些大能者所言不虚,我们Eldar真能离开Mandos归来,她的寿命也不足以等到那一日。
      不期然,回忆从脑海中浮现,那是他最后一次在Estolad与她相见。冬季的脚步已经开始远离,他们偎倚着侧躺在壁炉前,一同注视跳动的火焰。
      “你肯定知道,我们人类会衰老,”她说。
      “那又怎样?”他问,手指滑过她依然结实的肩头和腰侧。
      “我也不例外,”她躲了躲,几绺深棕色的头发随之滑下了颈背,“就像我族中的老人,我很快就会长出白发和皱纹,肌肉会松弛,精力会不济——”
      “那又怎样?”他打断了她,干脆把她拦腰揽住拉近。
      “但你不会变,”她挣脱不开,索性翻过身面对他,“到了那时,你会不会后悔?”
      她的大半脸庞藏在阴影里,但眼里的光采咄咄逼人,让他想起了当初他们隔着血腥狼藉的战场那第一次四目相对。“你听说过我和我的兄弟们发下的誓言,你也知道我们Eldar同样可以死于刀剑之下。如果我死在你衰老之前,你又会不会后悔?”
      “但我的衰老是注定,你的死亡不是,”她坚持。
      他已经教会她如何关闭头脑,因而这时读不出她心中所想;但他突然由衷爆发出一阵大笑。“Haleth adaneth,你问的是又一个十年甚至二十年后的事——我很欣慰。”
      话一出口,他就真的后悔了。我为什么要提醒她?然而为时已晚。她眼中闪过的惊觉与醒悟令他的心几乎直沉到底,他只能匆忙吻住她,用尽了他探索出的一切技巧让她攀上欢愉的顶峰,希望让她忘记刚才这一场对话。但那是徒劳的。她再也没有提起这个话题,但他那时就已知道,他不会有机会见证她即将到来的衰老,因为在那之前,她一定会离开他。
      从一开始,她就不想被我约束。这很公平:若非如此,我也不可能心甘情愿让自己约束于她。
      琉璃相碰的清脆声响让他回过了神。在他对面,他那金发的堂弟已经又倒了一杯酒。照这个消耗速度,他们怕是很快就需要新开一瓶了。
      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有小心屏蔽所想,而Finrod毕竟只订过婚,于此显然没有第一手经验。谢天谢地,我应该只触及了那场讨论本身,他想。否则我这个堂弟今天可能要灌下一整桶酒来压惊,我则可能因此被扣上个意图谋害Nargothrond之王的罪名。联想到这会引发怎样的混乱动荡,他实在忍不住,结果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我本来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也许是红酒使然,Finrod明明不知所以,也跟着笑了起来,“但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的确,”他感到堂弟的思绪退开,便顺势关闭了头脑的门户,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没这么善解人意过。事实上,他知道Finrod想问什么——还能是什么?就好像这么实际的问题,他Caranthir会蠢到从没想过!
      等等,他不得不纠正自己。公平地说,是她先想到的,就在她发现他的“报答”不是一次而是终生之后不久。
      由于贸易的缘故,Estolad成了水运转陆运的要地,经过此地的Noldor不在少数,他也因此得以轻易混迹其中,观察这支人类生活的日常。身为族长,她十分忙碌:商讨共有的资源如何分配、战后留下的孤儿如何安置,组织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教授青年男女各种作战的技巧(她亲自教了一个比她高出大半头的年轻女人——他现在能准确判断人类的年龄了——认为她很有战士的资质),调解五花八门、匪夷所思的纠纷……林林总总,竟比管理偌大一个Thargelion还要麻烦五倍不止。Haladin人似乎和Noldor很不相同:他们不习惯服从任何人,即使推举了族长,也与其说是臣服,不如说是尊重,族内事务常常不由族长独断,要由成年族人共同会商才行。
      他到现在也看不出这样的习俗有什么高明之处,尤其是那些全族参与的议事集会:他隐在附近旁听过几次,每次都深感自己的精灵听力不堪重负。如此一盘散沙,他们到底是怎么存活至今的?然而偏偏就是这同一群能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不休的人,在Gelion河与Ascar河夹角的绝境中坚持了七天之久。这样的矛盾令他困惑,但也令他渐渐相信,或许这样才最适合他们的天性。
      他知道他不能频繁来找她,但渴望并不完全受理智左右。当他终于克制不住,再次上门的时候(仍然没能光明正大),太阳已经落山,她刚从训练的场地回来不久。他像个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闪进她家(这说来容易做来难,特别是还得时时提防她那个难缠的邻居),只见她正望着一杯药草茶出神。壁炉里的火虽然燃着,但并不旺,整间木屋都透着一种拮据的冷清。
      她的情绪对他来说不是秘密。“你在担心,”他皱起眉,“为什么?”
