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子的修仙之路》骋梦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说什么！难道，我是你的骨肉，你是我的亲生父亲？”

　　邢燕看着他，满脸的震惊。

　　“那为何这么多年来，你不告诉我真相？”

　　辛老头将头低了下去。

　　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喉咙哽咽道：

　　“我不敢。这么多年来，我总是记得你娘那怨恨的眼神。我们本来是感情最好的同门师兄妹，你娘她——曾经是那么信任我。我也以为，我跟你娘迟早会成为一对。原来，一切竟然都是我的痴心妄想。她从来没有爱过我，一点都没有。”

　　邢燕如梦初醒，她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揪住了辛老头的衣襟：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你就可以对她做出那种事？！你简直不是人。”

　　“我当时也是一时意乱情迷，你娘说要走，我是昏了头才会那样。后来她怀了你，我不知道她跟那个人说了什么，总之两个人分道扬镳了。我本以为她会回心转意和我在一起，可她说，她心里那个无比信任的大师兄已经死去了。从今往后，她不会再信任我一分一毫。那时候，她要生产，却不许我靠近分毫。同门之中，也只有谢晚娘愿意去照顾她……”

　　辛老头惴惴不安的言道。

　　“谢晚娘？”

　　邢燕听的更加恍惚。

　　“可是，你之前不是告诉我，谢晚娘素来与我娘不和睦吗？她们在师门共处时就水火不容，两个人总是争来斗去。”

　　兴许是打开了话匣子，辛老头如今没了心理负担，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的，之前的确是那样。你娘和谢晚娘素日不和，两人一见面就掐的你死我活，可你娘自从未婚先孕，被同门不耻，她孤身一人寻了个僻静山谷处等孩子出世，我可怜巴巴的去求她，可她看也不看我一眼。说来也怪，她当时到了那步田地。谢晚娘那样的人，本该尽情嘲笑你娘才是。可恰恰相反，她竟然寻了去，在那山谷也待了下来，一心一意的照顾你娘。你娘也怪，素日与她那般不和睦，可后来竟然相处甚佳，如同亲姐妹一般。”

　　“我起初心中也不明白，可后来想到，你娘肚子越来越大，身边总需要有人侍奉左右，我本该是那个照顾你们母女的人，可你娘的性子那般执拗，我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怕她再次动怒。如今谢晚娘愿意伴她左右，照顾她，倒也算是一桩好事。于是，我也就将心放了下来。”

　　辛老头的声音越压越低：

　　“后来，你就平安出世了。”

　　邢燕听得眼眶泪水直冒，她咬了咬嘴唇，跺了跺脚：

　　“想不到，我娘当时的处境竟然是那么艰难。好，既然如此，谢晚娘非但不是我娘的仇人，反而是我们母女的恩人。若不是她尽心尽力的照顾我娘亲，我甚至都不能出生。那你为何诓骗我，说我要报仇的话，谢晚娘也该算上？！亏我之前还将她也定成了复仇的目标之一。”

　　辛老头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心虚和歉意。

　　他嗫嚅言道：

　　“你出生之后，我也找过机会去看你，可谢晚娘也帮着你娘。我找不到机会。后来过了一两年，谢晚娘突然来寻我。我这才知道，你娘她，已经自尽身亡了。我见谢晚娘时也觉得惊讶，她素日那么清高的一个人，面容却如此憔悴，不知道是不是你娘过世之事对她打击太大。她见到我了，没有多言语，只是冷冷的将孩子交予我。”

　　“我那时心中已然大惶恐，心道她照顾你娘这么久，只怕早就和你娘推心置腹，也知道我做过的丑事。如今你娘没了，她选择将孩子交给我这个亲爹，倒也说的过去。”

　　“之后，她便一言不发，浪迹江湖而行，我后来带着你，不敢久居门派内，也只能四海飘零为家。所幸，你跟我感情甚笃，说到底这世上的血脉亲情，果然是断不了的。”

　　辛老头说到这儿，不免露出欣慰之情来。

　　他看向邢燕，邢燕却一脸厌恶的看向他。

　　她喃喃自语道：

　　“血脉亲情？义父，我竟然不知道你居然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编造谎言，不敢认我，就是害怕我知道这一切吗？”

　　辛老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恳求之色。

　　他哆嗦着手：

　　“那时，我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我也想过，要不要告诉你真相。可一想到你望向我那可爱的笑容，我就打消了念头。我那时心中有了隐忧。谢晚娘是知道实情的，万一哪天碰上她，她见你我父女相处和睦，定然不忿。倘若她将真相告诉了你，你一定会不认我这个父亲。既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相认。我就当你的义父，你也不知道我是亲爹，如此一来，大家都好。”

