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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Holier Than Thou ...

  •   他们说他第一眼看到Thingol的女儿就爱上了她,因为她在阳光下乍现的惊人美丽;然而他们错了,大错特错。
      作为一位久经磨练的猎手,他本可以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不去破坏笼罩着此地的宁静;但他享受着足音撕破死寂的快感,他也不想隐藏行迹。靠了昔年矮人的悉心劳作,Nargothrond拥有据说堪与千洞之城Menegroth媲美的规模,庞大驳杂有如迷宫。如果从前他还碍于客人的身份不能自由探索,那么自从Finrod离开,他就彻底没了顾忌。现在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通道。没人干涉他要去哪里,也没人敢尝试这样做。
      不完全正确,他想,不无嘲讽。的确有人试过,是Orodreth,名义上的摄政王子——当然,徒具虚名而已。Finrod真以为他那个软弱的弟弟能与强大的亲族抗衡,代他掌控这个王国?什么样的人能够对抗Feanor的儿子——不止一个,而是两个?
      这是条偏僻的岔路,而他已经下令,没有他或他弟弟的允许,谁也不能擅自接近。他美丽的俘虏兼宝贵的工具就被囚禁在走廊尽头的石室里,独自一人。不过,他并不想虐待她或折磨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他可是扬言要娶她为妻。
      动了动嘴角,他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
      对,他要娶她。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

      ——Turko,带她回去。
      ——为什么?你知道我对他们的纠葛不感兴趣。
      ——她是Thingol的女儿,他的独生女。Thingol从来不肯向Feanor家族敞开大门,但如果你得到她,你就将掌握Doriath。她是一把至关重要的钥匙。
      ——Doriath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明知故问,因为你必定记得我们的誓言。如今我们实力不够,需要寻找支持。而现在,一个绝佳的机会就在眼前,不容错过。只要你赢得她的心,Doriath就是我们的。
      ——如果我没看错也没听错,她爱着那个凡人。她的心已经被赢去了。
      ——那就让那个凡人去死,Doriath将属于我们。放任Finrod去死,Nargothrond也将属于我们。F??anor家族将控制Beleriand,而篡位者只能得到北境……至多外加一座隐匿的城市。

      不知不觉,他的微笑消失了。
      门当然还是锁着的,用的是Curufin亲手制造的精巧门锁。钥匙只在他们兄弟两人手中,旁人一概不能与她相见,更不能同她交谈。
      又一次,不完全正确,他想。似乎总有例外。石室门前卧着一个熟悉的影子,雕像般纹丝不动,眼中充满了悲伤和警惕。那是Valinor的猎犬Huan,追随他已久的忠诚伙伴。
      这不可接受,他想。你为什么担心,Huan?你到底以为我会拿她怎么办?
      他向猎犬投去了冷冷的一瞥。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安排,但有些事你并不理解。
      与他对视一瞬,猎犬顺从地起身,为他让开了去路。他注意到猎犬并非没有犹豫,但只是犹豫而已,还不是怀疑——这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依着Curufin事先交代的方法,他转动钥匙打开了房门。听到响动,室内那个背门而坐的人并没有起身,只是微侧了面孔。无视他们给她送来的精致服饰,她仍然穿着初时那条天蓝的长裙;门开时烛光一跳,她灰色的眼瞳反射的光采亦是一盛,纵是神色淡漠,依然说不出地动人。
      为什么这样堪称绝世的容颜,我见了却无动于衷?他禁不住自问。为什么对我来说,她就只是Lúthien Tinúviel,Thingol和Melian的独生女,Doriath的继承人?