      她看他一眼,而他读出的答案着实让他怀疑自己的理解是不是又有哪里不对。“你想知道我们Eldar怎么能做到……不生儿育女?!”他难以置信地问,“以前你不是还放话说有孩子的话不会扣下不给?我还以为你想——”
      “呃,不是,”她难得地露出了人类形容为“心虚”的神色,“那时我就听说,你们Eldar在不安定的时候不会生儿育女,我刚好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而且我以为只有一次而已,就算有风险也值得。”我告诉过你,我们人类不擅长抗拒诱惑。“但现在——”
      这次他读出了她要说什么,当机立断截住了话头:“不要担心,这个问题就留给我——我们Noldor刚好很擅长解决问题。”哪怕我自己不是最佳人选,我可还有个对什么都跃跃欲试的侄子。至于她那“从此保持安全距离”的念头,务必想办法打消,比如今晚就可以向她证明,距离和安全其实是不相关的两件事。……
      他不知不觉又微笑起来,以至于险些没听清Finrod的下一句话。
      “……但这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他的堂弟在说,“你知道,你无法隐藏你与她的结合,你在我们的族人眼中将永远是已经婚配。”
      “这有什么不妥?”他问,“我没有任何意愿再找一个配偶。”在这一点上,我的家族没人会效仿我的祖父——当然,也是你的祖父。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都没有把这个事实公之于众。人们不会知道谁是你的妻子,一切记载中都不会有她的名字。”
      “那你就错了,因为一定会有。”他斩钉截铁地说,每个字都含着空前的笃定,源自一种就在此刻不期而至的预感,“‘Morifinwe Carnistir的妻子’?不,她不会也不需要以那样的方式被记录。她不是谁的妻子、女儿、姐妹或母亲。正像你是Arafinwe家族的Artafinde,她是人类Haladin一族的Haleth。”
      照在桌上的阳光一点点暗淡了,缓慢,却确凿无疑。精巧的设计可以引入阳光,但阻止不了白昼的逝去。
      良久,Finrod叹了口气。“那么,我能帮你什么?”
      “她和她族人的消息,”他答道,“她已经离开了Estolad,据说取道Doriath以北,往西去了。”那是一条险路;然而你很清楚,我不能指望从Thingol那里得到帮助。“那边箱子里的,就权当酬劳。告辞了。”
      他起身向门口走去,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再度游离。冬去春来,他回了一次Thargelion处理积压的事务,可是等他归来,整个村落都人去屋空。据邻村的Marach族人说,他们经过了一场异常激烈的辩论,但最终她说服了她的族人,放弃了这刚建立不久的新家,重新踏上了西行的道路。
      那天,他在那个被遗弃的村庄里待了很久。第一次,他光明正大地走过村中的小路,不担心被人发现。第一次,他认真审视那些简陋的木屋、空场,和各式各样的花园和菜园。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他想,他们不是任何种族的附庸。也许人类不擅长抗拒诱惑,但她不同。她会赢得她想要的自由,而他很庆幸她的道路曾经与他有过短暂的重叠。
      “我会留意北面的动向,一有消息就会让你知道。”Finrod说,目光扫过门口的箱子,不禁又叹了口气,“这些你还是带回去吧,你真的不必——”
      他那黑头发的堂兄已经一只脚踏出了门,听他这么说,头也不回,只不耐烦地挥挥手:“我既然带来,就绝不会收回。况且,我认为你我打交道还是本着互不相欠的原则最好——本来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情分,与其装模作样,不如当场两清。”

      Caranthir走了不久,Edrahil就回来报告他们已经离开Nargothrond,往东去了,想必是要回去Amrod和Amras的领地。然而,一向镇定的Edrahil,这时也满脸迷茫。
      “您与Caranthir殿下交谈的时候,我和Randir——就是跟着Caranthir殿下来的那位——也聊了一阵。他不知为何长吁短叹,还问了我一大堆问题,譬如西Beleriand北边是不是宜居,Sirion河谷是不是太平,”侍卫长犹豫了一下,“如果他没告诉我他是那位殿下的传令官,我简直要怀疑他打算搬到这边来了。”
      Edrahil不知前因后果,当然一头雾水,但Finrod稍一思忖,就懂了那位传令官的担忧,哑然失笑。“不必多虑,”他告诉Edrahil,“我所料不错的话,我们不会再在大河的这一边见到他的。”
      Edrahil出去之后,Finrod坐在原处思索了很久。先前那瓶酒喝得太急,他有点头晕。恍惚中,他觉得,这或许正是那位至尊者的高明之处:在被伤毁的Arda中,一切皆有可能,万事总有出路——虽然,那条路并不见得适合每个人。取过一张新纸,他拿起羽毛笔,决定记下今日的感悟。
      “Feanor是Eldar当中艺术与学识造诣最深的一位;但他不幸去世太早,注定无缘了解中洲的种种——譬如人类,和他们的奇特命运与习俗……”

      (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Fair and Unfinish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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