　　他的泪水涟涟，连声唤道：

　　“燕儿，我虽然没有认你。可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照顾，我对你的感情，你都看在眼里，对不对？义父对你，可谓情深义重。我们父女俩，这么多年，相依为命，这么深厚的感情，难道还抵消不了我当初造过的孽吗？难道你不能原谅我吗？”

　　“原谅？”

　　邢燕看向他，眼神痛心至极。

　　她轻轻说道：

　　“所以，你这么多年苦心骗我，甚至不惜编造了这弥天大谎。你怕事情拆穿，就谎称我娘与风正摇有染，害死我娘的人是正是他那爱吃醋的夫人冷冰冰。神英堂乃是天下第一的势力，高门大户，你笃定我一介孤女，没本事找他们报仇，只能一辈子把怨气压在肚子里。你怕有朝一日机缘巧合遇上谢晚娘，你怕她告诉我一切，所以在我的面前也把她污蔑成我娘的仇人。就是唯恐她将来告诉了我什么，我也会不相信。

　　邢燕声嘶力竭的吼道：

　　“义父，你骗的我好苦啊！”

　　“燕儿，对不起，义父，不对，是爹，爹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爹是爱你的。爹对你这么多年的感情，你难道体会不到吗？你想想，你小时候我们那么穷，就算只有一个包子，爹也会让给你吃。刮风下雪，爹唯恐你受冻，也要把毡子给你用。还有之前，爹教你用毒的时候，你一时不专心，差点误了性命，爹不惜自己中毒也要换你平安。燕儿，我们在一起十八年，这十八年来，爹是如何照顾你的，你又是如何照顾爹的，你不能忘记……你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认我……”

　　辛老头说到这儿，兴许是想到了这么多年来的苦楚，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只听到旁边一个冷冷的女声传来：

　　“谢晚娘？想不到，她也算是一世英名，竟为了这样的事没了性命。”

　　邢燕转过头去，说话的人正是莫如何。

　　只见她拄着滴血的龙头拐杖，一脸冷漠的立在一旁，旁边就是刚刚被她击杀的莫玉。

　　邢燕快步上前，她迟疑问道：

　　“你认识谢晚娘？”

　　莫如何不紧不慢的答道：

　　“年轻的时候，打过一点交道，她性子冷傲，虽然不近人情，可我跟她，还算能说上几句话。”

　　邢燕大喜，忙问道：

　　“不知谢前辈，如今身在何处，我想当面向她致谢。”

　　莫如何斜睨她一眼，淡淡言道：

　　“早死了。”

　　“什么，死了？”

　　邢燕大惊失色。

　　莫如何看了辛老头一眼，冷笑道：

　　“所以你何须煞费苦心，骗你这宝贝女儿这么多年呢。你不知道谢晚娘早就死了吗？也对，当初邢玉的所葬之处，恐怕她都没有告诉你吧。你还担心她去找你们，告诉真相？依我看，她才没有这样的闲工夫。邢玉一死，只怕她在这世上也活不下去了。我见她孤魂野鹤的飘荡了好几年，终日也只是喝酒，最后喝坏了身体，人也没了。她身故之前，找到我，请我帮了她最后一个忙——”

　　她冷冷言道，好像在说一件并不关己的事：

　　“她给了我一千两金子，说是她的全部家当，让我在她死后一定将她和邢玉葬在一起。”

　　“你们也知，我江南莫家，见钱眼开，她这么大笔生意，又是将死之人，我自然是接了，而且也照办了。”

　　邢燕退后了两步，仿佛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是我爹，明明带我去我娘的坟前拜过。我们每年都会在忌日那天去我娘的墓前拜祭她，她根本没有和什么人合葬啊。”

　　莫如何的眼角高高扬起，她嘲讽道：

　　“你那个亲爹带你去的坟，自然是假的。那里面恐怕没有你娘。至于忌日，就更是假的。你娘亡故之时，只有谢晚娘守在她身边，送完了她最后一程，并且为她梳洗打扮，亲自安殓了她。她这般人物，自然不屑将你娘的忌日告知于你爹这个一手害死邢玉的罪魁祸首了。”

　　她掩嘴吃吃笑道：

　　“你这么多年来，枉做孝女，竟然从头到尾都活在你这个亲爹的谎言之中。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邢燕定在原地，如梦初醒。

　　辛老头不敢看她，别过脸去。

　　真的，莫如何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十道晴天霹雳劈中，又好像被满天大雨淋透。

　　此刻，她甚至觉得好笑。

　　荒谬，世事怎能如此荒谬。

　　原来，自己苦苦追寻，穷尽一生的复仇。

　　从头到尾，不过是一个懦夫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