      这很奇怪,更不公平。他还记得当日她掀开斗篷时乍然展现的惊人美貌,相形之下,就连正午的明媚阳光也要黯然失色。然而正是在那时,他察觉了自己和部下的区别——他们目不转睛,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而他在最初的讶异过后只扬了扬眉,不无赞赏,却缺乏热情。
      一丝不甘悄然爬上心头,又迅速化作了愠怒。他踢上背后的门,向她迈出了一步。这间石室谈不上宽敞,因此这一步有效地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其实不能肯定她几不可察的畏缩是门撞上的刺耳回响使然,还是由于他的靠近,但他决定认为是后者,并且成功地摆出了一副居高临下的轻蔑笑颜。
      “不要紧张。”他对她略一点头,就像他们是在正式场合相遇。很多猛兽都会戏弄在劫难逃的猎物,而他比大多数人都清楚这个事实。“我不想碰你,至少现在不想。将来——不是没有可能,但也取决于你。”
      她微微挺直了脊背。
      “我派人去通知你父亲,那个凡人死了,Finrod也死了,我将是Nargothrond的王,而你情愿留在这里做我的王后。得到你父亲的首肯,我们就可以成婚;不过即便到了那时,我也不会逼迫你,如果你不愿意。”见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他也微微一勾嘴角,“我是要娶你,不是要杀你。据我所知,你活着才有价值。你若死了,你父亲恐怕只会一心想要我的命——他的脾性,我也略有耳闻。”
      他知道自己的语气酷似Curufin,但他浑不在意。既然他认同了这样的做法,计划究竟由谁制定又有什么关系?自从达成誓言的希望变得虚无缥缈,他就一直在寻找调剂,就像在一道寡淡的菜肴里添上一撮香料,又像在一场沉闷的狩猎途中稍事休憩。
      她望着他,没有作声。和他预料中不同,她没有流露出嫌恶、愤怒乃至一丝一毫的恐惧。这让他有些迷惑,但并不觉得讶异。实际上,他对了解她没有兴趣。他向来不喜欢猜测别人的心思,也不擅长此道;这方面Curufin才是大师。
      ……对动物比对人了解更多……
      胸中有个地方猛然一疼,他猝不及防,险些叫出了声。咬紧牙关,他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并在心里诅咒自己,像以往每次那样——已经过了这么久,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忘?
      他感到她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那沉默的平静终于耗尽了他的耐心。面对她变成了一种不堪忍受的折磨,他霍然转身,向门口大步走去。折磨他的不是雄心也不是欲望,是另外一种东西,更悲哀,但更真实。
      “Lord Celegorm。”
      就在这时,她开口唤了他的Sindarin名字。他虽没有回头,脚下却是一滞。
      “你不会遵守承诺去救他了,对吗?”
      他没有回答,她也不需要他回答。
      “你也不会去救你的亲人King Felagund。”
      “他只是我的堂弟。”他分辩道。这么说,你不是不谙世事——但你又懂得什么,Thingol的女儿?他是不是我的亲族有什么关系?背叛所谓的亲族对我来说又不是第一次。更何况,就算他死,他也已经不是第一个因我而死的堂亲了。
      “但你和你的兄弟们甚至不曾尝试营救你们至亲的兄长。”那个夜莺般动听的声音说,字字含着棘刺。
      “那与你完全无关!”他急转过身,再也压不住怒气,“听着,你最好去祈祷,指望你的那个凡人死前少受一些折磨。毕竟他要是真的死里逃生,我会允许你和他来往——既然我不能碰你。你看,和你父亲相比,我更大度一点。”
      他满意地看到她的脸颊失去了血色。
      “我不会嫁给你。”她说。
      “你没有选择。”他说,“你父亲的祝福不是必要的。”
      “我不会把我的誓言给你。”她重复。
      “幸运的是,你的誓言我一点都不想要。”他冷冷地回敬,“我说了,你做我名义上的妻子就够了。你要是愿意,尽管去和那个凡人私通,反正以我们的标准来看,他很快就会死。而即便精灵和凡人的结合能有后代,那些后代也注定跟凡人一样短命。”
      又一次,他不曾得出这个结论,是Curufin这样说过,在他们讨论这位精灵公主和一个凡人究竟有什么前途可言的时候。不过他觉得在这一刻提起这个话题再合适不过,因为他迫切想用残酷和轻蔑来打击她这种叫人恼火的固执和骄傲。
      而他做到了。
      她没有立刻反驳,因为她不准备否认他语中的真实。她只是望着他,那样的眼神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形容,便是悲伤。然而令他困扰的是,这次不需要费心猜测,他就看得出她的悲伤不是为了Finrod,也不是为了那个她深爱的凡人,甚至不是为了她自己。
      然后她开口了。她说的话,先前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出口。
      “Lord Celegorm,你爱着另一个人。”
      “住口。”他下意识地说。
      “我知道你打算利用我得到Doriath。然而你难道真的认为它值得用一个你不想要,却又将持续到世界终结的束缚来交换?”
