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幽蓝生又落——好一个少年郎》沈箐言

2、莲花池旁初相逢

　　仙家莲花池正举行着一年一度的莲花节，莲花节是仙家的半成年礼，是庆祝这些仙界的子嗣从幼年转向少年时期，相当于凡间的十二岁。仙家形态与年龄无关，与他们的修炼和领悟仙道有关，虽说如此，但多数孩子的资质都差不多，这些孩子多在五百到八百岁之间摆脱幼年形态，只有极个别不开窍的数千岁了还保持着幼态。

　　星宿女君婕曼和仙君裴谢负责今年的半成年礼，婕曼是管命数的，她身着一袭浅紫色的宿官服，手腕处挂着两串透明的珠子，珠子的颜色时时变化着。婕曼的眉目锐利，眼角微微上吊，鼻尖圆润，加上她的脸部轮廓立体，使得她有了一种不同于小女管的庄重和威仪。但其实婕曼不过三千来岁，她属于悟性高的，其父是管星宿运作的最高仙官，怎想到他的女儿竟然小小年纪就悟性斐然，他花了几千年绘制的星宿命理图，婕曼不过三百岁的时候就天天端着看还能给分析地头头是道，这可把他这十来万岁的仙人给高兴的，在他的培养下，婕曼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仙君裴谢也是不亚于婕曼的天才型选手，裴家一族善战，多次镇压了上古妖魔，裴谢的父君裴冕和母君顾娥在一次大战中为镇压魔底之魂而元气大散无法生还。仙家对裴家有愧，将裴冕的遗子裴谢接到仙宫来，由她的姑姑裴箐抚养长大，他姑姑是仙界的大美人，美的艳而不俗，追求者多不敢接近，最后还是帝仙缪烨抱得美人归，缪烨是仙家的弟弟，骁勇善战，无论是自身修炼还是对各种兵器的使用都十分熟稔。而裴箐的父君自幼将她和哥哥一视同仁，她的幻术在仙界之中也可排到前三。可想裴谢的能力，他自幼跟着两位强人训练，加上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位于仙君之列。裴谢的长相有几分像其姑姑，没有他父亲那种一脸正气，而是英气之中透着股邪魅，正经的时候英气风发，闲暇时候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据说他院里养了几只太华山的蛐蛐，这可不是普通的蛐蛐，而是吸收了太华山仙气的，打起架来那叫一个痛快。

　　两人在不少仙人眼里那是绝配，但是偏偏两人看彼此都瞧不上，婕曼最厌恶这种道貌岸然的模样，而裴谢觉得婕曼过于呆板无趣。但是在莲花节这件事上两人不得不装作一副恭敬的模样。

　　“婕曼女君，这是今年的名单”裴谢穿着一袭白色的仙服，眉目温顺的模样，嘴角轻扬，吐字温和，两只手捧着名单递给婕曼。

　　“多谢，那我核对一下名单，你看下现场的安排，像是各位仙官的座位，还有给小仙们的半成年仙服和配饰。”婕曼一眼看到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暗自冷笑，我才不会被你外表欺骗。

　　在核对成年礼名单时，婕曼看到了“龚玥”这个名字，她记起三百年前的一日仙家传她到大殿里，仙家是对仙界王族的帝王的尊称，他位于万众仙人之上，却不喜欢被称为帝或王，他管自己叫仙家。

　　婕曼早有听闻过许多关于这位仙家的传奇，其中哪个版本才是真实的恐怕只有仙家自个才知道。也是这些传闻让婕曼对仙家格外崇拜，那是一个再神秘不过的人了。

　　她进殿的那日依然穿着星宿官的服饰，不过当时她还不是女君，穿着只是普通星宿女官的蓝色仙服，她倒是更为喜欢这件，蓝色如星空上缀满了星辰。仙家坐在殿上，一头蓝发及地，她倒是奇了，传闻仙家的母上是蓝幽羽族的遗孤，仙家身上也有蓝幽羽族的血统，原来这个传闻是真的。

　　婕曼恭敬地行了个礼，眼睛却已经看呆了，那纯净的蓝色如瀑布般倾下，相比之下她的蓝色星宿服的颜色显得庸俗许多。

　　“可是星宿女官婕曼？”

　　婕曼心头一惊，仙家的声音厚实，富有磁性，恍若从远方传来将她唤醒，她赶忙应答道，“回仙家话，正是女官婕曼。”

　　“你父君对星宿命理的研究可谓登峰造极，听闻你对星宿命理的研究的痴迷程度和你父君不相上下啊”

　　“小女不才，仙家谬赞了”分明仙家的轮廓就在几米外，可她迟迟不敢看仙家的模样，她的下颚微低，视线只敢停留在仙家腰部的位置。惊恐之余，她又有些许疑惑，难道仙家叫她来就为了夸夸她？

　　“我看你不敢抬头，是不是怕本君？”

　　婕曼为难了，她心想没有君主是希望别人畏惧他的，也没有君主希望自己是没有威仪的，她下颚开始慢慢抬起，嘴上解释着，“婕曼只是一个小女官，第一次进殿，不知礼数，还请仙家宽谅。”

　　她抬头的刹那，心头又是一惊，坐在殿前方席椅上的仙家，两手搁在案桌上，桌上展开着一卷素锦，他目光朝婕曼看了一眼，接着一只手拿起右边，手擎了一只灰色的大毫笔，沾了黑松墨，在素锦上写着还是画着什么。

　　婕曼不敢作声，那张脸分毫不差地落入她的眼帘，眉目苍劲，眉骨分明，眼底深沉晕染出蓝墨色的光。

　　“是这样，我有一事需要女官你的帮忙。”

　　婕曼满心疑惑，仙家还有需要我帮忙的事？她只得故作镇定，“仙家请讲？”

　　仙家停下手里的动作，将笔放置一旁，双手捧着这卷素锦，身子缓缓站起来，接着几步路便走到婕曼跟前。

　　“来，你看看这幅星宿的命理。”

　　仙家身尺高而有魄力，婕曼已经感觉到这股莫名的气压，她调整了下呼吸，双手接过这幅素锦，平摊在眼前，两只眼睛在星宿之间浏览。

　　“这是降生时的星宿分布，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看星相貌似抗衡稳重，但是问题在于北方七宿中的每颗星座每千年都会随机有一次星宿吞噬的现象。”说到此，婕曼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半只腿跪在地上，“恕臣冒昧，星宿的命理自生辰起是不断变化的，若仙家真想知道此星宿的命理，还望仙家能告诉我这幅星宿是何人的？”

　　仙家背过身朝席椅缓缓走去，有声音从他背后传去，“是本君之女龚玥，这件事你需得保密，连你父君也不可说，你可明白？”

　　“明白，仙家请放心。”

　　“你将此图带回去好好查找下资料再研究看看，就像你所说的星宿自生辰起在不断变化中，每当星宿变化之时，你都来给我汇报下，如若这之间星宿突然有什么异端需立马进仙宫和本君禀报。”

　　婕曼心想这下摊上事了。

　　仙家说罢，已经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去，这时又用温和的声调说道，“难为你了，回去吧。”

　　想到这里婕曼叹了口气，心想，仙家算得上是一位称职的父君了。

　　这时陆陆续续来了小仙和他们的父君和母君，裴谢脸上挂着百年不变的笑一一给他们安排落座。

　　“哇，真的是仙女姐姐！”在婕曼发呆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哪来的一位小仙站在她面前说道。

　　婕曼这才注意到这位小仙，是位小女仙，头上绑着两束琉璃发髻，穿着流彩的衣裙，身高到婕曼的胸部，脸上粉扑扑的，还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婕曼微微弯下腰，整了整她的发髻，轻声问她，“这位小仙，可否告知小名呢？”

　　数千年后，当婕曼去了“了无涯”，每日对着那张相似的脸，便想起这日的场景，所谓缘分早在百转千回中避而不及最终来势汹汹。在她眼前的这位小仙朝她伸出右手朝她做了个“来”的手势，她觉得甚是有趣将耳朵递了过去，“你答应做我师傅，我就告诉你。”

　　婕曼还是第一次听到要拜她为师的，她禁不住笑了，她耳环上的紫色蓝水晶映出小女仙痴呆呆望着的眼神，“你这选师傅也太草率了，你就不怕我是个啥也不会的混混女官？”

　　小女仙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分析，“看你这身穿着至少也是个女君了，所以......可以当我师傅吗？”

　　这时婕曼看到小女仙腰间别了一串五色的珠子，这应该是五色昼辰珠，是两百年前，东边的叶波一族敬献给仙家的，这怎会在此处呢？

　　婕曼还没来得及细想，一股深沉之气蔓延而来，莲花池内众人纷纷起立。是仙家！婕曼赶忙行了礼。

　　仙家回各位仙君礼，接着几个踱步走到小女仙身边，摸了摸她的两束琉璃发髻，对婕曼说道，“女君莫怪，这孩儿自小凭着性子说话。”

　　“仙家，小女仙也就是寒暄几句，今日莲花节，孩子们活跃也是在理的。”

　　“对了，婕曼和你介绍下这就是本仙的小女，龚玥”仙家说这句话时候和婕曼对视了片刻，仿佛是守了两百年的秘密的默契，此刻给递上了钥匙。

　　婕曼恍然大悟，她又再去瞧那小女仙，眉眼确实有几分仙家的模样，特别是那双眼睛，仔细看确实有淡淡的幽蓝色，刚才居然没有反应过来，虽然她没有见过已逝的帝后，但是从小女仙的模样中可以感觉到帝后也该是一副美人模样。

　　“原来你叫龚玥呀，很高兴认识你”婕曼伸出她的手。

　　小龚玥抬头盯着婕曼瞧，仿佛光线从四周都聚集到了面前的这个女君身上，她看到了那束光里她母君的幻影，她浅浅地笑了，笃定地握住了那双手，就像是握住了一个依靠，一个羁绊。

　　“爹爹，那我可以”仙家一来，小龚玥的那股魄力就弱了下去，她试探性地询问仙家，“今日莲花节后，我便不再是孩童了，我想着我该给自己找个师傅了，我觉得这位女君正合适我，我喜欢她。”

　　小龚玥说完害羞地低下头，等待仙家的回复。

　　他的那双蓝墨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疼惜，下一秒就笑了，“果然是长大了，不满足为父教你的皮毛了。不过既然要拜师，就要正正式式的，这样吧，等今日礼毕后，你恭恭敬敬地去询问婕曼女君的意思，她若同意了，你就要行拜师礼，并且以后得要听她的教导。”

　　小龚玥听罢便乖乖地坐到她的位子上去，两手端放在膝上，一副乖巧的模样，她想着父君说得在理，得给女君留个好印象。

　　仙宫的莲花每年开两次，这是今年头一次。