      他闭上了双眼,却又马上睁开。状况已经濒临失控,他必须阻止她。“住口。”
      “况且我知道,你放弃你的爱,不是为了你和你的兄弟们发下的誓言。”
      我没有放弃我的爱,他不由自主地想。我永远不会放弃。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想法是没有设防的。她从他眼中将它们一览无余,因而立刻领悟了真相,那个他无法容忍她吐露的真相。不假思索,他就给了她一耳光,目的只是叫她闭嘴。他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他冰冷的现实。
      下一刻,他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手,满心震惊与嫌恶。这些年来,他对暴力已经习以为常,但目标向来都是敌人,不是手无寸铁的精灵女性。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咆哮。Huan,你尽管谴责我好了,他想。我无话可说。
      然而是她的嗓音再次打破了沉寂,悲伤而平静:“那么Celegorm,我同情你。”
      她的话无情地抽打着他,让他满腔愤怒,偏偏又无从宣泄,就像一条受到了惩罚,却又明知并无不公,因而无计可施的猎狗。逃也似地,他径直离去,只是没有锁上那道门,出于某种难以解释的动机。

      那天稍晚,Curufin来找他。他弟弟推门进来时,他正躺在床上望着跳动的烛火,毫无睡意。
      “Turko,你和她谈过了?”
      他懒得起身,只一偏头表示承认。
      “她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他不禁烦躁起来,“你觉得她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一个侍女刚好在这时敲了敲门。他不耐烦地叫她出去,心中却明白她必定已经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也许明天这里就会传遍谣言,说我爱上了Thingol的女儿,他想。但随便他们怎么说好了。有时谣言反倒好过真相。
      “我相信,你很清楚这个安排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Curufin声音不高,语气却一如既往地不容置疑。兄弟七人当中,Curufin无论外貌还是在手工方面的天赋都最像他们的父亲,行事的风格却大相径庭。诸多相似在前,这样的差异也就尤其令人困扰。“你知道我们要达成誓言,这是最好的机会。”
      “是吗?恐怕我还真看不出,让Finrod和那个凡人一起死在Sauron的地牢里有助于我们达成誓言。”他忍不住讽刺,“莫非我们这次不是打算先把两个王国握到手中,再考虑精灵宝钻?”
      Curufin眼神一暗。“对你来说,标榜无辜恐怕是太晚了,我的哥哥。你想必记得,我们当时是怎样成功促成了Finrod的离去?那时你可是口若悬河,有一刻我几乎哑口无言。”
      “然而你还是及时想好了一套说辞,而你那套说辞的收效可远比我的惊人。”他坐了起来,拨开了一绺挡住视线的发丝。兄弟七人当中,他是最英俊的;虽然单论长相或许不如他们的堂弟Finrod,但他胜在王储家族的傲气风范。“别误会,Kurvo。我并不想装无辜。我们早就跟‘无辜’这个词告别了。”
      而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Curufin走后,他灭掉烛火重新躺了下来,独自瞪着黑暗。
      是从何时开始,背叛变得不再难以想象?是从何时开始,杀戮变得不再令人厌恶?是从何时开始,就连恩将仇报也变得可以接受,甚至再自然不过?
      他仿佛又看到了他自己,惊怒之下长剑出鞘,全没顾忌那是大庭广众之前。那时他刚听说Finrod的计划:要帮助一个名叫Beren的凡人,从Morgoth的铁王冠上夺回一颗精灵宝钻。不错,骤火之战败北以后,是Finrod收容他和Curufin留在了Nargothrond;考虑到他们两人对天鹅港都有责任,Finrod的确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慷慨大度。但如果他没弄错,这次Finrod打算帮一个卑贱的凡人弄来一颗理应属于Feanor众子的精灵宝钻,以此换取Thingol之女的婚约。如果Finrod乐意为了他自己那个不负责任的承诺去死,那就随他去,但不能为了精灵宝钻。它们理应归属Feanor家族,他们既然不惜以永恒的黑暗为代价发誓夺回它们,当然不容旁人染指侵占。Finrod明明知道这一点——当年他们立下誓言时,Finarfin这位睿智的长子难道不曾在场见证?——但还是一意孤行。这让Feanor家族别无选择,因为如果连这也能允许,世上还有什么不能允许?
      当时他说了很多话,激烈、凶狠、骄傲、冷酷,就像很久以前他父亲在Tirion的广场上。等他说完,Curufin接了下去,语调温和、措辞优雅,却包含同样的坚决,描绘的前景则更加恐怖。Finrod的愚行会让Nargothrond卷入战争,Morgoth的邪恶火焰将毁掉他们拥有的一切。难道他们不曾见识Dagor Bragollach的惨状?难道他们希望重蹈Dorthonion的覆辙?或者,他们的确足够英勇无畏,那么何不学学Noldor的前任至高王,亲自去挑战黑暗魔君本人?
      他和他弟弟无疑占了上风。Finrod只带着十个卫士和那个凡人,就踏上了那条根本不可能通向成功的路。而现在,他那位好心的金发堂弟就躺在Sauron的地牢里,生死未卜,等着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而他当然不会去设法救他。
      背叛所谓的亲族对我来说又不是第一次。更何况,就算他会死,他也已经不是第一个因我而死的堂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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